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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王書記說:“范小虎為了站好最后一班崗,把手指鍘掉一節(jié)的事全公社都知道。雖然是事故,但領導和群眾對他的精神是很贊成的。這個人我要用一用,縣里要抽人到民兵指揮部值班,輪到咱們公社了,就讓范小虎去。這項工作光榮而意義重大,咱可是要選好樣的去,二五眼不行,首先政治上要可靠,你們可別心疼,半年就回來了,回來后我要重新安排重用,你們可要放人哪。”

        范小虎明白王書記為什么這樣器重自己。他沒說啥,只是沖王書記點頭表示感謝。他不知道去縣民兵指揮部干什么,但聽說過那工作很牛,很多人都搶著去。

        王書記故作意味深長地說:“知青都是人才,我們要高度重視,要重用他們。”

        張鐵軍和戰(zhàn)麗聽后很受鼓舞。王書記說這些就是給他們聽的。

        王書記打量了一下張鐵軍,非常關心地問:“聽說你和齊桂香在搞對象?

        張鐵軍臉騰地就紅了。

        王書記說:“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全體知青都應該向你學習。那個姑娘我認識,在水利工地上挑土籃很厲害,槍也打得好,在縣里都有名,颯爽英姿五尺槍,不愛紅裝愛武裝。長得也不錯,你很有眼光,你倆很般配。”

        陳勝說:“書記說得對,全屯子都說他倆般配。”

        王書記說:“好!英雄所見略同啊,人民群眾說好就肯定錯不了,哈哈哈。能和齊桂香搞對象說明你熱愛農(nóng)村,有和工農(nóng)打成一片的決心,說明你聽毛主席的話,愿意在廣闊天地扎根成長,說明你的思想已經(jīng)距離無產(chǎn)階級革命接班人的條件越來越近了。”

        張鐵軍只是笑,不知說啥好。

        王書記說:“縣里馬上就要來考核你,就憑這一條我就敢給你打保票。我要在考核組面前好好給你美言幾句,不久的將來你就要成公社領導了。你給我當副手,我要手把手的教你,在我身邊你的進步肯定快。”

        王書記興致極高,眉飛色舞。但張鐵軍沒聽懂“給我當副手”是啥意思。

        王書記之所以要帶這么些人來是深思熟慮的。李小艷走后王書記聽到了一些反面議論,讓他好些日子寢食難安。這一次,他要好好地演一場戲,讓來的頭頭們和西溝的人都看到:我是清白的,是光明磊落的,在西溝沒什么短處;我對西溝是關懷的,重視的。我把唯一一個上大學的指標給了你們,我有恩于西溝,老少爺們和知青們應該對我感恩戴德。他又臨時決定調(diào)范小虎去縣里民兵指揮部值班,雖然是即興發(fā)揮的小插曲,但充分體現(xiàn)了他是虛懷若谷,清清白白的。他做這些就一個目的——混淆是非,堵住大家的嘴。做完這一切,他自我感覺良好。晴天朗日白云朵朵,滿山嫩綠空氣清爽,怡然間他頓生出要賦詩抒懷的欲望。但想了句,又玩味了一會,感覺都不妥。算了吧,來點實惠的,下面就等著熱騰騰、香噴噴的燉小雞端上桌,就等著西溝的人圍上來給他敬酒了。被人簇擁和被人冷落是云泥之別,當領導的本事就是要制造愉悅,制造引力,讓大家高高興興地圍繞在你的周圍。令他沒想到的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的陳勝和他羅羅唆唆地訴起苦來。

        陳勝說:“書記大人哪,這兩天我難受死了,你可不知道啊!沒想到這個上大學的指標可把我愁壞了,鬧得我里也不是,外也不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你來了可好了,你說讓誰去就誰去,我聽公社黨委的的。”

        王書記很奇怪:“怎么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還把你愁住了?”

