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半牽半拽的拉進屋子，指著一個蒲團叫他跪下。

        少年踉蹌著摔在蒲團上。

        江母指著供桌上的排位：“你抬頭！看著你爸的排位！問問憑什么？”

        少年低垂著頭，不說話。

        面前擺著的都是家里去世的老人的排位，只除了前面的一個排位，格外的新。

        江母幾乎是哭著跟兒子說：“你當初怎么答應你爸的？你爸出發前說了什么？他不在家的日子里你就是頂梁柱，你會照顧好你妹妹的！”

        誰知道他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少年的心里也滿腹委屈啊，在父親在的時候，他也只是個孩子，他也想問憑什么妹妹就可以保持天真，他就理所應當肩負起一切呢？

        “媽媽不是要你一直照顧你妹妹，”江母似乎是支撐不住的癱坐在地上，勉強抱著兒子，“至少這段時間，半年，你就看著她好不好？”

        從母親哭的那一刻開始，少年就知道自己早晚會妥協的，只是還是想問：“她很聽話的，為什么要嚴防死守的看著她？”

        雖然妹妹完全不介意，但是他不認為這是很健康的教育方式。

        江母欲言又止，兒子倔強的要求一個答案她也不想兄妹倆心生嫌隙，長嘆一口氣，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她就是太聽話了，她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的聽話。”

        ……

        “我的寶貝女兒唉，看看爸爸給你買了什么？”男人舉著洋娃娃，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可是女孩并不買賬，負氣的扭過身去，繼續擺弄手里有些陳舊的積木，是哥哥小時候玩過的，有幾塊積木怎么也找不到了。

        每次老爸給她買了禮物，接下來就是好多天不能回家，或者身上帶著傷，還以為她不知道。

        男人確實已經決定好了參與一項任務，任務危險，但他哪次任務又是完全安全的呢？

        離完全定下還有時間，休了假期，他這才回家陪陪家人，順便在允許范圍內透露一點點自己的意愿。

        果不其然，家里這次沒有一個人支持他。

        畢竟他以前從來沒有特意給家里人放出過風聲，而這次給還在住校上學的兒子都打去了電話，要他在自己不在的時間里好好照顧家人。

        少年接到電話的時候就知道，爸爸可能會有危險，幾乎是馬上就跟老師請假回家。

        少年氣喘吁吁的回到家，男人還沒有哄好寶貝女兒，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這一次格外執著。

        少年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喘了口氣，這次還好，趕上了，之前好幾次他在學校，面都沒見上就走了：“爸！”

        “喲！回來啦。”男人轉身看著兒子，“請假了？我還說放學再去接你，叫你準備好的。”

        少年并不相信這套說辭，說不定又是等周末回家看到他給自己留下的玩具和信：“你哪次接過我？”

        男人有些丟了面子，虎起臉：“怎么說話的？沒大沒小。”

        少年看著他，張張嘴，沒有辯駁。

        男人想到一會兒老婆回來，還得讓兒子當說客，別的不說，就是哄自己閨女也是兒子更在行，又扯起一個討好的笑：“爸爸保證，下次去接你好不好？”

        少年別過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需要你接，你不如好好陪陪媽和妹妹。”

        少年看向背對著他們，卻捏著積木半天沒有動作的女孩：“她都快不記得你了。”

        男人喉頭一動，想起年邁的父親對自己的話。

        想起每次回來女孩遲疑的辨認的樣子。

        值得嗎？

        男人最終還是壓下心里的酸楚，伸手摸摸兒子毛糙的頭：“是爸爸對不起你們兄妹倆。”

        “只有我們嗎？”少年抬頭，如一頭發怒的小獸，兇狠的紅著眼睛看他，“媽呢？爺爺呢？你對得起他們嗎？”

        男人的手還停在少年頭上，聞言愣住，嘴唇顫動，囁嚅著：“對不起。”

        少年一把打掉他的手，上前抱起啪嗒啪嗒無聲掉眼淚的妹妹回了房間。

        從小，他和妹妹就很少見到爸爸，自己還好，少年看看妹妹，她還那么小，好幾次都沒認出爸爸，怯生生地躲在自己身后，被他牽出來，告訴她這是爸爸。

        女孩就像是過年遇到不認識的親戚一樣跟著乖乖喊人。

        少年關上房門，止不住的淚水流出來。

        媽媽照顧一家老小，還會被誤會是寡婦，還有小混混騷擾。

        他不明白，爸爸心里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嗎？

        “哥。”女孩踮起腳，努力的把手里的紙巾往少年臉上蹭。

        少年蹲下來，輕輕抱住妹妹。

        女孩見他哭，也想跟著哭，一只手拍撫著他的背。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小舟，帶妹妹出來吃飯了！”是江母一貫溫和的聲音。

        少年帶著妹妹出來，爺爺和爸媽都已經在飯桌了。少年抿唇，無意識的捏緊了牽著女孩的手。

        家里一年到頭就連過年都不一定能聚齊，每次這么齊，就是老爸休假，但要不了多久，老爸就會受傷。

        少年還是帶著妹妹上桌吃飯，雖然沒花多少時間，但是江母還是做出了一桌好菜。

        可惜桌上沒人吃出滋味。

        “這次回來多久？”江母出神的挑著碗里的米飯。

        “三天。”男人還是大口吃飯，吃著給妻子夾了一筷子小炒肉，“怎么不吃菜？我不在家你就吃這么少的？怪不得這么瘦。”

        他說著看向少年：“你怎么不好好照顧媽媽？我不在家你可就是家里的頂梁柱了。”

        少年終于忍不住朝男人吼道：“那你倒是回家啊？回家照顧媽媽啊！”

        男人掛不住面子，臉紅脖子粗的對著少年吼：“你反了天了！”

        少年有些哽咽，想質問他，現在在這里逞威風，媽媽被小混混騷擾的時候他在哪？他和妹妹被罵野孩子的時候他又在哪？

        男人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跟校外的混混來往，還在學校打架斗毆。你就是這么當頂梁柱的？”

        少年終于忍無可忍，摔了筷子就走人。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走。

        如果他在，妹妹是不是就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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