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對于在莫羨眼中變成查無此人的事實,劉琳琳很是尷尬,只好干笑著對他道:“我們是高中同學(xué)呀,我是你們隔壁班的。”
姚俊峰倒是很客氣,頷首道:“莫少。”
兩個大男人四目相對,眸中皆是沉沉。
場面一度尷尬。
不合適的時機帶著不合適的人跟老熟人重逢,就是這樣的修羅場。
聶然也來不及用腳趾摳地,只推搡著莫羨一條胳膊:“好了,我們還趕時間,咱們后面再聚吧。”
偏生莫羨沉得像個石墩子,站在原地不動,只鎖眉盯著姚俊峰:“力行?老劉總?上次托王良生說情的是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是你。”
“莫少貴人事忙,想見一面難如登天,是我沒那個運氣。”姚俊峰推了推金絲框眼睛,露出禮貌的微笑,“難為莫少還記得我,還以為不值一提,早就被你忘了。”
“不是我不幫,這事吧……”莫羨略略一頓,也不細說,“算了,再說吧。你給我張名片,回頭咱們細聊。”
姚俊峰應(yīng)聲而動,立刻掏出名片,雙手遞上。
一旁劉琳琳戳戳聶然,悄聲道:“跟他在一起也不容易吧?多少雙眼睛盯著,那些女的,你都怎么收拾掉的?”
“也就還好。”聶然也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索性一個勁地微笑,“眼不見為凈。”
“哦……”劉琳琳臉上隨即浮現(xiàn)出微妙的同情。
兩對男女各懷心事,也不欲多說,匆匆作別。臨走前,聶然不忘叮囑二人:“這件事麻煩保密哈,最近不宜曝光于公眾。”
“安啦,都是老同學(xué)。”劉琳琳笑著與他們揮手。
他們走后,聶然長舒口氣,連忙推莫羨快走。卻見他一臉不悅,那嘴角抿成一道向下的弧度,冷若冰霜。
“怎么了?”
“聶然,你要死。”
聶然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你把我捯飭得跟個精神小伙似的也就罷了,居然還遇到認識的人!”莫羨抓狂,“我的形象全沒了。”
“對不起,你現(xiàn)在有什么形象可言?是被n多女性白嫖的大眾情人?還是試圖□□還概不負責(zé)的色情狂?”
優(yōu)秀的嘴炮都是說完就跑,于是她撂下狠話就往前沖,只聽他在后面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叫著“聶然,你找死!”,朝她撲來,沒兩步就鉤住她肩膀,將她猛地一帶,拽到自己懷里。
“快!說我最帥!”仗著自己胳膊長,他一整個圈住聶然的脖子,把她勒得夠嗆。
“起開,你太重了!”
“我不,我就不!你說,我最帥,你說!你說了我就放過你!”
那張臉離得太近,她突然間心跳失速,別開視線:“你再這樣我要喊人了啊。”
禁錮立刻消失,只剩下他小聲嘀咕:“女人也太狠心了。”
下午2點整,心理科診室里,老董見到莫羨推門而入時還沒什么反應(yīng)。但看到接著又進來一位懷孕的女郎時,有些意外。
“這位是?”
“哦,我以前的同學(xué),當(dāng)年發(fā)生那件綁架案時,她是另一位受害者,聶然。”莫羨若無其事地介紹。
“我還以為你會找一位家里人來陪伴治療,確實沒想到,”老董笑了笑,“那這位小姐也經(jīng)歷了跟你一樣的……”
“不,我沒有。”聶然連忙打斷他,“我從開始就昏迷了,或者說,喝醉了。”
老董了然。
“那我們就開始吧。”
前面是一些常規(guī)的準(zhǔn)備工作,也包括腹式呼吸和正念冥想,以及對于整體治療方案的解釋。聶然隨意地跟著聽,視線卻在整個房間里到處打轉(zhuǎn)。她留意到這診室的座椅比其他科室的都要好些,是淺灰色的單人扶手椅。看上去厚重,踏實,柔軟。
他們的交談聲在房間里并不響亮,她聽到莫羨略帶遲疑的詢問:“如果大部分我都忘記了,那該怎么辦?”
“那就從你能記起的部分談起。”老董溫和道。
“好吧。”
不知是聶然的錯覺還是什么,空氣中逐漸彌漫起一種緊張的氛圍,使得她開始不自覺地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身旁的莫羨身上。
他此刻正襟危坐,猶如一個即將面臨考試的小學(xué)生,脊背挺得筆直,望向醫(yī)生。
“不如我們就從那塊手表開始談起吧。”老董舉重若輕,直擊要點。說著便舉起了手里的那張照片,將它反過來示意莫羨。
“一塊卡通手表,你還記得它嗎?”
莫羨眼神發(fā)暗,只看一眼就飛快側(cè)目:“記得。”
聶然一怔。
她記得這塊手表,因為自己曾經(jīng)有塊一模一樣的,天青綠的表帶,上面有只白色獨角獸圖案。她很喜歡,過去經(jīng)常帶。直到那天意外,她把它搞丟了。
照片里的手表已經(jīng)很舊了,臟污發(fā)黑,還有些參差不齊的裂口。
“第一次看到它是什么時候?”
