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禾子端來了兩碗湯面,在她對面坐下:“來,試試!
安鹿拿起筷子,心思已經不在面上。
鬢角的頭發濕濡,貼在皮膚上,瓷白的臉頰因為天氣的緣故微微泛紅,不寧的情緒環繞在心頭,顯現不出什么好氣色。
她刻意低垂下頭,埋頭吃面,余光時不時往外面瞟去一眼,注意著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
禾子以為她怕生,在不熟的人面前會比較拘束,只當是她性格內斂嬌羞,因此多說了幾句話帶動氣氛。
雖然安鹿回答得漫不經心,但禾子也不在意,性格很活躍的和對方攀談著家常。
期間問到她的家鄉,問到她的年齡,巧合的是,兩人是同般歲數,知道是同齡人后,禾子和她的的話題更多了。
在禾子問起她家人父母時,安鹿眸子明顯的暗沉下一截,可其中卻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悲傷,只是平靜得有些過分,像一攤死水。
“我”安鹿緩緩開口:“我沒有家人!
禾子拿筷子的手一滯,放緩了吃面的速度,口中的面久久沒能吞咽下去,嗓子有些干澀:“其實,我跟你差不多!
提起陳年舊事,禾子頓感湯面無味,哪怕紅油偏重,都激不起味蕾的興奮。
安鹿手里的筷子攪拌了下碗里的清湯,抬眸靜靜的看著對方因缺乏保養而有些泛皮但又不失這個年紀應有的青春臉龐,禾子倒是挺坦然與她半敞開心扉。
“我從小就被父母拋棄,是一位奶奶收養我的!焙套永^續說著:“我比你好一點,至少還有奶奶這位親人。”
“我們算是同病相憐,交個朋友吧,以后我們也可以相互照顧!焙套幽贸鍪謾C,要與她互加聯系方式。
安鹿敏感的朝外面投去目光,那輛車子依舊停在那兒,不知里面有沒有人。
加完禾子的聯系方式,湯面吃得差不多了,安鹿站起來準備付錢,禾子不讓,非說這頓她請。
讓來讓去也麻煩,安鹿不與她爭著搶單,只道:“那我下次請你!
出了面館,安鹿不敢放松警惕,眼神來回搜尋附近的環境,邊同禾子聊著天,說起工作的事情,禾子同那店鋪老板發生矛盾,目前處于失業狀態,她問安鹿需不需要找工作。
長久算來,工作是需要的,安鹿點點頭。
能結交到新朋友,禾子很開心,跟她約定明天一起出來,順便幫她找房子,安定下來。
兩人分別后,安鹿心事重重走回酒店,故意繞了點遠路,確認附近沒有什么舉止看著奇怪的人,才踏進酒店的門。
電梯里,安鹿拇指捏著食指的指腹,心想,可能是自己多慮了,那邊不至于那么快就找到這里來,但多留分心眼總是好的。
回到酒店,已經很晚,安鹿草草洗漱了下,躺在床上,明明折騰一天很累了,眼皮也在打架,可就是睡不著。
空調在安靜的夜晚呼呼的發出細微的動靜,安鹿抱著被子的一角,翻來覆去弄出窸窸窣窣的被料摩挲聲。
后半夜,隔壁好似是入住了客人,走廊傳來行李箱輪子摩擦地面的沉悶調子。
安鹿腦袋昏昏沉沉的,終于要睡去,門外卻忽然響起敲門聲。
她下意識睜大了眼睛,一秒回到清醒的狀態,聽了幾秒,確認敲的就是自己這間的門。
敲門聲越來越響,像是在表達對里面的人沒有第一時間來開門的不滿。
而后,安鹿聽到門口的女聲,聽聲辨人,應是位中年婦女,嘴里說的是方言,安鹿聽不懂,但還是屏住了呼吸,緩步走到了門口。
她透過貓眼,看到外面確實是位女人的面孔,對方低頭,站在她門口拿著手機,好像在給誰打電話。
大半夜的,開門是不可能開門的,哪怕她覺得這女人高調的行為風格,并不太可能會是霖城那邊派來的人,但許是誘餌也說不準,安鹿只能是靜觀其變。
外面的女人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幾句話,隔壁響起一道開門聲,中年男人的聲音渾厚,女人扭頭和男人講話。
安鹿看不到隔壁,但聽見關門的聲音,女人應該是進去了隔壁那間房間。
世界安靜下來。
安鹿重新爬上床,抱著膝蓋靠在床頭,心里猜測剛才那位女人是敲錯了門。
她無心去管別人的事情,微卷的頭發散落在兩側,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頂上的燈光灑在她的眼里,襯出迷離的光。
后半夜的插曲,令她整晚都沒能睡著,天光微微亮起時,她眼皮撐不住睡了會,但卻做了噩夢,夢里都是敲門聲,四面八方,如雷貫耳。
她被驚醒,額頭冒著冷汗,下意識的眼神就往門的方向看去,門外并未有任何動靜,她深深呼出一口長氣,將目光橫移過來,落在并不厚實的遮光簾子上。
