“李老板的意思，這畫有問題？”

趙老板揮了揮手中畫軸。有些疑惑的看著我開口。

“他們這群鄉巴佬知道個啥？這畫我是從別人鋪子里頭高價收來的，別人鋪子里頭還能有假？”

趙老板兒子對著我吼道。

“真不真，假不假，打開了就知道了。”

我懶得理這胖子。對著趙老板開口說到。

趙老板兒子還想說什么，被趙老板推開，解開畫軸上的紅布條。

一卷一米長左右的雀上枝頭的古畫，被放在了茶幾上。

正當我想好好看看的時候。

趙老板的手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這人好個彩頭，要不這樣，李老板幫我看畫，如果你看得準，那副瓷器就按你說的價收了。”

“要是不準，那副瓷器，就按我說的價收了。怎么樣？”

趙老板這話其實還是在惦記著我手上那三套瓷。

他心里篤定，我看畫看不準。

古董“瓷、木、金、玉、畫、器”六大門，里頭畫和器是最難看準的。

特別是古畫。

每個畫家都有自己獨到的筆鋒，一幅畫跟一副字是一回事，看畫先看筆，看筆先看鋒，這是行里共識。

而后還得看紙。有些古畫畫在絹上，更是得看絹的針腳，質地。

就算這些大的小的都給看完了，還得看一件事。

到你手上的畫，是不是揭出來的。

湖南馬家，一幅畫能揭七層。揭出來的每一幅都是真品，但是物以稀為貴，一幅畫被揭成七幅，那還能叫上什么價。

“趙老板家大業大，我也樂意玩點彩頭，要不我給你再加一個？”

20歲的年級，還真把我當泥菩薩？沒半點氣性？

我掏出藏在我衣服內兜一同從窯口與瓷器出來的玉壁。小心放在畫上。

“我要是看不出來，這玉你也拿走。”

“要是我看出來了，這玉加上那套瓷，你受累全收了，50萬。”

我按住玉壁。

我今天要玩個大的。

古董行里頭的“蒙眼賭。”

這是從民國時候，古董鋪子里頭留下來的雙方拼眼力的賭局。

而趙老板也的確是人精。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此時瞇得跟消失了似的看著我。

好半晌才慢慢開口。

“行，既然李老板對自己這么有信心，這個賭，我接了。”

我家里其實很少收畫，這玩意遇不到買家就是在家里吃土的貨。特壓手。

但是耐不住湖南那能揭出七副畫的馬家，和我爺關系好，打小沒事就樂意跑人家鋪子里頭看東看西。

看畫的本事還算學到了幾分皮毛。

將面前的雀上枝頭，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其實這幅畫的問題很小。

等到我手著實摸到畫卷紙上，原本八分肯定變成了十分肯定。

“小趙老板倒是眼光極好，這副畫沒毛病。”

我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趙老板父子，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我就說嘛，我從人鋪子里頭高價錢收回來的，怎么可能有假？”

趙老板兒子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

“李老板到底還是年級輕些，這畫還是有些難以看明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而趙老板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向桌上的青色玉壁伸出了手。

“倒是一件不錯的贗品玩意。”

我懶得逗他們兩了。

“仔細看看畫紙，趙老板收了那么多畫，應該能看出來。”

…。

爺孫四人重新走到村口。

少了四件土貨，多了一個裝滿了現鈔的背包。

出了村口，一路上基本都沒怎么說過話的大伯，率先耐不住性子。

“那紙到底有個什么問題咯？和大伯說說看。”

大伯一直負責鋪子里頭的出貨，眼光很好，當時我在看的時候，就一個勁的往畫上瞄。

“那紙是不是干凈的不像話？”

古畫出了土，見了空氣，早裂開八百回了。

所以下地遇著古畫，第一件事，得輕灑水。裝布袋子里頭。小心提上來。

然后古畫鋪子里頭的裱畫師傅，會以最快的速度，把畫裱起來。

因為古時候造紙并不發達，原料多以桑皮，碎葉，加上一些樹筋。

這樣的紙張，在泡水過后，其中的絮狀紋十分顯眼。

而趙老板兒子拿來的畫，紙雖然做舊了，但是里頭的絮狀紋可沒辦法弄出來。

在我說完之后，我大伯也就明白過來。一點就透。

既然出了貨，咱們也沒必要在這停留了。

爺孫四人朝著火車站趕緊趕路。

不過很不湊巧，最后一班到湘潭的火車剛剛開走。

一路上只顧著趕路，眼睛里頭都餓出星星了。

“歇一晚？”

五十萬的現鈔背在背上，墜得我兩邊肩膀疼得不行。

爺爺躊躇了一會，點了點頭。

雖說我是大老板，但是出門在外，還是得聽我爺這老  江湖的。

那時候沒賓館，只有招待所。

出門在外，財不露白。

我記得特清楚，芙蓉招待所在一個特昏暗的巷子里頭。

門口招牌上那些燈管都快沒亮了。

推開門，一個磕著瓜子的胖女人看到我們爺孫四人，立馬丟開手上的瓜子殼。

滿臉堆笑的走上來。

“老板，住宿啊？”

在我爺的一番討價還價下，本來八塊的價錢愣是被砍成六塊。

招待所分兩層。

順著樓梯上到二樓。

一股子霉味把我沖得鼻子疼。

我們的房間在最里頭。在胖女人手中接過鑰匙。推開門。

那是我第一次對“回南天”這個詞有了具體的認識。

不大的房間里頭，愣是被擠  進了四張單人床。

墻壁地板上頭，全是肉眼可見的水珠子。

白色的被子上頭都有霉斑。

“熱水加五毛。”

正在我看著房間有些無從下腳的時候，那胖女人磕著瓜子悠悠來了一句。

“那就不加了，這天氣熱，洗冷水也沒事。”

我爺擺了擺手，拒絕道。

“得，又是幾個窮逼。”

胖女人嘴里很小聲音的嘟囔著，從我身邊走開。

等到胖女人身影徹底從走廊消失。

我爺本來笑瞇瞇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

“一人守夜兩小時，明天早上六點就走。老子右眼皮一直跳。”

事實證明，我爺的預感沒有錯。

并且這事來得特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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