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市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一點放晴的樣子都沒有。

        陳新蕪就是在雨天收到面試通知的，她高興得跳起來，然后從沙發上摔了下去。有些疼，但是壓不住心里的歡喜。

        溫無恙知道后，給陳新蕪做了一頓大餐，這么久以來，陳新蕪拼命找工作，他是看在眼里的。

        面試這一天，空山天氣轉陰，來到公司樓下，陳新蕪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推門進去。

        里面有一個打掃衛生的阿姨拖著地，看到陳新蕪后，往后拖了好幾遍。前臺忍不住說：“那里不是剛拖過？”

        阿姨沒說話。

        陳新蕪走上去跟前臺說明來意，前臺給她指了路線，她也沒太在意這個小插曲。

        面試的過程很順利，結果就是陳新蕪被錄用。

        在電梯里，陳新蕪就忍不住在朋友圈分享快樂，不多時就有人贊了她的動態，點進去，是楊銘文。

        直到現在，陳新蕪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楊銘文。

        出了公司，李睿打來電話：“恭喜找到工作，是不是該請客？”

        陳新蕪嘴角抽搐：“李睿，你怎么就沒忘記坑我呢？”

        李睿笑：“不坑你坑誰？”

        陳新蕪：“……”

        李睿清了清嗓子，然后說：“不逗你了，我這兩天要出差，提醒你一下別有事沒事打擾我。”

        陳新蕪：“得嘞李大少爺！”

        李睿和陳新蕪，互相打擾說不上，有什么新鮮的事情，都是先分享給對方的，只不過有時候會撞上忙的時候。

        掛了電話，陳新蕪轉身要走，就看到那個掃地阿姨在看著她。她心里一陣發怵，快步離開了公司門口。

        走了幾步，才想起來要問李睿嚴霽月的事情，想到他剛剛說自己要出差，又覺得算了。

        剛走幾步，就看到剛剛的掃地阿姨站在自己前面。陳新蕪沒辦法，往邊上走，可是對方像是纏住了她一樣，走哪跟哪。

        幾次三番，陳新蕪終于生氣了：“你有病啊？給你讓路你不走？”

        掃地阿姨抬頭。

        她摘下口罩，口罩下面，是被燒壞的半邊臉，陳新蕪嚇了一跳，但還是認出了她。

        沈玫。

        看到她的臉，陳新蕪明白了當初李睿口中的“沈玫過得不太好”。是不太好，一張臉對一個女人重要不過，可是沈玫卻是活生生毀容了。

        “你還在空山。”陳新蕪說。

        她以為，沈玫不會留在空山的，畢竟當初溫無恙跳樓的時候，她已經從空山一中畢業了，跟她沒有了任何的關系。

        “如果我不在空山，又怎么可能知道溫無恙在空山一中教美術并通知李睿？”

        陳新蕪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她們找了個公園，并排坐在長椅上，兩個人之間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沈玫又將口罩戴了上去，身上還是清潔工的衣服。

        “你應該知道，我不想跟你廢話。”見沈玫半天不說話，陳新蕪先開口。

        “剛好，我也不想廢話。”沈玫說，“跳樓的事情，多多少少，是跟我有點關系的，畢竟當時我威脅了他。拿你。”

        陳新蕪的臉上寫滿了疑惑：“你什么意思？”

        “我拿你弱視的事情，威脅了溫無恙。”這句話，也恰好證實了當年聽到她和李睿說話的人，的確是沈玫。

        沈玫從口袋里掏出煙來點上，煙霧繚繞中，已經看不見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沈玫了。

        陳新蕪略帶警惕，問她：“所以呢，你現在關注著我們是什么意思呢？還想再欺負一次溫無恙嗎？”

        當年沈玫欺負溫無恙的時候，太多人目睹了，若是說沈玫從良，不會有幾個人信。

        “對不起。”沈玫說，“我知道，沒必要了，可我真心實意的道歉。”

        陳新蕪站起來，反駁她：“你不是應該去找溫無恙道歉嗎？找我做什么？”

        沈玫低頭輕笑：“你這話，跟李睿說的一模一樣。”

        可是……又有什么錯呢？道歉本該去找當事人。

        “別忙著走。”沈玫叫住她，“我沒那么不堪。”

        陳新蕪沒有接話。

        陳新蕪是忘不了的，多年前沈玫對溫無恙的所作所為。她高高在上，踐踏著他。

        “果然啊。”看到陳新蕪的表情，沈玫明白了一切，有些自暴自棄，“我跟你講，欺負溫無恙，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

        陳新蕪折返，坐在她身邊。

        她沒接話，留著沈玫自言自語。

        “后來我才明白，當初的溫無恙有多崩潰。”沈玫仰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良久，才說出下一句話：“我知道，溫無恙不會原諒我的。”

