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夏甘棠甩夠了長柄刀,輕輕放回架子上,看著身后木木的眾人,好心安慰道:“不會給你們弄壞的,放心吧。”
故意損壞他人財物,構(gòu)成犯罪,她可是好公民,不干這事兒。
聽這口氣,還能將這刀給弄壞?
夏甘棠輕松地樣子,讓人深感其高深莫測,其強(qiáng)大不可言狀。
田閬汗如雨下,胡亂作揖:“不敢不敢,您隨意玩。”
也不知道是請了一尊什么大佛,恐怕難回頭了。
等夏甘棠逛夠了他們的收藏品,這才轉(zhuǎn)身:“田湉呢?我看看怎么樣了。”
語氣宛如田大師也是個擺件。
田閬心里急,但見她在興頭上,不敢催。
“在里面躺著,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有時候出來的是那個占了身體的鬼。”
“這次的鴛鴦怨鬼,雖說只是怨鬼,但品種特殊,我們小輩都是頭一次見,只有師傅見過,他這一倒下,哎。”
夏甘棠:“鴛鴦鍋啊,只有一個從石棺里出來?另一半呢?”
田閬搖頭:“不知道。”
夏甘棠跟著田閬進(jìn)到一間布滿黃符經(jīng)文的密閉房間,昏暗幽閉,房間四角成堆蠟燭熊熊燃燒。
陰森詭異,下一秒都要響起渲染緊張的恐怖配樂了。
啪!
眼前驟亮。
眾人驚慌:“鬼!”
高度戒備,擺出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
夏甘棠倚在門邊,把燈打開,手還停在開關(guān)上。
“你們不覺得暗嗎?”
眾人:……
夏甘棠皺眉:“空氣太渾濁了,趕緊熄滅蠟燭,打開窗戶通通風(fēng)。”
田閬身體一僵,幾人急忙把蠟燭吹滅。
他沒有驅(qū)逐上身鬼的經(jīng)驗,一切按照師傅的小冊子做事,疑惑道:“為什么?是要減少屋內(nèi)陽氣嗎?”
夏甘棠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是陽氣……是氧氣,鬼沒有把你師父折磨死,你師父先大腦缺氧,一氧化碳中毒了。”
田閬沒有接話,面露慚愧。
夏甘棠補(bǔ)充:“還有火災(zāi)隱患。”
房中一聲微弱嗤笑,是道女聲,卻不是夏甘棠。
“是那鬼!”
“怨鬼!還我?guī)煾担 ?
田閬幾人,再次高度戒備,再次擺出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
手里舉起黃符,桃木劍,銅錢劍,五花八門。
“連我一條蛇都讀完了高中,玄門未來堪憂喲。”
黑蛇妖妖嬈嬈從夏甘棠烏發(fā)中鉆出,蛇臉不過兩個指甲蓋大小,卻極盡嘲諷。
夏甘棠抬手緩和氣氛:“我的蛇仆。”
眾人見這條蛇沒有其他動作,才半信半疑放下手中武器。
能降服一只蛇妖做仆人,果然實力強(qiáng)勁。
如今能化形為人的妖大多都融入社會如常人般生活了,沒有幾個愿意自降身份為奴為仆。玄門百年前也有妖仆,可早就被取締了,都只停留在古籍之中。
田閬慚怍,不忘反駁:“我玄門中人,以天下百姓免于靈鬼之災(zāi)為己任,自幼苦心鉆研。”
黑蛇吐出紅信子,惡意猜測:“沒讀書。”
其他人聽了不樂意了。
“你這,你這蛇,怎么說話的呢!”
“這不侮辱人嗎!”
“蛇泡酒……”
黑蛇不甘示弱:“扒了你的人皮……”
一只纖柔而白皙的手,摸到發(fā)間,一把掐住蛇頭。
似有暗影掠過夏甘棠的臉,周遭的空氣也冷了下來。
那雙總是溫柔靈動的杏眼確實是含笑的,可她嬌俏臉龐沒有笑意,也讀不出任何情緒。
虛無的笑意下是暗涌的,恐怖的,絕對的力量。
它眼眸微闔,輕輕瞥視眾人。
不樂意的聲音立即消失,田閬只覺得背后發(fā)麻,渴求本能地拔腿就跑,離開她的身邊。
果然,表象不可信,如此危險的氣息!
