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言突然安靜，大腦卡殼，終于想起這檔子事兒，書包拉鏈一扯，慌道：“臥槽！慘了慘了，完犢子，我給睡忘了，沒寫完……”

        常晉反應幾秒，哈哈笑起來，“你也沒寫完？想不到啊。”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糟糕處境。

        宋祈言翻開習題，又頓住了，“欸？”他前后翻了兩頁，看著常晉，有些遲鈍的說：“我哥給我寫了。”

        常晉：“……”

        這回輪到他沉默了。

        常晉也顧不上說羨慕了，拿過習題先三五下抄完了，然后把筆往桌上一放，感慨一聲：“琛哥真好。”

        宋祈言既得意又驕傲，靠著椅背說：“那可不，又高又帥還聰明。”

        常晉：“我也想要個這樣的發小。”

        “想著唄。”

        “……”

        瞧這嘚瑟勁兒，真挺欠的。

        大課間的時候走廊有些鬧聲，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高中部樓下有人表白！”引得全班趴向欄桿朝下望，宋祈言和常晉扒著人群看熱鬧，發現一排好幾棟教學樓都在伸著頭。

        宋祈言一眼認出那是郁琛，看起來應該是剛結束體育課，校服外套脫下來搭在胳膊上，白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單手托著籃球，鬢發被汗水打濕，微抿著唇，目光淡然的看著面前的女生。

        樓上樓下有一定距離，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只能看出那女生很緊張。

        “這學期第六個。”

        “就這樣在樓下表白啊？”

        “好勇啊。”

        “我也想表白……”

        “郁琛真的好看。”

        “……”

        “……”

        樓道里議論聲紛起，宋祈言卻一句都沒聽進耳朵里。

        “起風了。”他忽然沒頭沒尾的輕聲說了一句，淹沒在紛雜的聲音里，連常晉都沒聽到。

        郁琛的白襯衫被風揚起衣角，額前的碎發也微微飄了一下，眉目淡然，其實是有些不耐煩了。

        真好看，宋祈言想。

        宋祈言在角落里看郁琛的側臉，可以看到他常常說羨慕的高挺到恰到好處的鼻梁。

        他看得愣了神。

        常晉突然拉了宋祈言一把，猝不及防，“喂！老師來了，你發什么呆呢，要被罵了。”

        宋祈言后知后覺的抬腳，被常晉從后門大跨步拽進教室。

        后來聽說那女生被教導主任帶到辦公室教育去了——教導主任聽到動靜去看情況，樓下站著的名為郁琛的事件男主人公朝教導主任一揮手，面無表情：“老師，這兒。”

        宋祈言知道這事以后，當時就“嘖”了一聲，很老道的搖搖頭說：“照他這樣，不知道還要單身多久，沒救了沒救了。”

        -

        郁琛聽宋祈言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么夢話，下意識“嗯？”了一聲，握著方向盤轉了個彎，宋祈言坐在副駕歪著頭睡的正香，飽腹感讓他睡意朦朧。

        郁琛抽空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想：怎么感覺高考結束之后就總是在困？難不成是大腦放空的原因？

        宋祈言跟同齡的男孩子不太一樣，他不常打游戲，對游戲沒有癮，盡管偶爾會在校外打架，但耐不住他很會偽裝，大多數時間都是家長老師眼里的乖崽，喜歡的要命。

        高考結束之后，繃著的那根神經就松了，感覺宋祈言是要把高三熬過的夜在這時候都補回來，跟郁琛待在一起的時候，要么在發呆，要么在犯困——哦，還有靠著郁琛的肩玩手機。

        郁琛把車停穩，順手把宋祈言的安全帶也一并解開了，“下車，回房間洗了澡再睡。”

        宋祈言懶洋洋的：“嗯，嗯……”

        郁琛：“……”

        郁琛打開副駕的車門，很自然的探頭去抱他，嘴里還說著嗔怪的話，“多大人了，還要我抱，你是懶貓嗎？”

        宋祈言聽見聲音，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是郁琛，就又把眼睛閉上了，抬手攀上郁琛的肩膀，揪住了他的衣服。

        宋祈言迷糊的問：“祁明軒呢？”

        郁琛抱著人，邊走邊說：“送回去了。”

        “……嗯。”

        “……”

        “哥，做了個夢。”宋祈言說著彎了彎嘴角，輕哼一聲。

        “……”

        “你還挺好看。”

        郁琛：“……”

        宋祈言把腦袋往郁琛懷里蹭，后者沉默一會兒，微微收緊抱人的胳膊，像是自言自語：“……喜歡嗎？”

        心跳開始莫名的加快，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期待，亦或者兩者都有。

        宋祈言聽見了，“嗯”一聲，又閉著眼睛笑起來，“喜歡……最喜歡哥哥了。”

        郁琛覺得心臟輕顫了一下，又問：“怎么喜歡？”

        宋祈言好一會兒沒吭聲，像是忘記了回答，又像是在思考。

        半晌后開口：“不知道，就是喜歡。”

        郁琛已經抱著人站到宋祈言床邊，聞言頓住，轉身又出了客房，朝主臥走去。

        樓下小花園被淡白色的月光蒙上一層霧蒙蒙的薄紗，不算明朗，但瞧著舒服。

        宋祈言覺得這個夢做的屬實有點兒久，開頭在郁琛房間里，到現在還在郁琛房間里。

        睡得太久，越睡越困，連骨頭都是軟綿綿的。

        宋祈言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抿了抿唇，好像還有那種溫熱的觸感。

        有點像真的。

        那也是夢嗎？怎么能做那種夢呢？

        夢里被郁琛親了一下。

        宋祈言懊惱的長嘆一口氣，裹著被子翻了個身，半張臉埋在枕頭里，露出來的那只耳朵透著點粉，余光瞥見郁琛從門口進來，身子一歪。

        “醒了？”郁琛看起來很愉悅，“去洗漱，下樓吃早餐。”

