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星1
吃完東西,三個人也散了場。
臨走時,李睿拍了拍溫無恙的肩膀:“溫同學,我這小青梅交給你了啊。”
動作流暢,語氣熟稔。似乎他們的關系一直如此。
李睿話音落下,溫無恙看著自己身側的陳新蕪。
陳新蕪明顯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去推李睿:“你可少說點吧,你也快27了,家里也要開始催婚了,別再念著你那白月光了啊。”
李睿有一道白月光,她知道。
可是白月光是誰,她不知道。
李睿走了,就剩下了陳新蕪和溫無恙。
剛在一起的兩個人,氣氛是那么的尷尬。
為什么李睿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尷尬啊!!
陳新蕪在心里咆哮。
“一起走走嗎?”
“好。”
此時正值盛夏,迎面而來的風都帶了燥熱。馬路上人來人往,來去匆匆。
陳新蕪抬手,擋在了額頭前方。
許多年前,夏日,燥熱,蟬鳴是青春的代名詞。
“我以前沒想回空山。”陳新蕪放下手,跟他坦白,“我一直覺得,是我沒有救下你。同學會我也沒打算回來,但是李睿又跟我說,你回來了……”
溫無恙的手插進褲兜,他低頭看著自己左側的女人,輕聲開口,向她道歉:“那個時候,嚇到你了吧?”
她點頭。
可是那時候的溫無恙……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讓他如此絕望結束一生?
再沒人知道。
溫無恙沒有提當時到底發什么什么,這不是有多么美好的記憶。
同學會在后天。
陳新蕪說:“同學會后,我就走。”
溫無恙一愣,問她:“還回來嗎?”
溫無恙明白,陳新蕪一直在生活在別的城市,那里有工作,有她的朋友。
只是……還回來嗎?
空山并不是一個有多么美好的地方,她回來,也不過是想見他一面。
“沒想好。”
前面有學生穿著校服,騎著單車,乘風而行,與他們擦肩而過。
陳新蕪回頭,看著他們漸行漸遠。
那是青春的氣息。
她伸手,挽住溫無恙的胳膊,她小聲說:“我丟工作了。”
“啊?”
溫無恙沒聽明白。
陳新蕪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青年,回答他:“因為知道你回了空山,我沒有打報告就回來了。什么工作都沒做好,所以我被開了。得你養我了,溫老師。”
這一聲“溫老師”喊得溫無恙心癢癢。
溫無恙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如果你愿意,溫老師養你一輩子啊。”
呼出的溫熱氣息吹得陳新蕪的耳朵有些癢,加上夏日燥熱,她笑著推開他:“溫老師,我沒告訴你,我很難養的。”
“不怕。”他說,“我養得起。”
一個美術老師,一個知名畫家yong。
養得起。
“阿蕪啊。”他看著她,聲音很輕,似風。
“怎么了?”
溫無恙將手放進褲兜里,對她說:“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很幸運。就算前半生那么晦暗,我還是遇見了你。”
你是無盡永夜里,唯一的星星。
他這一路走來,跌倒無數次。
但是她都會陪著他。
同學會這一天來得很快。
剛好是星期天。
陳新蕪和溫無恙是一起去的。
包廂內,老同學相互敘舊,吐槽生活的不易。八年來,雖不是每年都搞同學聚會,但是畢業后大多各奔東西,沒多少人有時間大老遠回到空山。
能聚在一起,屬實不容易。
不過,看著曾經的同學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褪去了年少的的青澀,都會讓他們想起學生時代。那是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陳新蕪和溫無恙進去的時候,在場的還沒人認出來他們。
八年沒有見過了……
直到李睿從交談中抽身,招呼他們:“你們怎么回事啊?陳新蕪,不記得了?”他走到陳新蕪身邊,手隨意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是,女大十八變,有沒有人看上了啊?”
“喂!”陳新蕪咕噥。
在說什么嘛?搞得她以前很丑的樣子。
“看上也沒用啊。”李睿繼續說,“人家現在有主了。”說著,還看了溫無恙。
經過李睿這么一通,氣氛倒也沒那么僵,有人說:“班長,好像沒說同學會可以帶家屬吧?誒,陳新蕪你不仗義。”
“不好意思啊。”陳新蕪很自然地和溫無恙的手相扣,“我的家屬可是溫無恙啊。”
當中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們兩個過分了啊,不出現就算了,一出現還撒狗糧。”
“我就說陳新蕪你高中的時候怎么跟溫無恙有那么近!原來早有預謀!”
