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場跟學校隔著兩個十字路口，這家店剛開，總在搞促銷拉客人，裝修得很上檔次，自助餐包房都不錯。

        秦天宇和徐東之前就約著來過一次，徐東沒搬來壽南鎮之前也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所以一進來就大喇喇地脫光了。

        徐東把毛巾往身上一掛，嚷嚷道：“師傅！來個搓背，再來個三十塊錢的拍奶！”

        “還有我還有我！”秦天宇也沒落下，緊跟著就脫光拿著毛巾跟徐東一塊進去了。

        原地就剩下什么都沒脫的楊歉和葉檸面面相覷。

        室內白霧蒙蒙，溫度也都挺高的，可以聽到隔著一堵墻的背后有人沖淋交談的聲音。

        楊歉看了一眼葉檸，發現葉檸也剛好在看著他，這個人全身都蒙在了水汽里面，朦朦朧朧的，帥氣又挺拔。

        葉檸看著他的視線絲毫不躲開，楊歉被看得有點尷尬，別扭地移開視線道：“誰……誰先脫？”

        “脫衣服還分先來后到？”葉檸說著就撩開了自己的衣服。

        楊歉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背對著他脫還是大大方方正面朝他，再一回頭，葉檸已經脫完把衣服褲子整整齊齊放到柜子里去。

        這對于從小沒來過浴場洗澡的純正南方人來說視覺沖擊力太強了，楊歉忍不住罵了一句：“我操……”

        而且葉檸人瘦而有勁，整個人高挑，腹肌很明顯，手上的筋脈微微凸出。

        楊歉一個沒忍住，視線往下輕輕掃了一眼，愣了愣，然后又憤憤地低頭看向自己下面。

        比他的大！

        正這么氣憤著，眼前的碩大突然被一條毛巾遮住，后腦勺輕輕被拍了一下。

        “看什么。”葉檸把毛巾圍在腰間。

        楊歉抬頭，有些慍怒地看著他：“你拍我干嘛？”

        雖然他生氣的來源并不是出于葉檸拍他腦袋。

        葉檸看了一眼就了然了，他忽然覺得好笑：“怎么，上次摸的時候都不見你臉紅成這樣，這次又變回小純情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身上正是火氣旺的時候，楊歉看著他，開始覺得自己身上被這片環境同化得燥熱起來。

        “我要脫了。”楊歉說。

        “嗯。”葉檸應了一聲。

        楊歉看著葉檸，等了半天還是沒看出這人有要走的意思，他又挺大聲說了一遍：“我要脫衣服了！”

        葉檸道：“我知道啊。”

        媽的。

        知道為什么不走！

        “怕我看你？”葉檸笑笑說，“就準許你盯我看，不許我看你了？有點兒霸道。”

        在門口看著的師傅見他們扭扭捏捏半天已經有不耐煩的跡象，楊歉也不再多拖磨，一咬牙把衣服褲子脫了胡亂塞到柜子里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扯了毛巾搭在自己腰間。

        楊歉佯裝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走吧，進去了。”

        那個門口的師傅看到現在終于沒忍住，帶口音地大聲說了一句：“有啥呀！大小伙子還扭捏！”

        葉檸跟了上來，偏頭看向楊歉，一向嘴硬的楊歉沒說話也沒回頭，耳根子卻一直是火紅的。

        葉檸忍俊，也什么都沒說，一塊跟著他進去了。

        今天|浴室出奇的人不多，也可能是他們來得太早，大部分人想等著晚上卡點過來自助餐廳吃晚餐。

        楊歉一撩開簾子進去，撲面的蒸騰霧氣直往臉上沖，周圍浴室還挺人性化，都是隔間還帶個一推就開的小木門，在里面洗澡的人只能看見腿和肩膀往上。

        他默默把這家店劃到了心中以后常來的列表。

        徐東和秦天宇兩個人趴在搓澡的小床上，兩個師傅拿著搓澡巾吭哧吭哧給他們搓，秦天宇雖然不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大工程了，還是給搓得疼得齜牙咧嘴直抽氣。

