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譚林從籃球場一路跑上五樓，額頭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汗，臉頰微紅，一只手扶著門框低頭平復自己的呼吸。
張臨秋嚇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東西走上前去微彎著腰側頭看他：“你還好嗎？需要我?guī)兔幔俊?
“哈，我沒事，就是剛才走的急了點。”譚林抬頭對上張臨秋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著急上來，連教室都走錯了。我是隔壁七班的。”他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的呼吸，挺直了身子站在她面前。
“嗯，我知道。”張臨秋比譚林矮了大半個頭，此時兩人的距離有點近，所以她退后了一步，這樣看清了他的臉。
一時之間，兩人都頓在原地，相視無言。
張臨秋回過神轉身去拿收納箱。
“你哭了嗎？”譚林小心的問道。
“什么？”張臨秋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剛才，是不是哭了？你的眼睛，紅的。”他的聲音依舊小心，也多了分急切。
“哦。不是。”張臨秋強迫自己露出笑臉：“是風吹的。我有見風流淚的毛病。”
“噢，原來是這樣。”還好，還好。
張臨秋抱起收納箱準備離開。
“你要把這些東西搬到哪里去，我來幫你吧。”譚林上前接過箱子。
張臨秋手里一下子空了，身上確實輕松不少，但心里卻疑惑重重。他們兩個算什么呢？朋友？不可能！他們最多算打過照面，連話都沒說幾句，哪門子的朋友？他為什么要幫她？他有什么目的嗎？張臨秋看著譚林那張?zhí)煺骀玫拿婵祝睦镏淞R自己怎么那么陰暗，這樣一個少年被自己揣測成了虛有其表的騙子。也許就是他碰巧走錯教室，碰巧遇見她，碰巧她需要幫助，碰巧他是個心善的好人。
對，沒錯，肯定是，也許是老天爺看她可憐，最后給她一點溫情。
譚林自然不知道張臨秋已經(jīng)在頭腦風暴了，因為她面上實在平靜，就像剛從放空中回過神。
“我們要把這些東西搬去那兒？”譚林溫柔得問道。
“如果不耽擱你的時間的話，就麻煩你了。搬回我家。”
“不會，不會，不麻煩。”
“那我們走吧，你跟著我走。”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學校。
出了城西是一條老舊的縣道。道路兩側接近縣城的地方零散得分布著商鋪。加油站里一輛農(nóng)用機動車正在補給，輪上的泥土吧唧吧唧的往地上掉。加油的人忍不住皺眉：“哎呦哎呦，整的到處都是。”司機背著手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一家大型廢品收購站外排滿了過秤的三輪車，車上的男人們用黢黑糙糲的手指夾著破爛的紙煙隨意地吸著，口中說著這幾天行價又跌了，一天也掙不了幾塊錢。幾米外的老板娘在計算器上按得啪啪作響，一枚黃金戒指套在潔白纖細的手指上，金子更加耀眼，手也更顯白皙，連她腿上臥著的白色比熊都被晃的埋起了頭。
路上有不少塵土，一輛車疾馳而過，飛沙漫天。張臨秋在這條路上已經(jīng)走過不下千次，自然是不以為然。她回頭看到譚林，那個瘦弱的男孩子雙手抱著箱子，低著頭，試圖阻擋風沙入眼，鉆進鼻腔的異物使他不由得打了幾個噴嚏，身形也彎了，此時正蹲下來休息。
張臨秋一直埋頭走路，她知道他跟在后面，卻沒想到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拉開了距離。她心里慚愧極了。
張臨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譚林面前。她伸手奪過箱子放在地上，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他：“快捂住你的口鼻。”
譚林接過紙巾抬頭，因為劇烈的咳嗽過所以他的眼睛溢出了眼淚，臉上也因為塵土的關系灰撲撲的，看上去挺狼狽。他想開口道歉，張臨秋搶先說了話。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說完，她跑向了附近的一家超市。不多時，張臨秋帶著幾瓶礦泉水回來了。
“你快洗洗臉，一瓶不夠這里還有。”她擰開一瓶水遞給譚林。“都是我不好，我沒想到會把你弄得那么難受，實在對不起。”
譚林接過水，沒動，他窘迫地別開眼：“是我對不起才對，我，我太沒用了。”語氣里的歉疚和失落如此明顯。張臨秋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哎呀，說什么呢。”她強打哈哈。“這么重的箱子換我們班上任何一個男生來都挺困難的，是我不好，沒想到和你一起抬，實在對不起呀。這樣，你休息一下就回去吧，我等我的鄰居下班給我捎回去。”張臨秋說完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工廠：“他就在那里上班，眼看著就要下班了。”
譚林站起來，手里還拿著那瓶水。他有好多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快走吧，這里空氣不好，今天謝謝你了。”張臨秋沖譚林笑著揮手：“拜拜。”
譚林勉強自己笑著道別，他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他猛然想起什么，轉身回頭，譚林大喊：“張臨秋！”
張臨秋抬頭：“嗯？”
譚林急促的呼吸，顯然他很緊張：“我，我，那個，我我叫譚林。”
“嗯。我知道。”
太陽已經(jīng)沉入地平線了，機耕道上一輛載貨汽車播放著《月亮之上》往村里駛去。張臨秋手扶著車頭后面的欄桿，坐在寬大的收納箱上面，風吹動她柔軟的細發(fā)，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天邊溫暖的晚霞和一鉤明亮的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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