        “噢。”宋祈言聲音有些發悶。

        今天的宋祈言顯得悶悶不樂，好像心里藏著事，郁琛問他也不說，只搖頭搪塞。

        郁琛：“言言，你有心事？”

        宋祈言：“啊？沒有吧。”

        這么明顯嗎？

        “你知道自己藏不住事兒嗎？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

        宋祈言沉默不語。

        自從考完試放了假，不用再去考慮關于考試升學的問題，但跟郁琛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宋祈言心思細膩，對某些事情顯得很敏感。

        比如今早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宋祈言抬頭偷瞄了一眼郁琛，發現后者正直直盯著自己，看得宋祈言沒由來的一陣心虛，就又低了頭，繼續保持沉默。

        郁琛看著他頭頂的發旋，突然覺得有些無奈，拿他沒辦法，隔著桌子伸手去揉了揉宋祈言的腦袋，像安慰小孩兒一樣，“好了，有什么事情記得告訴我，哥哥會幫你解決的。”

        宋祈言懂又不懂的抬頭看他，然后軟軟的喊了一聲哥。

        郁琛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住宋祈言的頭發，繞了一圈，輕笑出聲：“怎么了這是？有人欺負你啊？”

        “沒。”

        “那你怎么了？”郁琛又揉了一把宋祈言的頭發，“難不成睡十個小時還把人睡委屈了？”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又讓宋祈言想起那個略顯真實的吻。

        宋祈言覺得臉頰開始起熱，燒的自己有點神志不清，恍惚的眨了眨眼睛，不太敢看郁琛，于是只好轉移了視線，盯著桌面看。

        郁琛見他耳根泛紅，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睡得太久而羞惱，心情更加愉悅，勾唇笑起來，走到宋祈言身邊，把他拉起來，伸手抱住了他，把宋祈言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

        他很喜歡這樣抱宋祈言，有種被宋祈言依靠的感覺。

        “好了，睡得久說不定是在長個兒呢，你害羞什么？”

        “……”

        宋祈言沒說話，抬手回抱住郁琛，輕輕攥住郁琛背后的襯衫，把臉埋郁琛懷里。

        淡淡的薄荷味，真好聞。

        宋祈言埋著臉，自顧自的想。

        -

        宋祈言給常晉撥了個電話，問他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睡覺的時候夢到一個人，能說明什么？”

        常晉坐在床邊，漫不經心的回道：“想他了吧。畢竟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這種說法。”

        宋祈言壓著聲音又問：“那夢見……郁琛親我怎么辦？”

        常晉愣了兩秒，然后大嗓門穿過手機直抵宋祈言的耳膜：“你說什么？！”讓宋祈言不得不把手機拿開一點。

        “噓——”宋祈言蹲在墻角，把自己縮成一團，“你小點聲行嗎？我知道這很讓人吃驚，我有罪……”

        “臥槽！”常晉顯然是沒聽進去，聲音只增不減，“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嚴重懷疑自己幻聽了。”

        “……不說。”

        “你還真的對琛哥產生了想法？”常晉一頭歪倒在床上，嚎了一嗓子，“不是吧兄弟，有沒有搞錯？”

        宋祈言敏感的察覺到常晉話中有話：“什么叫‘還’？”

        常晉握著手機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有些哀怨的解釋：“之前咱那幾個同學，特八卦的那幾個，總覺得你跟琛哥有點兒什么。我呢，由于跟你相識多年，太熟悉你跟郁琛的關系狀態了，憑借我敏銳的第六感，對你和郁琛的兄弟情堅信不疑……”

        常晉停頓一會兒，續道：“雖然我有時候也會覺得，琛哥對你更像是在照顧兒子，兄弟情偶爾會變質，但是……”

        “打住！”宋祈言連忙打斷他，“你說誰是兒子呢？”

        “……哎呀，別管那么多了，反正我就是怎么也沒想到，你倆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的關系。”

        “什么叫‘這樣的關系’啊？我只是告訴你一個感覺挺真實的夢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跟他……我們兩個什么都沒有。”

        常晉瞇了瞇眼睛，調侃宋祈言：“大哥，你那什么夢啊？那可不是什么正經夢，”常晉又語氣肯定的續道：“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嗯！就是這樣。”

        宋祈言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常晉又用欠欠的語氣問道：“說吧，是不是早就對琛哥有點兒什么心思了？”

        “我沒有……”

        “還不承認？”

        “真沒有。”

        “還是說，琛哥其實一直是你的夢中人，這次剛好趕巧做了個夢。欸？那你這算春夢了吧？”

        宋祈言臉頰燒得發燙，話都說不順，吞吞吐吐的反駁：“不是……閉嘴吧你。”

        常晉在那邊樂了好一會兒，宋祈言紅著臉沉默，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膝，大腦亂的一塌糊涂。

        “喂，宋言言，”常晉樂完了，開口說話，“我好無聊啊。”

        “嗯？”

        “考完試之后就沒什么事干，整天窩在家里打游戲，我媽也不管我了，我現在甚至覺得游戲很無趣了。”

        “……”

        常晉兀自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什么，語氣激動起來：“哎！要不然，我去找你玩啊？”

        宋祈言猛的抬頭，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好啊好啊！”

        兩個人一拍即合，對見面分外期待，宋祈言心里因為郁琛而產生的糾結也一并忘了個干凈，這幾天笑容掛臉，看著郁琛也不覺得自己有罪了，還回視對方，附帶憨笑。

        郁琛什么也沒問，宋祈言這樣高興，像是對什么抱有期待，總比前幾天悶悶不樂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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