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彩鳳，丁曉峰如今是徹底的失望，乃至絕望，他現(xiàn)在甚至都沒有跟她說話的欲望，與這樣的低智商但道德感卻很強(qiáng)的人交流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是對自己的侮辱和不尊重。真是難以想象，劉彩鳳能夠脫穎而出，殺出重圍，可她的觀念仍然復(fù)制了她的父母。

看來學(xué)校的教育對一個人的影響還是非常有限的，家庭觀念才決定了一個人真正的三觀。只是很奇怪，為什么丁曉峰受家庭影響就那么小，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父母的痕跡，用基因突變來解釋都很勉強(qiáng)。

劉彩鳳趴在桌子上哭了，哭得很傷心，很難過，令聞?wù)呗錅I。可是丁曉峰卻無動于衷，他真的很想把劉彩鳳趕走，眼不見心不煩。他沒有義務(wù)去教育誰，劉彩鳳也不行。現(xiàn)在他教育劉彩鳳，只會讓劉彩鳳將來更憎恨自己，無緣無故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人與人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一個人所羨慕，所追求的，當(dāng)她難以企及時，就會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恨意。

“哭是沒有用的，不解決任何問題。我不是你男朋友，更不是你什么親人，我真的對你沒有絲毫的義務(wù)。原本上次去上海，我除了看望你，還想給你留點生活費，作為支持你讀書的經(jīng)費。可是后來才意識到，我拿錢出來對你都是一種冒犯，你不僅不會感謝我，反而會憎恨我。我真的不懂你們這些人，為什么對厚道人就如此苛刻，對那些真正的王八蛋卻那么寬容，好人都該死嗎？”丁曉峰滿臉厭惡地看著劉彩鳳，這個愚昧的女人，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你是好人嗎？你真的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厚道嗎。”劉彩鳳抬起頭，冷眼看著丁曉峰。

丁曉峰冷笑：“比起絕大多數(shù)人，我就是個好人，厚道人。比起你哥這樣的垃圾廢物，我是個對社會對他人有用的人。我這兩家飯店和一家影視公司，還有這美食城，養(yǎng)活了上百口子人，每個月要給國家納稅幾十萬。對于這個國家，以及這些人，我就是個有用的善人。可是你呢，還有你們這些自認(rèn)為高尚的人呢，你們對誰有價值？除了滿腔的道德優(yōu)越感，你們還有什么？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所有人，我起碼沒有害過任何人，沒有做過真正的壞事。在你眼里我做的那些惡，出發(fā)點都是懲惡揚善。我無愧于心，可你呢，你們呢？”

“我承認(rèn)，你說的有道理，而且你也確實混出了人樣，這是大部分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可是你做的很多事，我真的不敢茍同。如果我也變成你這樣的人，我會看不起我自己。”劉彩鳳仍然強(qiáng)詞奪理，但她其實潛意識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找站得住腳的支點。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丁曉峰問道。

劉彩鳳怔了一下，好半天才說：“反正不是你自己說的什么厚道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變壞了，為富不仁。你發(fā)達(dá)了，為什么不造福鄉(xiāng)里，帶領(lǐng)大家伙一起致富，你只管你自己發(fā)財，自私自利。”

“我為什么要帶著他們一起發(fā)財？我算老幾啊，覺悟那么高。在他們眼里，我就是一塊肥肉，任由他們宰割。修橋鋪路無尸骸，殺人放火金腰帶。我也很奇怪，你我認(rèn)識也有好幾年了，好賴都算是校友，你判斷一個人是從別人嘴巴里判斷，還是根據(jù)自己的直覺和眼睛來判斷？沒錯，我在劉家莊和丁家溝是沒有什么好口碑，可是這些屁話他們只敢在我背后說，他們敢當(dāng)著我的面說嗎？農(nóng)村人的閑言碎語你也采信，你自己的判斷能力呢？”丁曉峰站起身，真想讓人把劉彩鳳趕出去，這個人腦袋絕對有問題。

劉彩鳳長松一口氣，這回才問到正題：“那你說，我以后該怎么辦？其實我知道，等到我開始掙錢的時候，我的家一定會成為我的障礙，他們會把我牢牢摁在貧困線上。拖著這樣的家庭，我找男朋友都費勁，別人又不是扶貧，沒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承擔(dān)這個爛泥一樣的家庭。可是我又做不到真的不管他們，那樣我對不起我的良心。可是拖著他們，我飛不起來。”

“你什么都知道，還要問我這么多混賬問題，在我這里來找平衡嗎？這也是我的傷口，輕易不愿意提起，你還要往我傷口上撒鹽，真是其心可誅。”丁曉峰十分惱火，感覺自己被這丫頭耍了。

劉彩鳳說道：“我是沒有辦法，才來向你求救的。春節(jié)為了給我哥擦屁股，我爸媽給我定親收彩禮的念頭都冒出來了。聽到他們背著我說的時候，我的心涼透了，他們真的是把我們兩姐妹都當(dāng)成搖錢樹了，連豬都不如。我想逃，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回來了。以后哪怕是過年，我也要留在上海打工，劉家溝從此再也不愿意踏進(jìn)去了。”

這是實話，原來她今年真的受刺激了，劉魁和王巧云這兩個人，畜生不如。可是在劉家莊，一代一代就是這個觀念，女孩子生下來就是作為財產(chǎn)的，父母似乎都不把女兒當(dāng)人看。

“沒有什么好辦法，全看你自己的選擇。你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沒問題。反正你的事我以后是不會管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也不愿意受你的牽連。關(guān)鍵是你的基因里沒有知恩圖報這個基因，你跟他們太像了，我很怕你。”丁曉峰在劉彩鳳身上，已經(jīng)看不到多少優(yōu)點了，這個人對他完全失去了存在價值。看見她，自己就會想起丁家溝那些屈辱心酸的往事。

劉彩鳳低下頭，默默流了會眼淚，抓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斟滿一大杯酒，然后昂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像是把自己命運的苦水全部都喝了下去。

喝完這杯酒，劉彩鳳一頭栽倒在地，酩酊大醉。

“媽的，醉得可真是時候，老子還得管你休息。”丁曉峰嘀咕了一句，叫來兩個服務(wù)員，把劉彩鳳抬著去了員工宿舍，給她騰出一張床，安頓她休息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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