        陳勝說:“說愁住了還是簡單的,全屯都說三道四,好象我一碗水端不平瞎整似的,都說我的不是,你看這事整的。”

        王書記聽完陳勝說完來龍去脈,高興的心情蕩然無存。他小學老師出身,也算當過知識分子,知道啥樣人能上大學。憑心而論,他認為齊桂香上大學純屬瞎胡鬧。這個陳勝也是個沒腦袋的,明明已經(jīng)答應劉琴了,怎么又改給齊桂香了。啥事就怕翻燒餅子,翻來翻去準他媽的亂套。王書記表面不動生色,心里卻在說:陳勝啊,陳勝!鬧了半天你是個窩囊廢啊!蠢豬!我?guī)Я诉@么些人到西溝來,滿心上你這樂呵樂呵,借機澄清事實,以正視聽,沒想到你把我的好事情辦得一團遭。你讓我定誰去?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得罪人嗎?特別是那幫知青,是我能得罪得起的嗎?齊桂香是本地人,他爹又臭又硬,是村里的高草,是我隨便就得罪的嗎?別看黨委書記威風八面,但還真不敢和一個吃生米的貧下中農(nóng)硬干。我本想借機會和大伙近面近面,沒想到你陳勝把我推到火上烤。王書記越想越來氣,對燉小雞已經(jīng)沒了一絲興趣。他言不及義地坐了一會,突然抬起屁股說回去有急事,領著一幫人爬上拖拉機就走了。不但誰上大學的問題沒解決,還剩下一大鍋小雞肉沒人吃。陳勝極力挽留,但王書記去意已定,沒有商量的余地。

        陳勝望著王書記陰沉著臉絕塵而去,撓著后腦勺子百思不得其解,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事讓領導如此之不高興。只感到真心實意燉好的小雞領導一口沒動,實在讓他在大家面前丟盡了臉。他心里很是窩火,表面上還強打精神浪。

        他瞅了瞅大伙說:“咳——,這事鬧的……領導不吃,那是因為太忙,怨不著咱們,咱心思到了。咱們吃,來來來,誰也別客氣,剩下白瞎了。”

        劉臣不冷不熱地說:“啥也不怨,就怨昨晚沒做好夢。咱們吃,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

        陳勝知道劉臣是在幸災樂禍,瞪著眼看他的笑話。他那嘴?哼!說不出什么好聽的。你要和他叫上號,他馬上就能把桌子掀了。劉臣佩服的人不多,第一個就是李德惠,那是忠心耿耿。這些日子他到處給李德惠喊冤,說是他中了小人的暗箭。他雖然沒說這個小人是誰,但人們都知道他指的是陳勝。曲大娘背后說他多少次,不讓他得啥說啥,注意黨員在群眾中的影響。劉臣不太在乎,陳勝拿他也沒辦法。陳勝知道自己羽翼尚未豐滿,不敢對西溝的這位前朝老臣太放肆,有火只能憋在肚子里。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看劉臣一眼,對他說的話全當沒聽見。

        曲大娘怕他們干起來,忙說:“吃著還堵不住你們的嘴,快點吃,社員還在地里鏟地呢,別讓群眾戳咱們的脊梁骨。”

        陳勝夾起一個雞腿說:“我?guī)ь^,咱們吃。”

        劉臣說:“干工作需要人帶頭,這吃還用誰帶頭?不用誰帶頭,咱們照樣吃,來來咱們吃。”

        雞肉燉元蘑,騰騰地冒著熱氣,滿屋子都彌漫著誘人地香味。張鐵軍和戰(zhàn)麗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陳勝和劉臣,覺得場面很尷尬。張鐵軍感覺現(xiàn)場氣氛很壓抑,這雞肉吃得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他拿著筷子左瞅瞅,右望望,遲遲不好意思往前伸。戰(zhàn)麗看著張鐵軍,感覺和張鐵軍一樣,不知是吃好還是不吃好。范小虎頭一回和大隊干部在一起吃飯,感到很新鮮,也很拘謹。面對誘人的雞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要是換一個場合他早忍不住了。

        劉臣說:“張鐵軍、戰(zhàn)麗、范小虎,你們看啥呢?還不趕緊吃,一會就涼了。咱沒偷人家搶人家,這雞就應該咱們吃。”