        “師傅輕點兒，哎喲哎喲……”秦天宇扒拉著床，簡直又疼又爽，他看著正好奇瞧著這邊的楊歉道，“楊哥來不來搓？二十塊錢拍奶加搓背，很劃算的，嘶……”

        師傅看了過來，楊歉連忙擺擺手。

        剩下來的空的淋浴間還很多，楊歉指了指最靠墻的一個對葉檸道：“我去這間。”

        木門把葉檸隔絕在外面之后，楊歉直接背對著外面，也不再去看葉檸到底進哪一間去，伸手打開花灑。

        熱水帶著白氣淋下來，楊歉閉上了眼睛，熱水從后脖頸上澆下來的時候，渾身的傷口刺疼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隨后皮膚逐漸適應，又都放松下來。

        他知道葉檸估計還在瞅著他，于是仔仔細細裝作在認真洗澡的模樣。

        可是他自認為什么事都沒有，反而就很不對勁。

        露在木門之外部分的皮膚被熱水燙得開始泛紅，門外的葉檸看了楊歉一會兒，什么都沒說，去了旁邊的一間。

        浴室一時間只有水聲。

        葉檸和楊歉只隔了一面墻，耳邊回聲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葉檸仰著頭，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睜開眼。

        他是個同。

        這一點他藏了很久。

        從魔都轉學之前他就沒打算和家里講這件事，緣起大概在很久之前，他不是天生彎，具體的轉折點他也不知道發生在什么地方。

        葉檸把跨間的毛巾扯下來放到了一邊架子上去。

        他沒有喜歡過人，也不是那種見人就發情的，但他確實對同性的興趣大于異性。

        就好比他現在在楊歉的隔壁，四周都很安靜，他想到的只有旁邊那一間里赤|條條的楊歉。

        如實說，楊歉很吸引他，他很喜歡楊歉身上那一股陽光和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勁兒，難過就哭，開心就笑，他的勇氣可以抵擋過所有不堪。

        可以感染周圍的人。

        葉檸輕輕碰了碰身邊瓷磚砌成的墻，它們被沾染上水霧，手指一撫，水霧凝成了水珠，重力使它們滑落下去。

        “秦天宇，你洗發水在哪兒？”葉檸聽到楊歉道，“我洗發水忘帶了，把你的借我用用。”

        秦天宇還趴在那張小床上，聲音帶著混響地傳進來：“在我這兒，你過來拿。”

        楊歉沒說話，旁邊小木門“吱呀”響了一下，葉檸回頭，看到楊歉又包著個白色毛巾走了出去。

        皮膚被熱水洗得發紅發粉，就像熟了一半的蘋果，白皙又透著紅，被白色毛巾包裹的兩團軟肉也挺可愛，走路的時候輪廓顯現出來，圓潤的弧度看著倒挺想讓人咬一口。

        “啊，那倒不用，我擠一點就好。”楊歉走了過去把洗發水的盒子拿起來，往手心倒了一點，往頭上一邊抹一邊往回走。

        楊歉頭發本來就被水打濕了，他一邊走一邊看著地上，他隨便搓了搓，看手里起泡沫了就往頭發上抹。

        水珠順著額頭慢慢往下滴，楊歉也沒在意，有心事似的繼續往前走，水珠摻合著洗發水的泡沫漏進了眼睛里，眼睛頓時一陣刺疼。

        “嘶……”楊歉疼得直抽氣，兩只眼睛現在又辣又澀，緊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眼淚不停往外冒。

        但他說完這一聲之后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葉檸就站在小木門里面看著楊歉走了幾步之后突然找不著方向，一邊揉眼睛一邊逐漸偏離他原本的浴室隔間，然后跌跌撞撞沖向自己的方向，推開了小木門徑直走了進來。

