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顧泱醒來的時候,只感覺頭疼欲裂,周威立在他身前噼里啪啦一頓闡述,又吃了沒文化的虧,講不清個所以然來,他全靠自己摸索提煉,才勉強理出了個前因后果。
看著面前黑了臉的人,周威內心叫苦不迭,自己當副將當得好好的,被指來照顧這陰晴不定的主,簡直比讓他在戰場上拿刀砍人還不自在。
他斟酌著語句,試探地問:“殿下,你在聽嗎?”
“嗯!
顧泱揉著太陽穴,微微有些不悅:“周將軍是三軍副將,又跟著陛下征戰多年,既然有人破壞王軍里衣,就依著軍營里的規矩辦事吧!
“是!”
周威立馬規整站姿,下意識地將軍規背出:“依軍規第七十三條,破壞盔甲兵器者,賞軍棍五十下!”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苦拉著臉:“不是啊,殿下,屬下是知道按規矩辦事,但是這幕后黑手不是還沒找到嘛!”
顧泱太陽穴突得一跳,敢情他剛剛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大堆,沒一句是重點!
他一時無語:“將人帶到正殿,孤親自審!睖蕚淦鹕碇H,就見周威往外走。
“周將軍哪里去?”顧泱皺眉。
“殿下審人,屬下又是個大老粗幫不上什么忙,昨日訓了一天的兵,”他應景地打了個哈欠,又笑瞇了眼說道:“這還有三四個時辰才天亮,屬下回住所再補個回籠覺!
顧泱冷哼:“回籠覺就不必了,孤親審,周將軍旁聽!
華翎再一次跪在了含章殿內,身后怨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散,誓要將她脊梁骨戳穿。
不多時,顧泱就從寢殿來了。
他身著藏青色絲質長衫,黑發隨意攏在身后,顯得他整個人柔和很多,狹長的眼眸微闔帶著三分倦意,腰帶只隨意一系,勾勒秀氣挺拔的身姿。
華翎撇嘴:這廝人模狗樣——
顧泱走至紫檀書案后坐正,他身側之人倒是吸引了華翎的注意。
胖圓的臉看起來很是喜氣,兩道八字胡也相得益彰,與他的臉極其不符的是他的身體,高大魁梧,粗壯的手臂孔武有力,看挺直的腰板就知道是一位將士。
云芳姑姑將在掖庭大院的情形上稟,華翎和玉練就被提上前答話。
顧泱看見是她,頓時覺得自己剛平撫下去的頭又開始痛起來,太陽穴扯著眼睛突突直跳。
“又是你?你寅時跑去浣衣干嘛?”
顧泱撐著臉,看著下首一臉委屈的女子,看她眼角的淚痕,像是在來時就已經哭過一場,待他一說話,像是又要忍不住那股委屈勁,抽噎了鼻子。
“殿下白日里喚奴婢來含章殿,拖拉著不讓奴婢走,這才耽擱了時辰,掖庭每日都有衣物分配,奴婢不想越積越多,這才找補時辰浣衣的!
此言一出,周圍之人頓覺氣氛尷尬,連周威都醒了瞌睡,曖昧的眼神在顧泱與華翎之間反復打量。
顧泱坐直了身子,臉黑成一片:“孤什么時候不讓你走了?”
“不是嗎?殿下今早讓白大人將奴婢帶至含章殿,殿下問了奴婢的名字,還讓奴婢念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臉通紅,眉目含羞,“念了些‘郎情妾意’的話本。”
周威的眼睛突得瞪大,不得了哦,不得了哦,這是什么鐵樹開花的稀罕事兒,竟讓他給撞上了,說給軍營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聽,估計他們也是會驚掉下巴。
華翎見他不說話,又一臉哀怨地說道:“不過一天,殿下難道忘了嗎?就在這張書案……”
“住嘴!”顧泱見她越說越離譜,黑著臉拍桌喝止。
他一口氣上不來,偏偏又沒法反駁,確實是自己讓她過來的,信件也是自己讓她讀的,也確實是在書案……
怎么這些平常之事,被她一說出來,就讓人想入非非!
“好了,息怒,息怒,殿下我們接著審案子…”
周威上前安撫,臉上卻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大字——意猶未盡。
他向華翎仔細瞄去,頓時明了,也不怪殿下色令智昏,眼前女子雖說不是什么絕色佳人,但是單看那眼角含淚,泫目欲涕的嬌弱樣,心里升起的那都是滿滿的保護欲。
“好,你說!”顧泱一指玉練,“你說她剪爛了王軍的里衣,有何證據?”
玉練抬頭,觸及顧泱冰冷的視線,一下被凍了身子,待叩桌聲響起,她才結巴回道:“奴婢…在那堆衣物…里發現…發現了剪子,當時…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場!
“可是孤得到的消息,是你們二人都在場!鳖欍罂粗度绾Y糠的女子,聲音陡然拔高:“那你告訴孤,你寅時去浣衣院干嘛!”
“奴婢……奴婢……”
身側之人張皇失措,華翎都能聽清她顫抖的呼吸聲。
“殿下,是玉練寅時來找奴婢,說有位燕女偷奸耍滑,衣物堆積了三天還未洗完,剛好奴婢接到殿下的諭令,趕夜在分配第二日的新活,依著殿下的意思,燕女沒洗完是不能休息的,所以奴婢就去看看……”
。。。
華翎怒視著上首,內心憤憤不平,竟然小心眼到如斯境地!
