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才滾開，小心把你也剁了！”唐強惡狠狠瞪了宋裕一眼。

宋裕躬身道：“大人，小人有家傳做魚手藝，或許可以盡一下綿薄之力。”

“當真？要是你敢騙我，就把你一起剁了！你且試做一下。”唐強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讓宋裕先做一碗魚湯。唐強知道現在再從外邊找合適的廚子已然來不及，找到廚藝精湛的更不容易。

宋裕從魚缸里挑了一條魚，啪，拍在砧板上，去鱗，開膛破肚，清洗，菜刀翻飛，一條完整的魚已經被藝術性地切片裝盤。

唐強點了點頭，就沖宋裕的刀工，便對宋裕的話信了五分。在宋裕把一碗清香撲鼻的魚湯端到唐強面前時，唐強一臉訝然。喝了一口魚湯，唐強閉上了雙眼，一臉享受的表情，良久才睜開眼，一臉笑意，朗聲道：“剛聽你說你叫宋二？”

“是的，唐爺。我是福來魚肆的伙計宋二，今天是臨時替之前的六子送魚的。”宋裕想借機進一步打消唐強的顧慮，又強調了一下出身。

“唔~宋二，你以后就在后廚幫忙吧。把魚做好了，如果你走運，或許還會得到老爺的賞賜。”唐強拍了拍宋二的肩膀滿意道，轉眼又瞪著趙鞅惡狠狠道：“狗才以后就不用來府上了，來人，打一頓把他扔出去！”

“謝謝唐爺！”宋裕一陣激動，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為了借機留下來，來之前他打了很多腹稿，此刻全然用不到了。他萬萬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能留在慕容道明的后廚。他看了看可憐的趙鞅，心中默念一句對不住了兄弟，決定等出去補償趙鞅一番。

宋裕又用眼神向于五示意了一下。于五點了點頭，便在送完魚后先返回了魚肆。

唐強的話很快應驗了。正在后廚歇息的宋裕得到通知，慕容道明要在前廳見他。慕容道明早上喝魚湯的時候發現今天的魚湯比他以前喝過的所有魚湯都好喝，這頓時引起了他的濃厚興趣，他決定見一見這個廚子。

“老爺，廚子帶到。”唐強帶著宋裕來到了前廳。

“進來吧。”慕容道明淡淡的聲音中帶有一絲威嚴。

宋裕一進門就看到了主位坐著一位面如刀削、不怒自威的人，心中一喜，心道這么快就見到慕容道明了？他來之前是在陳元龍那里看過慕容道明的畫像的。為了以防萬一，陳元龍把自己準備的關于此次商談的內容以及注意事項也告知了宋裕。

這時慕容道明也看向了宋裕。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宋裕覺得自己被一道氣機鎖定了，一股殺伐之氣迎面襲來，只覺得耳畔轟鳴，心神即將要失守。宋裕驀然一驚，急忙咬破了舌尖，這才清醒過來。

慕容道明輕聲咦了一聲。他剛才是下意識地用氣機去鎖定陌生人，沒想到對方很快化解了。

聽到慕容道明咦了一聲，宋裕醒悟到自己有些莽撞，剛才他清醒過來的速度太快了，這引起了慕容道明的注意。宋裕連忙跪下，結巴道：“小人參見將軍。”

看到宋裕肩膀寬直、指節粗大，慕容道明心中一動，目不轉睛盯了宋裕一會兒，心中便警惕了起來。他從宋裕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的煞氣，一股戰場上獨有的煞氣。雖然這股煞氣若有若無，但是他還是感受到了。

慕容道明在心中已經斷定宋裕肯定是從戰場上死人堆里殺出來的，因為他對這股煞氣太熟悉了，他的前半生幾乎是在戰場上度過的。

自駐扎在洛陽以來，征南大將軍南宮融從未停止過向冠軍將軍府滲透細作。因此，慕容道明猜測宋裕很可能是南宮融派來的細作。他不動聲色道：“這魚湯是你做的？你來府上多久了？”

“小人是福來魚肆的伙計，之前是負責給府上送魚的。今天早上原先做魚的廚子被開水燙到了右手，小人才有幸獲得為將軍做魚湯的機會。”宋裕用余光瞄了瞄慕容道明，盡量平靜道。他剛才被慕容道明盯了一會兒，心里已經有了一點緊張，這種如同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太難受了。

唐強聽到宋裕這么說，有些緊張地看向慕容道明。這位爺的脾氣可不好。他擔心會受到慕容道明的責罰，惡狠狠掃了宋裕一眼，心想準備后面再收拾這個不長眼的狗才，這不凈給老子添亂嗎？  

“你是哪里人士？城里可有家眷？”慕容道明繼續問道。

  “小人是彭城郡彭城縣人士。前些年彭超將軍攻打彭城的時候，小人就一路從東逃難到洛陽。幸好福來魚肆的掌柜收留了我。”宋裕按照之前編造的身份答道。

“這個廚子留下答話。唐強，你先下去吧。”慕容道明吩咐道。

唐強見慕容道明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連忙退了出去。

“老實交代，誰派你來的？”慕容道明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威嚴。他站了起來，右手順手拿起了一雙筷子，準備一會兒當飛鏢用。

感受到自己被慕容道明的氣機鎖定，宋裕心里暗暗叫苦。他想不到自己這么快就被慕容道明識破了身份。不過他轉過念頭一想，現在房間就剩下慕容道明和他兩個人，未嘗不是一個向慕容道明攤牌的好時機。

想到這里，宋裕也不打算再隱藏身份。他緩緩站了起來，隱藏的氣機一下就釋放了出來，一股濃厚的煞氣席卷開了。

慕容道明瞇起了眼睛，想著這個廚子當細作太不合格了，自己才剛施壓，這就暴露了？他在心里嘲笑了南宮融一番，這種細作也敢派來？慕容道明搓了搓手中的筷子，準備動手拿下廚子。雖然已經年近六旬，但是他對自己的身手還是相當有信心。

  “將軍可記得襄邑城睢水泮那一箭？”宋裕緩緩道。

晉太和四年四月，晉國大將軍胡韞率步騎五萬北伐燕國。九月，兵至枋頭，糧盡而還。慕容道明率八千騎兵銜尾追擊晉軍七百里，與迂回埋伏在襄邑的另一部燕軍聯手大敗晉軍，陣斬三萬。幸有胡沖率領陳玄度等人殿后，在雎水泮死戰不退，才掩護胡韞撤回。此戰陳玄度一箭射中了慕容道明的兜鍪，差點當場射殺慕容道明。這件事極少有人知道。

慕容道明打量起宋裕道：“陳玄度派來的？”

“我家玄帥欲邀將軍一見。”宋裕找了位子坐下來道。

“與陳江北相會，難免有通敵的嫌疑。你們這種陷害手段就不用拿出來丟人了吧？一會兒就把你這個探子交給南宮融。”慕容道明嗤笑道。

宋裕看了看慕容道明，發現他沒有什么反應，便一字一頓道：“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慕容道明抽了一下眼角，冷道：“你在找死！逞口舌之快對你沒好處。”  

南宮永固在滅亡燕國后將年僅十四歲的燕國清河公主納入后宮，同時將其年僅十二歲的弟弟慕容沖也納入了后宮。姐弟兩人寵冠后宮，恩寵一時無兩。長安有歌謠唱道：“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慕容皇族視此事為全族的恥辱。

宋裕心里嘿然一笑，心道挑起了對方的怒火就好，一會兒自己說的話就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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