        葉檸也沒出聲，往旁邊撤了一步。

        由于他看不見，走歪了一間也不知道，只知道剛剛離開的時候花灑也沒有關，于是仰著頭，閉著眼睛憑感覺去找掛在置物架上的毛巾。

        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我毛巾剛剛放在這兒的啊……”楊歉低聲說了一句，他又亂抓了一通，也沒找著自己毛巾在哪，索性就這么把胯間圍著的毛巾拿下來搭在肩上，仰頭開始沖了起來。

        “葉檸也真他媽小氣……”楊歉小聲嘀嘀咕咕道，“他就在我的旁邊，也不知道把他的洗發水給我用用。”

        他根本不知道葉檸就站在他的旁邊，聲音有些委屈：“我明明那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離我那么近，”

        所以沖洗在眼睛里的感覺很澀很疼，他小聲罵道：“傻逼葉檸，沒有情商……”

        頭上忽然被人輕輕按住，楊歉嚇了一跳，渾身抖了一下。

        楊歉原本的淋浴間在最靠墻的位置，然后他剛剛走的時候壓根就沒看方向。

        操。

        楊歉在內心罵了一句，然后他的腦子突然有了一個離譜的想法。

        他現在不會在葉檸的淋浴間里吧……

        按住他的那只手順著方向幫他把泡沫抹到一邊去，旋即聽見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有沒有一種可能，葉檸就在你面前。”

        楊歉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隔間里有那么一兩秒的寂靜，楊歉猛地睜開眼睛，滿臉通紅的看著葉檸：“你……你剛剛為什么不說話！”

        葉檸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我說話和不說話，你都會尷尬，我不如選擇閉嘴。”

        他他離得很近，熱氣蒸騰，他聞到了葉檸身上專屬的沐浴露香味，也是那股清新的草木香。

        楊歉的視線慢慢往下，看到了葉檸的腹肌，還有方才他沒有怎么注意看過的胸前，再往下……操啊！他倆現在都光著啊！

        他猛地一抬頭恰好對上了葉檸，剛巧也往他那個地方看的視線。

        楊歉后知后覺，立馬捂住了自己的軟肉，臉瞬間爆紅：“你看什么！”

        葉檸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愣了一會兒說：“你沒看過我的嗎？”

        靈魂質問。

        那邊小床上徐東和秦天宇已經搓好了，走進淋浴隔間的時候，往他們這掃了一眼，一時間愣在原地：“你……你倆干嘛呢？”

        兩個人詭異的光溜溜地面對面。

        楊歉這會兒反應快了，立馬拿起了毛巾擋住自己和葉檸的下面，雖然從秦天宇那個角度他們的下半身剛好被木門擋住了，但身體反應還是一秒鐘湊近了葉檸，然后才轉頭道：“滾啊！”

        “臥槽……”秦天宇瞪大了眼睛立馬轉身，遠離了是非之地。

        楊歉這個時候的姿勢基本已經全部貼在了葉檸的身上，上半身還好，主要是……那什么地方，葉檸都能感覺到楊歉現在比他燙多了。

        他比楊歉略高一些，垂眸看著他細軟的頭發：“你……”

        話還沒說出口，楊歉很明顯怔了一下。

        “……再見！”楊歉抱著毛巾匆匆跑了出去。

        身后兩團白皙的小團子隨著他走路的姿勢一顫一顫的，也和它的主人一樣散發緊張。

        葉檸盯著楊歉的兩團白屁股，怔了一瞬，沒忍住樂了起來。

        _

        自助餐廳在二樓，他們洗好澡換了配套的居家服一起走上去。

        菜品豐富，酒水免費，想吃多少吃多少，最主要現在這個時間段人不多，他們挑了一個視角最好的玻璃窗前的位置，拉開窗簾就可以看到外面短窄的小巷子。

        他們一塊兒吃得肚子鼓鼓，逐漸來餐廳的人也多了起來，秦天宇抱了一堆啤酒和雞尾酒飲料回來，又搶在那群后來的人之前弄了好幾盤烤串回來。

        一幫人幾輩子沒開殺戒似的一通亂吃亂喝，喝到頭腦發暈大家都有點迷迷糊糊醉了，秦天宇才忽然冒出一句：“哎，咱們這算不算拉著葉神同流合污了啊……”

