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黎黎看到書，小臉先擠成一團，翻開發現書中字少圖多，而且其中夾著朵干花的那頁，就畫著她好奇的大蟲子，頓時來了興趣。

        “嗯……嗯……嗯？”戚黎黎一堆字不認識，包括蟲子的名字也不認識，不過她認出了“有毒”兩字。

        果然有毒，還好那天沒有抓回家，但有毒的話，為什么還能做藥？

        聽翟巖解釋完，戚黎黎恍然大悟，她覺得這書比娘天天讓她背的之乎者也好玩。

        那些之乎者也她背了也不知道啥意思，娘教完，她轉頭便忘，反而這本書上的，她一下就記住了。

        “娘，我以后可不可以背這本書呀！”戚黎黎抱著書趴到楊氏的腿上，搖搖晃晃的。

        “可以啊，不過要先做完娘安排的功課，然后再背這本，你不認識的字，娘也會教你。”楊氏柔聲道，雖然這類書不是正統，但她不介意女兒多學一些，尤其是還能讓女兒認識更多的字。

        “就背這個嘛！”戚黎黎又開始賣萌撒嬌。

        “不行哦，”楊氏將小家伙抱起來，“你可以早上出門玩之前完成功課，然后晚上再學這本書。”

        戚黎黎撅著嘴，她覺得娘親太倔了。

        “好了，乖乖將最后一頁字寫完�！睏钍峡聪虻詭r，柔聲道：“巖哥兒，你先去外面吃些點心，等黎姐兒寫完字，再一起出去玩好嗎？”

        翟巖匆匆看一眼戚黎黎，低下頭小心問道：“夫人，我不吃點心，我也在書房里寫字可以嗎？”

        楊氏有些驚訝，旋即笑道：“當然可以。”

        她除了讓夏蟬替翟巖準備筆紙外，還讓秋穗多拿幾碟點心進來。

        戚黎黎從楊氏腿上下來，跑到翟巖身邊悄聲道：“你是不是傻呀，寫字讀書很無聊的，一點都不好玩。”

        “我、我娘說，要習字讀書，才，才能知禮明德�！钡詭r小聲道。

        戚黎黎歪了下腦袋，還是覺得翟巖傻，對于她來說，讀書寫字就是為了能出去玩，知禮明德啥的，她也不曉得什么意思。

        “你這孩子，自己貪玩還說人家傻，巖哥兒說得對，習字讀書，才能知禮明德，你若不好好學，將來變成愚笨粗鄙之人，沒得叫人笑話�！睏钍相凉值�。

        “敢笑話我，我就揍他！”戚黎黎揚了揚看起來萌萌噠小拳頭。

        楊氏又氣又好笑，抓了戚黎黎過來，“繼續寫！”

        又看向翟巖，指了指書案另一邊，笑道：“來，你坐那。”

        翟巖寫字的姿勢很端正，看得出來是個有教養的孩子。

        楊氏之前見到翟秋娘，就有疑惑她的身份，端看那氣度，便不像是尋常的農家婦人，但是幾位與翟秋娘接觸的嬤嬤，都沒有試探出她的來歷。

        楊氏猜測翟秋娘應該有難言之隱。

        如此她便不問了，那些嬤嬤翟秋娘可以不理會，而她對于翟秋娘來說是恩人，她若開口詢問，勢必讓翟秋娘為難。

        楊氏特意看了翟巖寫的字，六歲的孩子，字雖稚嫩，但端正，更難得的是這孩子的專注力比黎姐兒好上許多，黎姐兒現在寫字雖然不拖拉了，但還是扭來扭去，心定不下來的那種。

        這會兒戚黎黎寫字倒是沒有扭屁股，但一直嘰嘰喳喳說話。

        “小石頭，那只小青蛙好好玩，你還有沒有和小青蛙一樣好玩的？”

        翟巖點頭，“嗯，還有的，我下次做好了，帶給你�！�

        “好啊，我要小老虎！”