        墻角有幾只耗子躥來躥去,還吱吱地叫。一會有躥到紙糊的棚上,肆無忌憚地跑來跑去。

        劉臣說:“看見沒有,連耗子都知道啥好吃,聞著味全上來了,咱要不吃,耗子可就全包了。”

        劉臣說著夾了一個雞腿放到戰(zhàn)麗的碗里,又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張鐵軍的碗里,又夾起一個雞頭放在范小虎碗里。西溝不知啥時有的規(guī)矩,這雞頭都是老一輩人吃。一般的時候都是李支書吃,別人沒有敢碰的,就是饞得流哈拉子也得忍著。如果有老年人在桌上,李支書也不吃,夾起來送到長輩的碗里。那就是權(quán)力和威嚴的象征,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隨便吃的,所以當劉臣把雞頭夾給范小虎的時候,陳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陳勝覺得如今在西溝,只有他有吃雞頭的資格。范小虎也不客氣,張開大嘴就把一個雞頭咬去一半,嘎吱嘎吱地嚼起來,吐出來的全是骨頭。一邊吃還一邊說香,就是香。燉小雞就是燉小雞,聞著香,吃起來更香。在西溝,老百姓沒特殊的事,只有過年才能殺雞,平時只能聞雞屎味。特別是殺母雞,那就等于剜老娘們的心頭肉。一年到頭老娘們要從雞屁眼扣出油鹽醬醋來,來貴客才能炒倆雞子兒。家家都想多養(yǎng)幾只雞,但人都缺糧吃,哪有多余的糧食喂雞。要是趕上雞瘟,全村也剩不了幾只。到了年根上面還要派任務,有雞的馬上交上去,沒雞的掏錢買去也得完成任務,所以過年的時候也不是家家都能吃上雞。剛來那年,好幾個月也吃不上肉,牛新城他們幾個饞得忍不住,就買了只雞偷偷到野外去燉著吃。沒有不透風的墻,一傳十,十傳百,不少人都學會了。好不錯的哥幾個饞了,一攛掇就買一只偷偷燉一回。這也不是犯什么錯誤,只所以偷偷的行動,就是怕狼多肉少。沒有鍋就用臉盆,沒有鹽就到食堂去偷著抓一把,從沒想過放豆油、蔥花什么的。哥幾個吃得那個香,還把張鐵軍叫出去吃過。張鐵軍知道了他們買雞吃的事,也沒嚴格制止,只是勸他們要注意影響,別搞特殊化,別讓人說是有好東西偷著吃。剛開始兩塊五買一只,沒幾天漲價了,變成三塊五。后來降價了,因為他們沒錢了,買不起了。有一天劉志堅和食堂管理員吵了起來,原因是他為了燉小雞到食堂偷咸鹽被抓住了。

        張鐵軍問:“哪來的錢買雞吃?”

        劉志堅吞吞吐吐地答:“不……不是買的。”

        張鐵軍問:“難道是偷的?”

        劉志堅說:“那事咱可不干,咱是工人階級的子弟,光榮的知識青年,到啥時都不能那樣干。”

        張鐵軍問:“那是怎么來的?”

        劉志堅說:“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們。”

        劉志堅告訴張鐵軍,是用膠皮鞋換的,一雙鞋能換兩只。知識青年下鄉(xiāng)的時候,父母所在單位基本都給發(fā)四樣東西:《毛澤東選集》、臉盆、鐮刀和膠鞋。有的還發(fā)兩雙,一雙棉的,一雙單的。他們就是把那雙沒穿的棉鞋換小雞了。張鐵軍聽完哭笑不得,問他們冬天穿什么?他們說到時候再說。