        楊歉喝著一瓶葡萄味的雞尾酒，也有些醉了，不過神智還在，他愣了愣。

        是啊，葉檸是個好學生……

        他看向自己身邊的葉檸。

        葉檸笑笑，沒有說話，拿起一瓶青檸味的雞尾酒開了蓋，喝了一口，表明了如今自己的態度。

        “葉神甘愿跟咱們同流合污。”徐東笑了起來。

        “下回少扣點我們分兒啊。”秦天宇伸長了手臂，隔著桌子拍了拍葉檸的胳膊，“好兄弟，敬你一杯。”

        葉檸沒說什么，拿酒和他碰杯。

        楊歉喝得頭暈，轉頭看向窗外。

        他忽然想起來馬又蓮這會兒好像還在家里，窗外面，底下零零碎碎幾輛車呼嘯過去，室內很涼快。

        現在楊擎宇應該已經把馬又蓮要的那筆錢給她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留在家里繼續住下去。

        大概是會的吧，畢竟楊擎宇心軟。

        桌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楊歉看了一眼，指尖頓了頓，他站了起來。

        徐東大著舌頭，抬眼看他：“楊哥，怎……怎么了……”

        “接個電話，消消食，回來再吃點片皮烤鴨。”楊歉面上看不出什么，笑著指了指他們，“別等我回來你這兒都睡一地了。”

        說完他就下樓去了。

        “還要片皮烤鴨啊，我都快吃吐了……”徐東拖長了聲音道，他趴在桌上，看著視線里模糊的楊歉逐漸走遠之后，嘆了口氣，“唉，我還是頭一次見我們楊哥跟一個好學生玩的這么好呢……”

        葉檸偏頭看著他。

        “是啊是啊，”秦天宇也說，“雖然我跟大東都嗑論壇里面你們的cp，但我們不是那種真嗑你倆的……感情，感覺你們現在的相處就……就挺好的，以前楊歉從來沒跟新來的關系這么好過。”

        葉檸看著他們：“什么cp樓？”

        “哦……那個啊，你不用管，就是我們學校匿名論壇。”秦天宇說，“小姑娘覺得你們……挺有、挺有cp感的。”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哥跟你關系好，你也不排斥他。”秦天宇說，“楊哥這幾年本來就沒什么朋友……”

        葉檸忽然想到那天楊歉額頭上被他爸磕出來的傷，于是便問：“他經常被他爸打嗎？”

        他向來不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這是頭一次。

        縱使秦天宇醉了，聽到這話也愣了一下，隨后搖了搖頭：“沒有，楊叔叔其實對楊歉還是挺好的，就是偶爾控制不住脾氣了可能就會動手。”

        徐東支撐不住了，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以前楊歉成績其實沒這么差。”秦天宇酒勁也上來了，他趴在桌上，滿臉酒醉后的通紅。

        “怎么說？”葉檸問。

        “他有個弟弟，不是親的，堂弟吧，成績挺好的，”秦天宇捂著腦袋，停頓了很久才緩緩道，“楊叔叔偏愛那個孩子，說他能成器，所以大部分錢……上回聽楊哥說了一次，應該都是花在那個堂弟身上的。”

        “所以楊哥……可能也覺得自己沒希望達到自己的目標。”

        “這和放棄自己的前程沒有關系，他不可以考出去嗎。”葉檸覺得楊歉這樣不值當。

        秦天宇嘆了口氣道：“葉哥，很多時候不是楊哥能做得了選擇的，就算他現在真的能夠考到第一，楊叔叔肯定也不把重心放在他身上。”

        “到時候考上了好大學，楊叔叔不讓他去，有了好的成績也是白搭。”他苦笑著道，“他爸根本就不管他，可能我這么說會有點兒奇怪，但是葉哥……”

        葉檸看向他。

        “但是葉哥，”秦天宇很認真地說，“楊哥應該會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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