顧泱正專心聽著云芳將前因后果道來,順便撇了一眼身后全篇廢話抓不住重點的某人,就感覺一道幽怨的目光向他掃來。
讓他立馬回想到白日里話本子里的內容。
哀凄的小娘子等待上京趕考的夫君……
他一時惡寒,打了個寒顫。
“殿下,是不是夜涼了!”周威感覺身側之人哆嗦了一下身子,想著夜涼衣薄,關切問道。
“沒事,繼續!”顧泱咬牙切齒地回道。
云芳又接著往下說。
“哦!所以還有另一個值夜宮婢,來來來,上前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周威一臉豪氣,向著后方一個小宮婢招著手。
那小宮婢上前來跪到華翎左側,華翎頓時聞著一股桂花頭油的膩甜香味。
她略微思索,頓時明了。
她拿把剪子,確實是想剪爛了那堆衣物,但是去的時候,那里只剩一堆破布,她順手埋了把剪子進衣物里,有人捷足先登,看來這樹敵太多,難免會被人從身后捅刀子。
她看了眼左側的宮婢。
這將計就計,沒想到還能找到真的幕后黑手。
顧泱也被桂花頭油味熏得頭疼,他擺手示意周威上前來審,自己只在書案后扶額旁聽。
“你說,你值夜的時候聽見什么了?”
蕓香穩住慌亂的思緒,斟酌答道:“奴婢害怕,躲在房間內沒有出來,只聽見了……”
她的欲言又止勾起了周威的急脾氣:“你說就一口氣說完,停什么!”
“好像聽見了昭昭送過胭脂給玉練,中間聽不清……然后玉練罵了昭昭很多難聽的話……還咒她……身首異處……五馬分尸……”
“那就對了,你們之間有恩怨,人家送了你胭脂,你卻恩將仇報,剛才那個春兒也說了是你拿了把剪子站在石桌前,想誣陷別人,自己卻沾了一身稀泥巴!
周威皺眉看向癱軟在地,神色失常的宮婢,她一臉不可置信,發了瘋似得低喃囈語。
他轉身向著顧泱稟報:“殿下,應該就是這個宮婢設計謀害,依屬下看,這五十軍棍,該一棍不少!”
此話一出,華翎立刻感覺身側兩人一個身子顫抖越烈,一個心思落地,平緩了呼吸。
顧泱被那桂花頭油熏得頭暈眼花,再不能思及其它。
“孤身體不適,周將軍是副將,將士們的衣物爛了,依照軍規辦就是了。”
周將軍?
哪個周將軍?
難道是……
大周只有一個周將軍,陪著大周皇帝行軍征戰三十年,赫赫有名的大功臣——周威。
華翎大驚,他怎會來此,上一世他根本沒有來皇城,只駐軍在離皇城七里外的離岸坡。
怎么上一世,與這一世,
不一樣了……
“來人,將這宮婢拖下去,軍棍五十,死活由閻王說了算!”
“等一下…”華翎平復心情,向著周威說道,“周將軍,請等一下!
顧泱聽見她的聲音,揉著太陽穴的手一頓,鼻音濃重,聲音沙啞。
“倒是多管閑事!”
雖然嘴上是那樣說,但是也沒斥責,周威饒有趣味地看了華翎一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將軍,五十軍棍非常人能夠忍受,這浣衣婢女本來就人手不夠,她死事小,若是耽誤將士們班師歸國,就得不償失了!
“這……”
周威一時沒想到這個結果,稍稍遲疑,華翎看他緩了神色,內心一喜繼續勸道:“不若就將軍棍減少,‘小小’地懲罰一下,再讓她將破損的衣物全部補好,今日她打翻了掖庭許多姐妹的木桶,也讓她一并清洗!
她向著周威笑了笑,目光卻透過他向紫檀書案后的人望去,一字一句道:“沒洗完,不許休息!
顧泱一抬眼,就撞上她的目光,她尖尖的下巴向上抬起,向他揚起一抹明媚的笑,顧泱內心突得一跳,感覺這永夜似乎已經到了盡頭,破曉之光始于旸谷,也始于她的眼底。
他全身血液倒流,手下的肌膚燙得燒手,竟有點不敢直視驕陽,他第一次躲閃了目光。
“好啊,就這么辦,就打她二十軍棍,浣衣院內打翻的所有衣物都讓她來洗!
周威四十七年來第一次辦了件案子,內心全憑著高興去了,絲毫沒顧著身后之人的異樣。
華翎看著坐在書案后焉了氣兒的顧泱,又撇了眼只顧著開心的周威,不禁為他感到悲催。
臉都燒成了赤朱砂,看來是風寒侵骨,又穿著薄衣死鴨子嘴硬非得審完這個案子,有夠他受的了!
一道灼熱的目光掃在她身上,又忽地移走。
華翎嘆氣,看看,這眼神兒都燒來不對勁兒了!
“周將軍,殿下昏過去了!”云芳姑姑忽然叫道。
“哎呀,殿下!殿下!傳御醫!”周威大驚失色,連忙上前。
“將軍,城破后,御醫死的死逃的逃,沒有御醫了!
“哎呀,那就快去打盆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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