田閬強(qiáng)忍住發(fā)軟的雙腿。
他身后有兩個心理素質(zhì)差的同門已經(jīng)一屁股坐地上了。
自己引狼入室,披著羊皮的狼呲了呲牙,他們這群小雞仔擔(dān)驚受怕。
死寂中,她低頭輕撫黑蛇。
“我不喜歡吵架。”
小柳身體僵硬,打了個寒顫,蛇眼對上杏眼。
濃稠的黑色陰影中包裹著一只龐大的存在,若隱若現(xiàn)。
如同妖異的刀刃,又如同無形的巨獸。
它此時安靜蟄伏,只將一只眼慵懶睜開,刀刃出鞘一寸寒光襲來,被毛骨悚然的目光鎖定,無人能與其對抗。
小柳只能祈禱它已食飽饜足而無欲無求,再可憐地乞求一絲同情從而茍延殘存。
通常情況下,它對不在自己食譜中的弱小生物的容忍度很高。
這樣近乎仁慈的容忍度,致使小柳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最初的恐懼和血脈中的敬畏,長時間的縱容讓她松懈下來。
在瞬息之間感覺到自己只是個塞牙縫的獵物,血還沒濺出就已經(jīng)尸骨無存。
黑蛇柔柔地貼在夏甘棠的手指上,乖巧俯首:“我錯了,對不起。”
壓迫感驟然消失。
田閬喘了兩口氣,呼吸順暢了,但心有余悸。
這就是上古器妖?
本身既是武器,又是妖魔,有的吞噬鬼靈,有的嗜血啖肉,毫無人性可言。
一旦現(xiàn)世,人間血海翻騰,王朝毀滅!
恐怖如斯!
夏甘棠轉(zhuǎn)過身,露出一個溫煦的核善笑容:“大家好好相處,有話好好說,不要吵架明白嗎?我是個和平愛好者。”
田閬:……
和平?
愛好者?
怎么和古籍說的不太一樣。
見眾人不回答,夏甘棠又是一笑:“嗯?”
語調(diào)透著俏皮的疑惑。
這哪敢吵?
再多說一句,直接血濺三尺,父老鄉(xiāng)親等著開席。
田閬木然點頭,根本起不了反抗心理:“明白,以后不會了。”
一群人跟著猛點頭!
阻止了一場爭吵,夏甘棠心滿意足。
床上被捆的田大師似乎被房間中的吵鬧給驚醒了,殘留著幾分虛弱的意識,斷續(xù)說:“讓她走,就算我死,也不要請她……”
“嗚!”
田閬眼疾手快,捂住師傅的嘴。
剛收回去的心,又被自己的師傅給提起來了,他拿余光偷看夏甘棠。
“師傅他說胡話了,小夏您別信他。”
好不容易清醒一些,田大師卻被自己徒弟給噎住了,手顫顫巍巍指向田閬,好像用盡最后一份力氣道:“逆徒……”
說完,手重重垂下,歪過頭去。
“師傅!”
田閬并七八個人撲在田大師身邊哭天喊地,傷心欲絕。
夏甘棠走進(jìn),不解道:“不是還沒死嗎?哭什么?”
一語驚醒,田閬顧不上哭,忙扒拉開一個位子,請夏甘棠站近。
“一時心急,小夏您救救我?guī)煾蛋桑m然平時貪財小氣摳門了點,但是他是真的心系錦城,日夜操勞,是個好人。”
田閬半跪著,猛地抬頭仰視夏甘棠,滿臉淚痕,神情毅然決然。
“我們?nèi)T上下共十四人,昨日協(xié)商好了,愿為夏祖師簽下生仆契,生為您忠仆,死為您口糧!”
屋子里和屋子外十幾個人跟著他齊刷刷跪下。
田閬身高近一米九,這么一個高大個,身材精壯,跪下時全身緊繃,額頭上還透著薄薄的汗,打濕幾縷天然卷的棕發(fā)。
眼神卻,透露著緊張和期許。
夏甘棠勾起嘴角,欣然點頭:“好啊。”
她看向床上暈過去的田大師,道:“附體的應(yīng)該是鴛鴦怨鬼中的鴛鬼,也就是男鬼。”
“本身危害性不大,附身這么久了,也沒把你師傅怎么樣。”
摸了眼淚,田閬站起來問:“也就是說師傅還有救?我們該為您準(zhǔn)備點什么法器嗎?”
夏甘棠走近窗戶,伸手將窗上符文撕去,窗戶大打開,屋內(nèi)悶熱被吹散。
田閬擔(dān)憂:“會不會逃走,可不能禍害城中其他無辜民眾。”
夏甘棠瞥一眼他,輕笑:“沒事,跑不了。”
她左手持折扇,輕輕點在自己側(cè)臉,似有思索,嘀咕:“等他出來?太慢了……”
夏甘棠右手上抬越過肩,微微前傾,柔若無骨的手在虛空中一握!
竟是一柄長刀?
是從她的背中憑空抽出來的!