距離與禾子約定的時間還早,她點了份早餐,在酒店耗了會才出門。
她神經有點過敏,老是覺得有人在跟蹤她,一旦轉頭一看,再環視一圈周圍的人,又發現不出什么問題。
于是在路上,她看到飾品店,順便進去買了一頂漁夫帽和一個口罩戴上,給自己心里一個安慰作用。
小集市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過著各自的生活,安鹿沿著陰涼處走,疲憊的眼皮抬起,看了眼前面地板上差點要被自己踩到的西瓜皮,她繞開,一陣蒼蠅從上面飛起。
她很輕微的蹙眉,幾步拐到了另外一邊,在即將要到達目的地時,巷口迎面快步走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撞到了她的肩膀。
帽子遮住了男子的一半臉,看不到眼睛,他彎下腰替安鹿撿起漁夫帽,嘴角提起一個細微的弧度:“不好意思!
“沒關系。”安鹿覺得這人奇怪,接過帽子正要趕緊離開,男子卻拉著了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安鹿太陽穴狠狠跳動了下,用勁很大要掙脫開,但男女力量的懸殊,她的掙扎根本是無濟于事。
男子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安小姐!
安鹿聽到這三個字后明顯一愣。
“有勞安小姐,跟我走一趟。”
“我不認識你!
男子并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路邊經過幾個人,朝她們投去奇異的目光。
“車子在那邊,還請安小姐跟我走一趟,不然鬧得大家都難堪,這邊人很多,安小姐也不想丟面子是不。”男子不依不饒,壓低的聲音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聽得她一陣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也知道這里很多人,我不跟你走,難道你還能強行拉我走不成?”安鹿掙了掙手臂:“你到底是誰?”
男子不回答她的問題,臉色忽而變了變,像是在醞釀著什么說詞。
已經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站在店門口饒有興趣的看著這邊的動靜。
光天化日之下,男子也怕萬一有人報警,所以沒敢強行拉她走,而是開始演戲。
“老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會賺錢治好你的病的!
安鹿臉色剎那就白了,眉頭擰著,對此人的厭惡表現得淋漓盡致:“你神經。
男子不松開她,一邊拉她走,一邊聲淚俱下:“我知道我不是個好老公,醫生讓我看好你,我不該獨自扔下你去樓頂晾衣服的!
“放開,誰是你老婆啊,我根本不認識你。”
“老婆,我帶你去看醫生,遲早有一天你會記起我的!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撂著一雙人字拖,拿著一把扇子,悠哉悠哉的站在墻邊看著。
“你們能不能幫幫忙,我真不認識這個人。”
男子朝人群中笑笑:“別聽她瞎說,我老婆她腦子有點問題,我得帶她回去,不然指不定會在街邊鬧出什么事情來!
人們面面相覷,不了解事情經過,也不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的。
但這邊不是沒有上演過夫妻狗血劇,三角戀倫理劇這等事情,大家見怪不怪,只要不是鬧得很大,大家也就當作看戲一樣看完就完了。
尤其兩人歲數看著相差不是很大,給眾人的印象儼然就是一對俊男靚女,說是夫妻有點可信度,況且安鹿還戴著口罩,誰沒事大熱天戴口罩,由此便讓人相信起男子的話來。
換作是一位中年大叔拉著一名小姑娘,說不定還會有人站出來懷疑,但現在沒有,沒有任何人站出來幫忙。
安鹿深深的感受到看戲群眾無知下的薄涼,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揮如雨下,就在她以為逃不掉只能跟著男子上車之際,禾子從人群中鉆了出來。
禾子的肚子大大的,吃東西肯定吃不成這樣,應該是衣服里面填了什么東西,因為她昨天才剛見過禾子,對方的肚子都不是這樣的。
禾子從籃子里抓出一把爛菜葉子,朝男子扔過去,而后扶著腰,大喘著氣,神色激動得很:“你個渣男,我辛辛苦苦懷著你的孩子,你你居然居然在外面找別的女人!
