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聶然出來時還是穿著她原本的監獄風家居服。
莫羨看到了,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好看嗎?為什么不換上?”
“不是說隨我處理么?那么貴的衣服,我要折現。”
他皺眉:“可是穿這件肚子不勒么?”
“還好吧。”她低頭看看,猶豫一下,還是將衣襟扣子解開,露出里面被吊帶背心包裹的圓滾滾的肚子,“這樣不就好了。”
那霧靄藍色的吊帶背心自帶胸墊,將她懷孕后日漸豐滿的胸部擋住。她自覺一切妥帖。
倒讓莫羨望著那與印象里不盈一握的纖腰完全不同的“巨肚”,有些發愣。
好半天才將手在圍裙上胡亂擦了兩下,點頭:“吃飯吧,我做了火鍋。”
對于火鍋這種中華傳統美食是否還需要“做”,聶然很明顯與他持有不同意見。桌上的小電鍋咕嚕嚕冒著炮,香味四溢,旁邊牛羊肉卷、牛肚、百葉、鴨腸、血豆腐、蝦滑等等整齊排列,期間僅有的兩盤蔬菜在一堆肉類中顯得尤為可憐。
都是莫羨莫大少自己愛吃的。
他以前就這樣,愛吃葷,討厭素。平時各種肉吃得來者不拒,綠色蔬菜多吃幾口,就能要了他的命。這種臭毛病聶然就沒有,她營養均衡,從不挑食。
“怎么樣,是不是夠豐盛?”他得意洋洋地拿筷子敲敲盤子,“我可是準備了半天呢!這鍋特地沒放多少底料,怕你吃不了辣。”
“還行吧,菜有點少。感覺吃多了容易便秘的樣子。”聶然客觀評價。
他笑容有點掛不住:“偶爾吃一頓而已,后面多運動就行啊。白請你吃還挑剔。”
邊說邊將一盤羊肉盡數劃下紅湯。
又給聶然倒了杯椰子水,順便把自己面前的啤酒滿上,舉杯:“碰個杯吧,我們這次也算患難與共了。”
共的是你的患難,又不是我的。她心里默默想,還是給他幾分薄面,輕輕一碰:“莫少,馬失前蹄不可怕,慢慢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一個想紅想瘋了的女人而已,我都懶得多給她眼神。”他隨意灌一口啤酒,嘆口氣,“不過我這回真是躺槍,莫名其妙就被利用了。”
說著邊偷覷聶然臉色,但見她神色淡淡,聽得認真,突然就想知道她對這件事的看法:“你說是不是?”
“也不算吧。”她想了想道,“畢竟你倆一起去酒店是事實,莫少這些年喜歡花天酒地,也是事實。”
莫羨一口肉還沒吃到嘴里,先被她噎住:“喂,你搞清楚這個邏輯關系好不好,是她要強……我未遂好嗎?怎么反倒從受害者身上找原因?”
聶然撈起羊肉,慢條斯理道:“但這些就是大眾能看到的所有信息啊,除非你把更深層的內里全盤剖析出來,否則依據這兩個事實和一般認知來看,不太可能得出你只是無辜被牽扯的結論。”
莫羨無力,也不想再說什么,只好又狠狠灌一口啤酒。半晌才道:“可是,我憑什么把自己的全部暴露于人前呢?我又不是公眾人物,沒有義務為公眾交代什么。”
“因為你有錢。”
“有錢就活該挨罵么?”
“不是。有錢,又不是自己賺來的,更容易引起人們的仇富心態,特別是當大家認為你的言行配不上這樣的財富時。”
聶然的話讓他心情不爽,他將筷子放下:“你今天吃槍子了嗎?非要懟我才開心?我是沒賺什么錢,可我花你家的錢了嗎?”
紅紅火火的火鍋瞬間不香了。
聶然不得已,也停下來看向他:“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莫少,你如果覺得我的話不好聽,可以不聽。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也屬正常。”
這是在直白地趕他走了?
“是,是,我道德敗壞,我揮霍無能,我德不配位!”
