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酒下肚，丁曉峰和劉彩鳳互相看對方似乎都順眼了一些，身心從互相防備，也逐漸放松下來。

“說吧，你這次來到底是什么目的。我知道，你是個自尊心非常強，從來不喜歡求人，更不愿意低頭的姑娘。這次你來專程找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更有你的目的。”丁曉峰開誠布公道。

劉彩鳳從飯碗里抬起頭，認真看著丁曉峰說道：“當然，我來找你自然是有目的的，不可能只是為了吃你一頓飯這么簡單。放心，這次我不跟你借錢，你再有錢也跟我沒有關系。”

丁曉峰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自然不是來借錢的，如果只是借錢，那反而簡單了。說實話，你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也沒有男女之情，但總歸是有那么點緣分，這大概是上天安排的。”

劉彩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認真地說道：“我是想來看看，為什么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前你沒錢，是個窮光蛋的時候多好啊，起碼還是個善良的人，可自從你發達了，怎么就變得這么冷血無情。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人性？還是我看走了眼，你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以前不過是在掩飾罷了。”

“你真的這么想？”丁曉峰驚訝地看著劉彩鳳，他也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女人。

劉彩鳳說道：“是的，我就是這么想的。在你身上，我真的看不到一點的人情味。二狗，你變了，我不認識你了。”

“你要真這么想，那咱們確實沒啥好聊的了，這里面的偏差太大了。你是不是以為，我應該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我沒那么高尚，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人管我的死活，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首要問題，是解決自己的問題。我可沒義務為了別人活，這跟我有沒有錢沒關系，自己都不為自己考慮，誰會為你考慮呢？你千萬別逼著我做圣人，你要再用這種標準來衡量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這是找打知道嗎？”丁曉峰有點惱了，這女人的智商怎么還沒有下限了。

劉彩鳳一拍桌子，怒道：“你可以不為了別人，可你也不能沒有一點人味啊。你去丁家溝看看，你媽現在住在什么地方，那是人住的地方嗎。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這么無情冷血。”

“那他媽是她自己搞的，是我讓她住在狗窩都不如的地方嗎？前前后后我花了三四十萬，賣身錢全部給了他們，她居然還住在那種狗窩里，她是沒長大的孩子嗎？她自己要住在那種地方，你讓我怎么辦？把她接到齊家，你認為齊家人能接受她嗎？操，你還真是來找打的，信不信我抽死你！”

丁曉峰勃然大怒，站起身一個嘴巴子抽了過去。他總算是明白，劉彩鳳一定是受了什么人唆使，跑來跟自己興師問罪來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劉彩鳳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丁曉峰，自己堅持的信念被這一個嘴巴子抽得瞬間崩塌。

丁曉峰重新坐下來，冷眼盯著劉彩鳳，一字一句說道：“我現在還愿意打你，能跟你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你應該感到欣慰才對。在這個社會上，我已經證明了自己，走出去不管走到哪，別人多少都會給我幾分薄面。可你呢，你算什么？空有名牌大學的牌子，其實屁都不是！別人看中你，也是沖著你們學校的牌子，不是你。你跟我說話，最好尊重點。尊重我，就是尊重生活的殘酷。就你這兩下子，進了社會分分鐘教會你重新做人。”

劉彩鳳捂著臉半天不吭聲，今年過年回來，她產生了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一種膨脹的心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是現在突然明白，自己還真的什么都不是。她哥出了事，她以為憑著自己頂著名牌大學的學歷，別人都會賣幾分面子，只要她出面都可以解決。然而現實卻告訴她，這個光環實在是太虛了，她借了很多人，一分錢都沒借到，反而所有人都躲著她。

現在，連丁曉峰都告訴她，她屁都不是。劉彩鳳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從天堂一下子跌落到地獄。

“彩鳳，我以前之所以看重你，是因為在你身上我能看到我自己，而且你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情，這是我以前佩服你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是，你真的讓我很失望，我不明白，以你的智商和情商，怎么還如此的愚昧。你哥完全就是一個廢物，他活著唯一的價值只能制造大便，浪費糧食，于任何人都沒有意義，沒有價值。你姐這個樣子我能理解，因為她沒什么文化，從來都不會主動考慮問題。可是你不一樣，你怎么也是這樣的認知水平，真的讓我很傷心。”

丁曉峰看著眼前的劉彩鳳，忽然覺得很悲哀，改變命運原來真的很難很難。這還真不完全是經濟上的問題，而是頭腦的問題，劉彩鳳明顯是飄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做？今年回到劉家莊，我忽然覺得跟那個地方格格不入了，怎么都覺得不舒服。我以為是我自己變了，是我自己膨脹了，所以才想到你這里來，觀察觀察你，我們難道真的必須跟養育自己的土地徹底切割嗎？”劉彩鳳痛哭流淚，但總算說出了心里話，也是實話。

丁曉峰也猛然明白了，劉彩鳳是來尋找心理平衡的，她之所以把丁曉峰說的那么不堪，就是她意識到，自己早晚有一天也會變得跟丁曉峰一樣，與那塊土地進行切割。

“不是那塊土地本身的問題，而是家庭的問題。人沒有文化，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你我的父母，心里從來沒有親情，因為他們的父輩沒有教過他們這些東西。他們養兒育女，不過是完成任務，走個形式。我們在他們眼里，跟養幾頭豬沒什么區別。”丁曉峰冷冰冰說道，當初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內心也走過了一個異常痛苦的心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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