說著,禾子掄起手臂砸過去一個雞蛋,雞蛋正中男子的鼻子,殼裂開漏出一絲黃色的蛋液。
趁著男子稍微松開一點手,安鹿連忙掙脫開,男子反應過來,要去抓安鹿的手臂,禾子朝著他又扔過去一個。
男子怒了,推了禾子一把:“你他媽的,哪里來的野丫頭!
禾子被他一推,很夸張的跌坐在地上,顧不得一絲一毫的形象,大嗓門吼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她摸著鼓鼓的肚子:“娃子啊,媽媽對不起你,你爸爸畜牲不如啊,不管我們母子的死活就算了,還在外面找女人!
說著,她趕緊牽過來安鹿的手,將她擋在后面,抹著淚:“這是我妹妹啊,你個畜牲不如的家伙,先是對我媽下手,害得我媽想不開跳樓,現如今又害我有了大肚子,還要玷污我的妹妹,我全家到底欠了你什么!
這邊走過去就是菜市場,地上很多黑乎乎的臟泥以及黏糊糊的不明液體結成的玩意,更有諸多的蒼蠅蚊子飛來飛去,散發著難聞的腐臭味。
“上天不公啊,有沒有天理啊”禾子瞎抓了幾把地上的西瓜皮朝男子扔過去,西瓜皮上還停留許多的蒼蠅,在被扔出的那一刻四散開來:“你個禽獸,給我滾!”
禾子拿手去錘自己的肚子:“禽獸的種,要到干什么!
她垂肚子的舉動把安鹿嚇到了,人群中有些中年婦女看不下去,及時攔住了她。
“瘋子,瘋子,你個瘋子”男子的手指都顫抖,來不及做出下一步的動作,人群中已經有許多中年女人為此產生共情,使了個勁的往男子那兒扔菜葉西紅柿什么的。
“我就是瘋了,是被你逼瘋的!焙套幼ブ^發,情緒異常的激動,差點讓安鹿都相信了她的話。
目瞪口呆的安鹿看著一群婦女,跟炸街似的拼命朝男子扔東西,嘴里粗魯的罵著什么話,用的是方言,安鹿完全聽不懂,但能感受得出,一定不是什么好話。
因為她們都在一邊罵一邊吐口水。
男子狼狽的抱頭鼠竄,一群中年女人憤怒的追了上去,場面極其的壯觀。
見狀,禾子二話不說拉起安鹿的手腕就開溜。
不知跑了多遠,安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按著膝蓋,衣服后背和頭發都被汗水給弄濕了。
“這里這里應該安全了那人應該走了!焙套哟罂诖鴼,渾身臟兮兮看著像個流浪漢似的。
她在跑的路上,已經將塞在衣服里面的圓枕頭給扯了出來,此刻被緊緊的攥在手上,和菜籃一起。
安鹿撐著墻壁坐下,掀起眼皮,將禾子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連忙從挎包里拿出濕巾給她擦臉。
禾子笑嘻嘻的:“沒事,等會回去洗個澡就好!
夏季的熱浪推涌著,安鹿面對著她,抬起指尖用濕巾一點點的給她擦去臉上的臟污。
“你剛才,驚到我了!卑猜顾上乱豢跉猓骸靶姨澯心。”
“怎么樣?我演技好不好?”
“好,非常的好,好到差點讓我都相信了,你怎么那么能編!卑猜共唤宸。
禾子低頭玩弄手指:“其實也是因為我聽得多,混合在一起,用上點夸張修飾手法,就行了!
“聽得多?”安鹿想到禾子說的那些觸目驚心的事情:“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禾子攤手:“誰知道呢,一傳十,十傳百,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
“大概也就只有那些爛事,才能引起那些人的共情!
安鹿歪著腦袋,不是很能理解她最后的一句話。
禾子偏過頭,欲將手搭在她肩膀,意識到自己身上臟,便又沒將手落下去,而是尷尬的抽回手,然后往旁邊挪了點,和安鹿隔開一點距離。
安鹿看得出來,卻不嫌棄,對方是因為她才成這個樣子的。
“你”
“我身上很臭,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好!
“沒事的!
安鹿站起來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去洗澡!
禾子扶著她的手站了起來,習慣性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不遠處的樹下,停著一輛邁巴赫,車窗緊閉著。
陸以殤坐在車內,半只手肘搭著,目光平靜的注視著對面的場景。
外面的溫度進不來車內,斑駁樹影卻落進來她眼里,神色晦暗不明,另外一只手搭在腿上,指尖輕點著。
司機等了好一會才問道:“陸總,還要不要跟上去!
陸以殤沒說話,纖長的手指一抬,司機立馬明白過來,啟動車子出發,朝著另外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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