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按照學校的慣例，周六下午上完兩節課就放學，周日上午才上課，這空出來的時間就成了學生們每周的盼頭。

        下課鈴一響，整棟教學樓都沸騰了一般，講課講到一半的老師本還想假裝沒聽到繼續拖堂，怎奈外面熙熙攘攘，里面孩子們的眼神熾熱得似火光一般，只得拂手作罷。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譚林和段路飛。

        譚林環顧四周，看到段路飛的時候明顯嚇了一跳。

        “你怎么還沒走？”譚林問道。

        “我就不能留下來學習嗎？你小子少看不起人。”段路飛說著走上前坐到了譚林前面位置上。“你收拾個書包都這么磨磨唧唧。”還不忘嫌棄一把。

        “不是，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你平時一早就走了，所以我以為今天也一樣。書太亂了，收拾收拾嘛。”譚林抱歉得笑笑。

        “我在等陳方晉去打籃球。這位爺說不定還在纏著那個生物老頭子呢。”

        “陳哥愛學習是好事。”譚林說著已經裝滿了一大書包的東西。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看你這幅病懨懨的樣子，得多運動！”

        “你知道的，我不會打籃球。我身體其實還好，都不怎么感冒。”譚林起身打算走。剛走到門口，陳方晉迎面走了進來。

        “你要去哪兒？跟我們去打籃球吧！”陳方晉看著譚林。

        “陳哥。我還是回家看書吧，我也不會打籃球。”

        “這有什么關系。你去看我們打，就當出去散散心。小林，高強度的學習會適得其反的，你要勞逸結合。”陳方晉拍了拍譚林的肩膀，譚林覺得像是在跟班主任說話一樣。

        “行了，別磨嘰了，學習也不差這會兒，走吧走吧，小爺的骨頭已經在騷動了。”段路飛說著把譚林的書包扣在了座位上，推著他和陳方晉出了門。

        秋高氣爽，夕陽西下，空氣里桂花香氣彌漫，人的心也似這般清透涼爽。殘陽透過細密的樹葉灑在譚林的身上，白皙的皮膚像是透著光，一對水汪汪的眼睛在秋日的余溫下平添了幾分溫柔惆悵。

        不遠處段路飛和陳方晉正沉浸在肆意揮灑汗水的暢快中。也許是太熱了，也許是衣服束縛了他，段路飛已經把上衣脫掉了，露出少年堅實的胸膛。陳方晉雖沒脫去上衣，但他掀起衣服擦汗時不經意間漏出的腹肌足以引起周圍的人艷羨的目光。

        譚林看著他們兩個，突然覺得自己離他們好遠，這種疏遠感不是因為家世，也不是因為性格，更不是因為學習成績或者身體素質。就像是你在行進過程中，猛然意識到自己走錯了路，雖然你和周圍的人就在同一個地方，但其實你們相差千里。

        譚林為這股莫名的想法頓生無可名狀的孤獨。他收回視線，收斂了心思。

        有一對情侶從他面前走過，兩人靠得很近，還不敢牽手。譚林突然想起一個人。

        一個這些天頻繁出現在他腦海里的人。

        等等，那是她嗎？譚林往籃球場邊上望去，隔著寬闊的場地，隔著隱約透著人影的圍墻，隔著百米的氣息。圍墻外一抹淡紅的身影正朝校門口走去。

        譚林感覺呼吸一滯，心跳加速。他蹭的站起來離開籃球場。

        “哎，你去哪兒？”陳方晉叫住他。

        “我，我，我去上廁所。”譚林緊張得有些結巴。

        “這邊就有廁所，你不用跑回去。”陳方晉給他指了指角落的衛生間。

        譚林不知道怎么回了，他急切地想離開，就假裝自己沒聽到，轉身跑開了。

        “他可能是憋急了，沒事兒，繼續打球。”段路飛搶過陳方晉手里的球，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蕪湖！”陳方晉愣在那里，良久才回過神。

        張臨秋來學校是為了拿回遺留在位置上的書本的。她專門選在周六下午，免得面對那么多同學尷尬。

        果然，她從一樓一路走上來沒遇見什么熟人，來到教室一看，只有一堆堆沉默的書本。她松了一口氣。

        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張臨秋快速收拾起來。不多會兒，書包和一個收納箱就被填滿了，座位上也空了。她突然感到一陣鼻酸，眼眶生疼，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下。

        她看到黑板上寫著的一天的課程，值日生的名字，老師講解的知識點；她看到墻上掛著的高考倒計時日歷，模擬考試成績排名和激勵人心的立志宣言。

        回想過去的兩年，好像每天除了上課還是上課，一樣的風，一樣的雨，

        一樣的清淡的飯菜，一樣的三點一線的作息，一樣的一個人在路上的孤獨。

        這樣平淡中摻雜著些許壓抑的生活幾乎是她的全部。成長的責任和未來的希望就像打在牛身上的鞭子和牽在牛鼻子上的繩子一樣，催促著她，拉著她不斷地往前走，再累也不會放棄。

        臨走前她來到教室后排的窗戶邊，她看到天橋上有幾個女生在夕陽下拍照，爽朗的笑聲乘著風飄進她的耳朵里，隱約可見盈盈笑臉。足球場和籃球場傳出陣陣歡呼激勵的聲音，青春的汗水灑在草地上，滋潤著生命的鮮活。

        一陣穿堂風吹過，吹起旁邊垂散的窗簾，吹散少女心頭的愁緒。該走了。

        張臨秋費力的背著書包，抱起收納箱，往門口走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隔壁走廊傳來，下一秒，她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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