莫羨瞪著她,反復提醒自己不要動怒,不要生氣,不要上頭,又連灌了好幾口啤酒。長舒一口氣,這才低聲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情況的。”
為什么還要說這些扎心的話,來刺痛他。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么的廢物似的。就好像……他從沒有努力掙扎過似的。
他眼圈發燙,盯著酒杯中冒著氣泡的啤酒。想再說兩句,可是怕暴漏自己的脆弱。只好接著沉默。
“我……”
聶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過了這么年之后,再這么平靜地跟他一同吃飯,已經完全不屬于她的理解范疇,也因此,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本能地維持一種硬邦邦的態度,保持遙遠的安全距離。
“我的錯。”她咬咬嘴唇,輕聲說,“抱歉,我有點搞不清現在的狀態,比較混亂,我們兩個……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我們兩個之間,發生過太多事情。
他立刻會意,眼中閃過一絲悵惘,但沒說什么。只重新撿起筷子,夾起一片羊肉,放入她碗中:“吃吧。我原諒你了,只有一個要求,你別再叫我莫少了。難聽死了。”
她點頭:“好吧。”
話不投機,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吃上。這火鍋菜量大,吃得兩人都很頂,飯后莫羨把聶然趕走,自己一個人默默收拾又洗涮。聶然便借口消食,出門散步。
再回來時大燈已經關掉了,只剩客廳一盞落地燈還靜靜亮著。男人坐在單人沙發上,面朝窗外,旁邊圓桌上仍放著酒瓶和酒杯,形容蕭索。
“回來了?”他側目,問。
“嗯。”
收拾停當,準備睡覺前,看他還在那獨自端著酒杯欣賞夜景,忍不住道:“夜深了,別那么晚睡。”
見他完全不理會,便自顧自回房。
半夜起來上廁所,一出來發現他竟還在,靠在沙發上,酒杯空了,越顯寂寥。
路過客廳時,鬼使神差,腳步一頓,往那邊走了幾步。
小聲試探叫了聲:“莫羨。”
一動不動。
她心想他可能是睡著了,回房取條毯子,正欲給他披上,卻見他緩緩張開眼睛,與她對視。她拿著毯子的手停頓在半空,復又放下,將毯子隨意扔給他。
“喝了酒就早點回去睡吧。”
她別開眼,準備回身,卻被他一把拽住。細細的手腕,很輕松就被一只手握住。再稍一用力,她就被他拉過來坐到他身邊的沙發扶手上。
“聶小姐……聶然。”
“怎么了?有話好好說。”她反射性地回抓住他,扶穩,然后托住自己的肚子。
他順勢將她的胳膊箍得更緊,感受著她那副如玉軟花柔的身體。
“我以前,是不是經常惹你哭?”
“你是指什么?”她不明就里,“如果是前幾次的話,確實。”
“更早的時候,比如說□□年前,我還沒失憶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關系很好?”
你是那個女孩嗎?
讓我曾經想要寫道歉信去說對不起的女孩。明明笑話是個膽小鬼,卻想保護一輩子的女孩。他心里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月白風清,銀白的月色清涼如水,自天空流淌下來,落在他因醉意而迷離的眉眼之間。她心中怦然,不由道:“確實不錯。”
他修長的手指因她的話慢慢收緊,灼熱,甚至有一層薄汗。
“我們從前,是什么樣子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龐,想象在腦海里月中聚雪,將她捏成舊時記憶的模樣,宛如面對戀人,坐上琴心,色授魂與。
“我們從前啊……”
她陷入回憶里,卻不知該從哪里講起。只好不自在地動動胳膊:“你先把我放下來,這樣不舒服。”
“不放。”他卻像小孩子一樣執拗,甚至兩條胳膊并用,黏住她,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深深將臉埋入她頸窩,“我怕你騙我,這樣你就不敢亂說話了,只要說謊,就會被我發現。”
肌膚相貼,他略高的溫度傳遞到她身上。還有一股子若有似無的香味,是當初讓她念念不忘的男孩子身上好聞的洗衣粉香味。
這一切熟悉的美好都讓她無法控制地想落淚。
“只是沒好到你想象的那種地步。”她聽到自己壓抑的聲音,給他一個干澀的回答,“如果你是指早戀的話,沒有過。”
“不是早戀,那是什么關系?”
“就是朋友,一起上下學的朋友。”她貪戀他的懷抱,小心翼翼地呼吸著,一直不敢動,怕驚醒他,也怕驚醒現實。
“我不信。”她聽見他自胸腔發出震動的聲音,“我不會無緣無故總是跟個女生一起上下學。”
她突然慌張起來,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聲在這樣寂靜的夜太過于響亮,以至于被人察覺。她倉皇地想要抬起頭來,掙脫這份溫暖,卻被他輕拍了一下肩膀。
“別動。”
她便停下動作,任他摟著。
“我記得你,我記得一些。”他說,“不是全都忘了,我記得你踢球給我的樣子,記得我們在音像店里吵架,記得你有一只跟我差不多的手……表。”
她的身體一顫。
“就算沒有那些,把我當做一個全新的人,有沒有可能讓我重新開始?”他道,“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想,我想……成為一個正常人。”
一個普通人。
一個能愛能恨的鮮活的人。
于是,他帶著酒氣問她:“所以,能不能允許我試著學習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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