“唉……原來對象要從早抓起。”
……
溫無恙被陳新蕪拉著,在一個空位坐下,聽著他們的寒暄與尬聊。
他有些心不在焉,也知道話題與他有關。
但是他插不上話。
他不記得。
那些年與這些同學的交集并不深,加上高三之后就徹底斷了聯系,他是完完全全對不上人的。連名字都記不得。
“溫無恙。”
有同學在他身側坐下,問他:“你最近……在干嘛?”
與他的寒暄,算是真正開始了。
“抽煙嗎?”同學遞過來一根煙。
溫無恙搖頭:“不抽,我這幾年治病的時候,醫生不讓我接觸煙酒。我最近……在空山一中教美術。”
“美術啊。”楊樂笑,“我記得,那時候你畫畫寫字都很好看,那個實驗報告上的字跟我的一對比,我就知道為什么我媽總說我寫字是狗爬。”
溫無恙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楊樂看得出來,但也沒在意,叼著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啊,楊樂。忘了?”
這個名字在腦子里搜了搜,還是想不起來。
他說:“抱歉。”
“沒事兒。”楊樂說,“那幾年你在學校過的也不開心,記不住什么人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完全能理解,為什么溫無恙會和陳新蕪在一起。
因為那時候,只有陳新蕪會站在他的旁邊。
也只會記得她。
這個話題沒有繼續的必要,楊樂開口:“對了,學美術燒錢嗎?過幾年我也想讓我閨女學美術,培養點藝術細胞。”
“你……結婚了?”
他們這群人,平均年齡才二十五歲,最大的是二十八。
“嗯。”楊樂說,“家里催的,生了個閨女。剛一歲。”
創作者對于細節是非常靈敏的。
楊樂靠在沙發上,從嘴里吐出淡淡的煙圈。
溫無恙能看得出來,楊樂和這群同學格格不入。
他眼里的惆悵,是大多數同學沒有的。他的襯衫有些年頭了,衣領都在泛黃;他的煙盒溫無恙見過,不久前在網上看到的最便宜的煙之一……
溫無恙到底還是說了真話:“貴。學畫畫比一般的還要貴,貴在顏料。”
楊樂笑了笑:“那學畫畫有點好的出路沒?”
溫無恙抿了抿唇:“像我一樣,考個教師資格,當個平平無奇的美術老師……或者,去一些游戲公司,給人物畫原畫或者立繪,再或者就在網上給別人畫畫頭像,設定圖。”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說了。
楊樂說:“謝了兄弟,我就想我閨女以后能有口飯吃。”
說著,他站起身,從沙發后面繞過去,又在溫無恙身后停下腳步。
楊樂彎腰,在溫無恙耳邊說:“我來過的事兒,別告訴任何人啊。”
聲音很輕,是刻意壓低的。
沒有人會注意到楊樂。他和他們一樣,缺席了很多年的同學聚會。
因為他啊,覺得沒那個臉參加。
楊樂靠著墻邊走到門口,輕輕拉開了一條門縫,側身夾著出去。他不敢開得太大,因為會有人注意到他。
包廂里的燈光忽明忽暗,溫無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拒絕他的煙?
雖說自己是真的不會抽煙。
“怎么了?”陳新蕪走過來,手上拿了一杯酒,遞給他。
溫無恙回過神來,從她的手中接過,沒有著急喝,只是握在手中。
“你不用喝。”陳新蕪解釋說,“待會兒可能還要去吃飯,這里酒精濃度不大,但是會讓人上癮。”
溫無恙笑:“你怎么知道啊?”
她回答得理所應當:“李睿說的啊。”
陳新蕪信任李睿。
陳新蕪無條件信任李睿。
溫無恙空出一只手,去拉她的手,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包廂里沒人注意到他們。
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劃拳的劃拳……
陳新蕪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了:“溫無恙……”
溫無恙輕握著她的手,并沒有用力,陳新蕪稍微一抽就能把手抽出來。
“我有時候,很羨慕李睿。”
陳新蕪笑,起了那個心思逗他:“怎么了?你都吃起李睿的醋了?”
溫無恙倒是正經了許多:“一直都吃。”
他太羨慕李睿了。
李睿很優秀,和陳新蕪是青梅竹馬。那個位置,是他一輩子都夠不到的。
陳新蕪是站著的,她抬手,撫上溫無恙的頭頂:“阿恙啊,你沒必要羨慕李睿。就算李睿當初是學霸,可他過的,也是普通人的生活。我們都是普通人。”
溫無恙低低應了一聲。
陳新蕪回頭,看著在人群里打牌的李睿。他把一張牌扔到桌子上:“王炸。承讓了。”
幾個人開始起哄。
沒有什么好羨慕的。
因為李睿也是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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