如同從寒潭中的顯露刀身,冷冽的光,四周如千年冰窟!
田閬渾身發(fā)抖,牙齒上下打顫,心臟都覺得停了一拍,向后退了一步。
長刀寒光凍人心智,刃尖對準(zhǔn)緊閉雙眼的田大師,就這么直直地刺了過去。
田閬呼吸驟停,牙縫中擠出:“別!”
忽的,房間中陰風(fēng)大作,將半開的窗戶吹得直作響。
“平娘,平娘,別怨我了。”
田大師突然睜眼,渾濁老淚掉進(jìn)縱橫的皺紋。
夏甘棠的刃尖穩(wěn)穩(wěn)地停滯在田大師胸口前,只差分毫便可開膛破肚。
她淡淡道:“自己出來,免受千刀萬剮之苦。”
半個模糊的影子,從田大師身軀中脫離出來,幽幽道:“平娘去哪里了?”
田閬忙說:“你們不是一起葬下了嗎?生同衾,死同槨,還不夠?”
口中的平娘是石棺中的另一個人吧?
夏甘棠沒這個耐心,手中刀欲斬斷鬼影,道:“按理說沒遺憾了。”
鬼影哭起來:“是我對不住,平娘,麗娘,都怪我。”
“?”
夏甘棠頓了頓。
怎么聽上去,情況復(fù)雜了起來。
田閬身后有同門遞過來一疊畫好的符紙,高聲道:“直接滅了它!”
房間中一道微弱而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太爺爺。”
或許是附身的鬼離開了大半,田大師清醒了些,緩緩睜開了眼睛。
鬼影似有觸動,身形微閃。
太爺爺?
原來是場家庭戲。
夏甘棠按刀不動,看起了熱鬧,津津有味。
怪不得附身在田湉身體里。
一個人陷入低沉愁郁,恐懼不安的時候,最容易鬼靈被乘虛而入,其次就是血緣關(guān)系更容易被附身了。
田閬也一愣,被眼前一幕給唬住了。
糾結(jié)手里的符文到底貼,還是不貼呢?
田大師氣息虛弱:“太爺爺,我太奶奶,也就是你的麗娘,早已了卻恨意,與你再無瓜葛。”
“她囑咐我爺爺,我爺爺再囑咐我,若有一日你破陣而出……”
“放過平娘,她定不愿與你同赴黃泉。”
還是三角關(guān)系。
老輩的恩怨有夠復(fù)雜的啊。
她突然想起來群聊中,田湉說的世代恩怨。
夏甘棠恍然:“前跑出來那一只就是平娘吧?”
已經(jīng)下肚了,滋味不錯。
她道:“已經(jīng)被我吞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石棺剛顯露,鴦鬼就出逃,這很明顯是不愿和鴛鬼同赴黃泉。
這已經(jīng)不叫鴛鴦鬼了,明顯就是有一方胡攪蠻纏抓著不放。
“不!不可能!”
鬼影暴動,似要徹底奪取田大師身體。
既然已經(jīng)成鬼,自然與生前作為人的時候不一樣了。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僅憑癡纏怨恨驅(qū)使的腐化執(zhí)念。
鬼影極力往田大師身體鉆,鬼嘯讓人耳鳴。
田閬緊緊捂住耳朵,太難受了。
哎呀,不該看戲的。
田大師馬上要沒了。
夏甘棠手中長刀一動,寒光微閃。
冰凌般的刀刃橫穿鬼影,冷光熾盛。
不甘心的沙啞夢囈中,鬼影如霧散去,消失殆盡。
一切歸于平靜。
風(fēng)吹進(jìn)房間,格外平和。
“……”
田大師撐不住身體,再次倒下。
他看向夏甘棠,嘴唇哆哆嗦嗦,最終無言,偏頭又閉上眼。
怎么不說一句還我爺爺?
夏甘棠期待落空。
田閬上前掖了掖被角,看師傅無恙,心中發(fā)酸,慶幸?guī)煾祷盍讼聛怼?
婆娑淚眼望向收刀的夏甘棠:“多謝,我們的諾言自當(dāng)兌現(xiàn),生仆契現(xiàn)在就定下吧。”
嗡嗡嗡。
夏甘棠朝田閬擺了個噓聲的動作,在滿屋子敬畏的目光中,接起電話。
她柔柔地喂了一聲,聲音帶些怯怯的甜:“啟珩哥,怎么了?”
她眼神掃視一周,撒謊面不改色:“出來逛逛街。”
“待會就回去,放心吧。”
乖巧地答了幾個好,掛了電話。
眾人眼中流露出一絲古怪的復(fù)雜。
夏甘棠抬眼,好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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