        陳新蕪本是左耳進右耳出，這句話卻敲了她的耳朵。

        她沒有猜錯，溫無恙說過，他不會原諒沈玫的。

        道歉是一碼事，原諒又是一碼事。

        沈玫站起身，對她說：“讓你和溫無恙分開這么久，真是慚愧。”

        陳新蕪差點問她為什么會知道她和他的事情，不過又反應過來，既然她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溫無恙在哪的時候找到他，那么明白陳新蕪和溫無恙在一起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后半段，真的就是沈玫的自言自語。

        突然間，手機響了，是陳新蕪的。

        陳新蕪拿出來，來電是溫無恙。

        她沒避諱，直接接聽：“阿恙。”

        “面試怎么樣了？”這個時間段，剛好是下課時間，陳新蕪低低笑了，調侃他：“有溫福星的鼓勵，面試一定行啊。”

        “那就好，回來給你做糖醋排骨。”

        電話到這里就掛斷了，再抬眼，沈玫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

        “沈玫。”陳新蕪喊她。

        沈玫回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聽到她問：“你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毀容，清潔工。

        這兩個元素按理說都不可能出現在沈玫的身上。

        “報應。”

        沈玫留下了兩個字，就走了。他們這幾個人，都不會知道，沈玫從空山一中畢業之后，遇到了什么。

        沈玫走之前還給陳新蕪留了一段話：“對了，難得你愿意跟我說這么久，我就告訴你一個關于溫無恙的事情。”

        “溫無恙的原名，是溫揚。所以我叫他小羊。”

        溫無恙以前叫溫揚。

        這不算秘密，卻很少人知道。

        后來，溫無恙生病之后，就把溫揚改成了溫無恙，目的就是希望他安然無恙。

        所以他的妹妹為什么叫溫帆，答案就在這里。

        揚帆起航。

        “你很后悔嗎？”陳新蕪問她，“后悔欺負溫無恙？”

        好一會兒，陳新蕪才聽到她的回答：“有。”

        直到后來，陳新蕪再也沒有和沈玫說上過話，既然沈玫在逃避，她也沒有必要自找無趣。

        溫無恙回來的時候，提著一堆菜，陳新蕪見狀，上前幫忙：“今天買了好多菜。”

        “對啊，犒勞我的阿蕪終于找到工作了。”

        陳新蕪低笑，提著菜進了廚房。

        溫無恙跟著進來，穿上了圍裙，把陳新蕪推了出去：“好了，去外面等著開飯。”

        回到客廳的陳新蕪才想起沈玫的話：溫無恙，原名溫揚。

        陳新蕪打開電腦，進入了那個網站，互相關注里有一個人的id，就是溫揚，不過她沒太在意，就以為這是普普通通的網名而已。

        陳新蕪滑動這鼠標，點進溫揚的主頁。

        最新動態是她給溫揚回復的截圖，文案上說：“我好像找回來了，又好像沒有，跌跌撞撞。”

        陳新蕪思考了一會兒，回復說：“至少，自己不會后悔。”

        這世上同名的人多了去了，這個人不一定是溫無恙，陳新蕪安慰自己。

        還沒吃飯的時候，李睿主動打了電話過來。

        陳新蕪接聽，笑他：“喲，李學霸不是說不要讓我打擾您嗎？”

        李睿沒管陳新蕪口中的玩笑，直接步入正題：“幫忙在空山找個房子，越來越好，我還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回去。”

        李睿這話把陳新蕪搞懵了，既然要一個月作用才回來，找房子干什么？似乎是明白她心里疑惑，不等陳新蕪問出口，他就回答：“給嚴霽月找。”

        嚴霽月。

        “她的聯系方式我微信給你了，我接著忙。幫幫我。”

        沒有給陳新蕪任何拒絕的機會。

        “嘟嘟嘟”聲提醒她李睿已經掛斷了電話，陳新蕪腦子里只有三個字“莫名其妙”！她陳新蕪可是八年沒回空山誒，路都沒怎么摸清還找房子？

        陳新蕪拿著手機一頓吐槽中，溫無恙已經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了，看著她神色不大對，問她：“怎么了？”

        “李睿要我幫嚴霽月找房子，可我自己也沒回空山好多年啊……”

        “我試試吧，”溫無恙把食物放在餐桌上，“畢竟李睿的事情，也不能太見外。”

        李睿算是溫無恙和陳新蕪的紅娘。

        “我倒是好奇，嚴霽月和李睿是怎么認識的？”

        自始至終，溫無恙都沒問嚴霽月是誰。當年班上同學人都記不住的溫無恙，倒是記得“嚴霽月”這個名字。

        陳新蕪攤了攤手，拉開椅子坐下，一臉八卦地跟溫無恙說：“那有啥，嚴霽月可是李睿的心上人。”

        溫無恙看了她一眼，沒說不信，只是淡淡地點頭。

        “是嚴霽月啊。”

        “那他們很般配，都是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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