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挽還未進廂房，便聽見楚恬的哭聲。

“爹爹你一定要教訓哥哥，他又欺負我！”楚恬哭得撕心裂肺，“哥哥不讓我挨著他，他瞧不起我，公主都夸我漂亮可愛，可是哥哥一點不喜歡我……”

“承安，給我跪下！”

“……”

衛挽加快腳步進門，見楚天原揮著一根柳樹枝，狠狠抽在兒子背上。

衛承安小身子晃了晃，挺了一下腰后，又努力跪得筆直。

“你給我住手！”

衛挽奪下柳枝怒問：“他又犯了什么錯，要你如此大動干戈！”

小閣樓事發，楚天原人快瘋了。

此時的他眼底泛紅，臉色慘白，早已面目全非。

“阿挽，兒子跟你才幾日，已經不懂疼愛恬兒了，你究竟怎么教的？”

“我不知我能教他什么，卻比你不知所謂，只懂對一個四歲孩子使用暴力要好。”

衛挽伸手去扶衛承安起身，然而小家伙肩膀一閃，避開她的手，包著一汪淚水的眼睛委屈又倔強。

衛挽懂他的意思。

他受過太多委屈，可她這做娘親的卻未能及時護他。

他一定在怨她這個母親吧。

她忍著酸楚，極力壓下怒火，轉頭問楚恬：“告訴娘親，哥哥怎么欺負你了？”

楚恬咬手指，“哥哥不讓我挨著他。”

“你挨著他時，他在做什么？”

楚恬好像知道娘親要問的話，心虛地看一眼衛承安，低下頭道：“在讀書。”

衛挽不出所料。

她必須讓女兒看出她在憤怒，“你打擾哥哥讀書，他為什么不能拒絕？”

“可是他以前，會陪我玩的……”

“楚恬！”

衛挽正準備訓斥，楚恬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娘親不疼恬兒了，娘親偏心哥哥，娘親壞壞，我要去找公主姐姐，我要公主姐姐做我娘親！”

這番話連楚天原都倍感意外。

他顧慮地看一眼衛挽，“恬兒，不許胡說！”

衛挽的眼神瞬間黯淡，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失望與無力。

這四年來，她多半時間忙于果鄉與各種生意，負責一大家子運轉，對孩子們的陪伴確實不多，尤其承安。

但她自認已經在盡全力照顧女兒，沒想到她一味的寵愛，竟換來女兒的刁蠻任性，不知感恩。

甚至，她的言行已不是一句“任性”能概括的了。

因別人一句好話，女兒便能忘記生母多年的含辛茹苦，轉而投向她人？

一個四歲孩子竟也知道她的痛點在何處了，是嗎？

空氣凝滯如冰。

楚恬求救似的看向楚天原，楚天原則用警告的眼神瞪著她。

他已自身難保，可不能再捅簍子了。

“恬兒，還不快向母親道歉？”

楚恬害怕娘親發火，但又說不出口。

衛挽苦笑一聲，“她不用道歉，是我無能沒教好女兒。恬兒，樹不修不直，從今日起，我將嚴格監督你的言行舉止，再有行差踏我必責罰于你，免得你以后誤入歧途。”

“嗚嗚，娘親真的不疼我了……”

“我疼你，但我更不想害你。”衛挽嚴厲道：“去那邊跪著！”

楚恬不敢不聽娘親的，一邊去跪一邊求救楚天原，“爹爹救救恬兒吧，恬兒膝蓋好痛……”

楚天原看不下去了，“阿挽，恬兒是女孩子，只要快樂成長便好，何需對她如此嚴厲？”

“楚天原！”衛挽忍無可忍地揪住他前襟，“他們一母雙生，可只有女兒才會讓你憐惜是嗎？”

楚天原生怕她察覺什么，忙解釋道：“你說的哪里話？承安是男孩兒，楚家一直如此教養子女，不信你可以問母親！”

衛挽道：“不必問，今后便按我的方式教養！”

佛門清凈之地，楚天原本不想因孩子的事與她爭吵。

然而此時，對她的種種恨意，因此事被疊加到一個不能負重的高度。

他突然爆發。

“你鬧夠了沒有？因為你胡鬧害公主丟臉，楚家已經要敗了，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你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家人，你的心思何其惡毒！”

衛挽卻笑了，“不裝了？你來找孩子麻煩，也是因為這件事吧，耍給我看的？”

楚天原直勾勾看著她，好看的面皮一片猙獰，“我勸你馬上去向公主請罪，免得楚家受累！”

他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衛挽喜聞樂見。

在頤春公主未發難前，楚天原一直與她維持表面上的相敬如賓，一口一個阿挽的叫著。

今日他自知大難臨頭，便催著她去請罪，以保住自己的位置。

衛挽松開他的前襟，嫌臟地在他常服上擦拭兩次，笑問：“公主出事，與我有關系么？”

“若是你……”

他一開口，衛挽便壓著聲音在他耳邊道：“相公，若是我喝下那杯茶，小閣樓里衣不遮體的便是我了，對嗎？”

楚天原驚愕。

她知道公主要對她動手？

所以公主喝下那杯有問題的茶，也是她從中作梗！

惱怒之意爬滿他的臉。

衛挽一力主張驗身，讓大夫號脈，明著為公主證明清白，實則……

難不成，她知道他與公主之間有奸情，乃至知道她懷孕？

不可能。

這些年他們的關系一直隱秘，衛挽應當是誤打誤撞才發現茶水有問題！

而她主張為公主驗身，或許只因……

因她顧及與公主的十數年情誼，或忌憚于公主身份，真心想為公主消除影響罷了！

“相公你說，”衛挽凝視他愕然的臉，眼底帶了幾分憐憫。

為免嚇著孩子，她將聲音放地低沉，“若我在閣樓受辱，你不正好有借口污蔑我偷人，進而將我休棄，再名正言順侵吞我萬貫家財，與你真正心愛的女人雙宿雙棲？”

“相公，越尊貴的女人你越愛，是嗎？”

話音落地，楚天原如五雷轟頂。

她果然知情了。

他與公主的事終究瞞不住了，他這些年隱忍遷就，終還是被她撕破了臉！

可這些事，他如何說得出口？

“阿挽你誤會了，我并無此意，縱然要被公主怪罪，我也會擋在你前面……”

“好啊，”衛挽笑容和善，“將這些話留在別人面前說，會更顯得你男人。”

楚天原心間一緊：“阿挽，你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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