莫羨顯然不太舒適,閉了閉眼睛才道:“好像……有個女孩,我在跟她說話,我們在吵鬧。”
“是我。”聶然突然接話,“那照片里的手表,是我的。”
董醫(yī)生點點頭:“好的,聶小姐,不妨把回憶這事的工作交給莫少,讓他自己說。”
莫羨沒有說話,只抬眸望向她,神色有些復(fù)雜。
“所以,這只手表是什么時候讓你感到不舒服了?”
“也就是前一陣,我無意中看到了類似的手表。”
“那是一種什么感受?”老董繼續(xù)引導(dǎo)。
“焦慮,還有就是一種非常空洞、空虛的感覺。緊張,還有……恐懼?”他閉上眼睛,盡力體會,“總之,一切都讓我很緊張。”
“好的,那每當(dāng)這種感覺出現(xiàn)時,你對自己有什么樣的負面想法?”
莫羨隨意擺放在身側(cè)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好像成了別人的獵物,”他的嘴唇開始發(fā)干,“好像被人一直盯著,因此,變得無助。就是那種,明明知道自己對這件事無能為力,但它注定發(fā)生,而你無處可逃。”
“我沒有辦法,找到擺脫眼前困境的出路。”
隨著他一點一點的描述,她眼見著他的軀體和四肢開始細微的顫抖起來。
“無助。”老董重復(fù)道,“為什么會無助?”
診室里隨即是一片長久的沉默。
老董并不著急,只是靜靜看著他。
莫羨直直的眼睫毛微微翕動,良久才開口:“我看到了帶著一只手表的胳膊,很細,上面全都是血。可我始終無法靠近。”
那血順著指尖落下來,在地上積聚成一片黑而幽靜的血泊。就這么一滴接著一滴,與秒針的震動聲頻率幾乎重疊,從未停歇。
而他只能這么聽著,看著,無能為力。
“所以,你被限制了行動能力?”
“我的手一直都在身后,掙脫不開。”
對于那段往事,他的記憶被分裂成了很多片。聲音與畫面并不能很好的對應(yīng),像運轉(zhuǎn)不暢的老電影,偶爾會發(fā)出不合時宜的噪聲。
然而只需要一把鑰匙,一個trigger,就能立刻將他帶回現(xiàn)場。
心臟驟然收縮,只這么一瞬間,時空倒轉(zhuǎn),周遭冷寂又黑暗,他已經(jīng)置身其中。
被縛的雙臂已經(jīng)開始充血發(fā)麻。求生欲促使他努力活動手指,挪動胳膊,但很快遭到了更為粗暴的對待——有人沉默著將他從樓梯口踹了下去。
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遭到攻擊,驚嚇與恐懼加倍。
膝彎遭到重擊,身體像灌鉛的鐵塊不受控制地前傾下墜,失控感如同一張巨大的天幕瞬間將他籠罩。
比劇痛更先襲上心頭的是驚慌失措。
失去手和胳膊的保護,頭連續(xù)遭到撞擊,耳鳴聲和滴血聲說不清哪個更刺耳。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胸悶,悶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滾落的勢頭在撞上墻壁時停下。
一雙黑皮鞋緩緩踱步到他面前,半蹲下來,嘖了一聲:“就這么在意?”
“聽叔一句勸,不值得啊。”粗糲的嗓音,語氣卻很溫和。
“她爸那種不懂規(guī)矩的外來客,就得長點教訓(xùn)。一個女兒怎么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還用你小子在這兒逞英雄?”
面前也是一團模糊,他嘗試著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卻被一腳踩在脖子上,像被碾死的螞蟻那樣被人制住動脈。
碾壓的力度漸漸增加,他感到頭昏腦脹,意識模糊,即便如此,仍然執(zhí)著地掙扎。
黑皮鞋將腳移開。離開一陣,復(fù)又回來,這回手里多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
記憶在這里驟然斷裂,畫面變得亂七八糟,血跡,污漬,尖叫,抽搐,還有永遠都停不下來的秒表走動的滴答聲。
然后轟然一聲,黑暗將一切吞噬,就連置身其中的他也沒有放過。那種粘稠的、流動的、冰冷的、令人不舒服的粘膩感將他包圍得密不透風(fēng),于是,再也沒有一絲光明。
莫羨始終閉著眼睛,眉心擰出緊緊的,額頭上竟?jié)B出冷汗。一開始,他還只是在細微的顫抖,到后來,居然彎下腰開始干嘔。
聶然被嚇一跳,不由得起身,慌里慌張想去攙扶他,卻被老董一個擺手制止。
過了一陣,他終于不再嘔吐,緩緩坐回沙發(fā)里。
老董引導(dǎo)道:“好了,現(xiàn)在雙手交叉,拍打自己。”
然而莫羨遲遲沒有動作,他額發(fā)被汗水打濕,凌亂又狼狽,雙目微睜,面容死寂。細長的眼眸中,放大的瞳孔還未來得及收回——他仍舊停留在那個時刻的那個畫面里。
老董終于扭頭看向一旁不安的聶然,舉起一張寫著口令的白紙。
她看完,二話不說走到他身后,將雙手輕輕放在他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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