        今天吃的是大隊的雞肉,是曲大娘用油鹽醬醋燉出來的,那味道比臉盆燉出來的要強百套。范小虎也不說話,吃得滿頭是汗,劉臣瞅著他樂,不停地勸他多吃。一共三只,滿滿大半鍋,就他們五六個人吃,富富有余。戰(zhàn)麗吃得文靜,從嘴里一直香到心里。眾人大嚼大咽,把骨頭啃的溜光,左一盤子,右一盤子,吃得很暢快。張鐵軍吃過多少次雞肉,但像今天這樣可勁造還是第一回。也不知咋的,這雞怎么就那么香,一輩子也忘不了。只有陳勝心里不痛快,憋著氣,窩著火,沒覺得小雞怎么好吃。雖然他極力掩飾著沮喪的心情,但雪地里埋不住死孩子,誰的心里都明鏡的。他不敢對王書記不滿,而是把怨恨轉(zhuǎn)移到劉臣身上,心想,這個混帳東西!吃著我的,喝著我的,還他媽不領情,好象這雞天經(jīng)地義就該他吃。他還真猜對了,劉臣就是這樣想的。吃完了,他把嘴一擦,心安理得地回家了。

        他還對張鐵軍他們幾個說:“我就是看著他不順眼,就是要和他對著干,看他能把我咋的。我斷定他是兔子尾巴長不了。”

        張鐵軍問:“你怎么知道?”

        劉臣說:“狗改不了吃屎。咱們走著瞧,他要是能干二年,我倒著出西溝。”

        回來的路上張鐵軍問范小虎:“雞肉香不香?”

        范小虎說:“香!香極了!天底下第一。”

        張鐵軍說:“回去不要說吃雞的事。”

        戰(zhàn)麗基本明白為什么,范小虎卻不懂。

        范小虎問:“怕啥的?沒偷沒搶。”

        張鐵軍說:“別人都在地里干活,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咱不干活,還吃小雞,大伙能不有想法嗎?再說,那小雞也不是給咱吃的。咱吃了,總覺得挺慚愧的。”

        范小虎說:“你們當官的說法就是多。你放心我啥也不說,下午我多鏟幾壟,不能白吃小雞。”

        老齊回來了,是傍晚的時候。

        老婆告訴他:“咱桂香要上大學了。”

        老齊很意外,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不就是老婆說胡話。老婆又說了一遍,喜不自禁,異常興奮。

        老齊嘴一撇說:“胡扯,桂香能上大學?”

        老婆告訴他一開始沒桂香的事,大隊說讓劉琴去,后來桂香去找陳勝,陳勝才把指標給了桂香。老婆還說,他老姑父真夠意思,真心實意幫咱家的忙。

        老齊說:“少他媽的搭理他,渾身沒有二兩肉,窮他媽的瑟,咋上去的誰不知道,踩著李支書往上爬,半拉眼睛我都看不上他。”

        老婆說:“不管怎么說他是你表妹夫,管你叫大哥,是親三分向。”

        老齊說:“什么表妹夫?拐了一百個彎,八桿子扒拉不著。我情愿沒有這樣的親戚,咱不想和他沾什么光,咱怕跟他丟不起這個人。”

        老齊原來就瞧不起陳勝,特別是李支書下來之后,聽著村里的那些傳言,他怎么看陳勝怎么不順眼。陳勝也不招惹他,看他不順氣就繞過去。

        老齊吃完飯把飯碗一推,對娘仨說:“這個大學咱不能去。”

        老婆驚訝地問:“為啥?”

        老齊說:“不為啥,就是不能去。”

        老婆說:“你腦袋是不是缺根弦?”

        老齊說:“命里八尺就別求一丈,桂香根本不是上大學的料,瞎子點燈——白費蠟。再說,咱跟劉琴爭啥,本來就是學校的老師,人家才是上大學的料,咱桂香不如人家一個小拇指頭。咱要和人家爭,全屯子都得笑話咱們,都得戳咱的脊梁骨。”

        老婆說:“誰怨戳誰戳去,聽兔子叫還不種黃豆了。”

        老齊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沒臉沒皮不是俺老齊。”

        老婆說:“桂香上了大學就吃供應糧了,就和張鐵軍肩膀一邊高了。”

        老齊的臉子馬上就變了,急頭掰臉地說:“怎么又提張鐵軍?我告訴你們必須斷,你們就是不聽,再不斷我饒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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