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我心里就安定許多。

特別驚喜的是，這走廊兩邊的燈座，大多數都還能點亮。大概是我四十多歲的時候，我從一本舊唐書里頭看到。

“長明油”，以西域的駱駝脂肪加上鯨脂，混上松油，木炭灰做成的燈油，能明千年。

我覺得就是當時我見到的黑乎乎的玩意。

走廊兩邊的燈座，造型有種粗獷的美感。是一柄柄被縮小無數倍的長槍，槍頭上頂著一個個小圓盤。

我還摸了摸那個單腳站立的銅鶴來著，太重，拿不起。不然我得給它背回去。

走廊兩邊有一些壁畫。

是一些戰場上的場景。

隔大概十米左右就有一個，保存的還比較完好。

除去有些褪色之外，其他都沒什么變化。

第一幅是一群騎著大象的戰士，在向著遠處進攻的場景。

戰士手上都扛著很長的長矛，神色怡然或騎在大象身上，或步行。

第二副那群戰士的對面，出現了很多小人，天空中全是密密麻麻如雨點一樣的箭矢。而戰士們雖然損失慘重，但仍竭力向對面沖去。

第三副，是那群小人占據了大半個壁畫，個個膀大腰圓，穿著鏈甲，把戰士們捅落。

第四副則不一樣，被人削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戰士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朝拜什么，有些莫名其妙。

最后一幅則是場景大變，一座華麗的宮殿里頭，一個頭戴王冠的人，與來自遠方的那群小人里的首領握手。

五副壁畫的場景，其實連起來不難理解。

應該是古代南詔國被大唐收服的場景，那些遠方小人身上的鏈甲與我印象中唐甲有些相像。

只是第四幅壁畫，被人削走了一大塊，里頭到底是什么場景，無法推測。

到第五幅壁畫的時候，走廊也就走到頭了。

兩邊的回廊一左一右，我需要盡快做出選擇。

雖說我還不知道這里頭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從門口的石獅，和那些燈座槍矛的形制，能大約推測，這里  應該和武將有關。

古時以左為尊，所以我只是思考了一會便向左邊的回廊里走去。

走之前還不忘記把那些燈座里的燈油收集起來，抹在火把的衣服上。

只是剛剛繞過回廊，就能看見一個半圓的拱門嵌進回廊里頭。

借著火光，拱門的模樣讓我一下子就警覺了起來。

拱門里頭的木門被粗暴的推到在地上。

這兒被人捷足先登過。

倒在地上的木門上，有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本來木門上刻著兩頭高抬著脖子的雄獅。此時也被踢裂成好幾節摔在地上。

鞋印上頭的泥點已經干涸了。應該已經有段時間了。

結合之前見到的尸體，我覺得，應該是一伙人。

舉著火把，走進拱門，里頭亂糟糟的。

一幅黑色鐵鏈甲擺在地上，上頭全是腳印。

黑色金邊的頭盔被扔在一個木箱子上。

和我推測的差不多，這里的確是個武將的陰宅。

很多武將的古墓里頭，第一個耳室里都會放置武將身前的兵器鎧甲，似乎在告訴世人他生前的勇猛。

除了一幅盔甲，地上還有一柄銹蝕的比較嚴重的九孔環首大刀。

我撿起來看了看，刀柄上還刻著一個獅子頭，大口張開的對著刀身。造型很精美。

只不過那玩意確實太重了，只是拿起來，我胸口就疼得不行，更別說舉起來了。

所以我只好放棄了拿它防身的準備。

被砸得稀爛的耳室，讓我心里疑惑更加旺盛，這些人到底在找啥？

盔甲不同于別的古董，唐甲是能賣上價的，許多民間博物館里一幅古武將鎧甲必定是收藏品排行前三的玩意。香港和皇城根都不愁賣的玩意。

如果是同行，不可能不知道這玩意的價格？更不可能隨手扔在地上暴殄天物。

我在耳室里轉了幾圈，除了許多雜亂的腳印，啥也沒見到。

不過，我心里很清楚，我能出去了。

這群人在找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們出去了，那我只需要順著他們走過的足跡，也一定能出去。

想到這里，我的求生欲一下就起來了。

順著回廊，一路向里走去。

回廊里有幾個耳室，都被那群人捷足先登了。

不過這群人好像一個識貨的都沒有。我蹲在第三個耳室地上，看著被摔成八瓣的一只瓷馬，心里不斷地罵娘。

不為別的，火光下，那只瓷馬身上的釉胎斑斕好看，上頭黃、褐、綠三個顏色扎得我眼睛生疼。

這只瓷馬，是唐三彩的瓷胎。還是唐初的玩意。

不夸張的說，哪怕是現在，那只瓷馬依舊能換皇城根腳下二環里一個四進出的院子。

我當時內心的心疼就別提了。恨不得掐死這群人。

不過還是有幾件小玩意的。

一個指頭大的三色瓷蘿卜，造型有點意思，釉胎燒制的時候肯定是下了狠功夫的。瓷胎上的三個顏色跟流水似的，特和諧。

一只鏤空的銅燈籠，只有巴掌大，但是銅燈四周，又以小的燈籠模樣鏤空。看上去精致可愛。

另一個，是一個如同琵琶一樣的玉制樂器。也不大，精致小巧。

我往包里塞了很多泥土，然后小心的把三個小玩意塞進土里。

一連走了五個耳室，回廊都快走到頭了。

第六個耳室的模樣，把我原本快消失的小心謹慎又給拉了回來。

耳室門口，一個黑衣男人，被一根鋼筋粗的鐵棍生生插在地上。

鐵棍從男人天靈蓋上扎進，從腰后扎出來，像根燒烤簽子似的。

地上全是一些細小的碎肉塊和暗紅的血液。

尸體散發著一股死老鼠的臭味，只不過之前耳室隔得比較遠，我居然沒聞到。

我本想走的，但是火光下，那尸體腰后破裂的衣服下，有一個黑黑的槍柄。

這讓我走不動道了。

之前在安士公主墓里的時候，我就見識到這玩意的好用。

心里一直盤算著給自己弄一把。之后不管是下墓，還是再遇上老五他們那群人，我都有挺直腰桿的資本。

我忍著惡心，從尸體腰上抽出那把黑色的手槍。

不過，手槍上的尸油實在是太滑了。

一個沒拿住，手槍摔在地上。

我親眼看見，手槍摔下去的那塊石磚，緩緩下沉了一寸。

另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棒，貼著我的頭皮，猛的扎進我面前的石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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