        楊氏以為跟大哥從城里帶下來的泥塑老虎一樣，那小青蛙也是泥塑的，便沒太在意，只輕輕拍一下戚黎黎的手，讓她認真些。

        一頁字終于寫完，戚黎黎像被燙到一樣，立即從書案旁跳開。

        楊氏拿了件新縫的氅衣給戚黎黎披上。

        平常閨女出去瞎跑，跑得整個人熱乎乎的，就不給她多穿了，但今天是冰釣，站那兒不動任寒風吹，楊氏都不明白這群孩子圖啥。

        穿好氅衣，戚黎黎迫不及待抓著翟巖往外跑。

        打開籬笆門，戚黎黎看見李小禾正一路小跑上坡。

        “你怎么過來啦？”

        戚黎黎問道，昨天她和小伙伴們說好了，小伙伴們若起得早，便自個兒先去結冰的小河附近玩，等她做完功課，會帶竹竿和餌料去找他們。

        “黎黎姐、黎黎姐……不好了……”李小禾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道：“打、打起來了……牧下鄉的、的孩子頭，來搶我們河……”

        戚黎黎頓時板起小臉，喊道：“快帶我過去！”

        “黎姐兒，夫人交代了不許打架！千萬別打架……”

        夏蟬追出來喊，可戚黎黎頭也不回，壓根不理她。

        夏蟬只能讓秋穗和另外兩名小廝趕緊跟上去。

        ……

        李墩趴在地上。

        他被人用腳踩住臉，又痛又怕，眼淚直流。

        他很早就聽說過隔壁鄉的葛麻子，比他大兩歲，不務正業，游手好閑，領著鄉里幾個年齡相仿的男孩，今天摸一根鄉鄰晾在外頭的臘腸，明天薅一把鄉親地里的糧食。鄉里的小孩出門玩，還得向他交保護費，少則兩條地瓜干，多則一個肉饅頭，他們鄉的孩子都特別怕葛麻子，怕得都不怎么敢出來玩。

        葛麻子這么欺孩霸鄉的，鄉親們能沒意見嗎？

        當然有��！

        可是敢怒不敢言��！

        葛麻子和李墩一樣，上面親的、堂的……算起來有好幾個兄長。

        李墩的兄長都在鄉里種地，多種幾畝，不愁吃喝的那種。

        而葛麻子呢，半數兄長在縣城，其中一位在縣衙當捕快，一位在汪員外府上當差。

        那汪員外與京城的高官有往來，而葛家當差的那位兄長又是汪員外跟前的紅人……個中厲害關系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葛麻子還有兩位兄長在漕幫做事，據說干的刀口舔血的活，特別橫。

        總之沒一個能惹的。

        于是好吃懶做的葛麻子成了牧下鄉的惡霸。

        李墩等人合計出來對付戚黎黎的辦法是，在冰河上潑加了油的漆液。

        油是張大壯提供的，他爹是屠夫，別家缺葷少油，他家卻不缺，偷拿一些豬油出來，頂多被他娘訓一頓，漆液則是王小山提供的，他哥在城里當漆工，前兒回鄉時帶了點漆液，說是給補墻角用，但一直放著沒補。

        這條小河大約七八尺寬，其中一處蒲草長勢最好，河面結冰了還有一大叢子蒲草露在外頭。

        鄉里人都知道冰河有草的位置比較容易釣上魚。

        戚黎黎不是那幫小孩兒的頭嗎？如此最好的位置必然是戚黎黎占的。

        所以他們將和了油的漆倒在了有蒲草的冰上。

        冰面本來就滑，倒了油，那是滑上加滑，戚黎黎一準摔倒，摔倒了要起身必然用手撐冰面，就會接觸到漆液。

        王小山說人接觸到漆液會長漆瘡，死不了人，但非常非常難受，他哥帶漆液回來時，可是再三交代他們家里人要小心，千萬別直接接觸的。

        一大早他們四個就來了，往蒲草叢里倒上漆，然后到附近閑逛等著瞧熱鬧。

        等了小半個時辰，其他小鬼都來了，唯戚黎黎沒來。

        李墩擔心這群小鬼往草堆跑會壞他好事，正準備上前驅趕，葛麻子等人搖搖擺擺的出現。

        用不著他驅趕，小鬼們全被葛麻子嚇跑。

        那葛麻子朝河中的草堆走去。

        李墩臉色難看，咋那么多來壞他事的！

        那東頭宅院的女主人，也就是戚黎黎的娘，據說性子軟不管事，而葛家，零零總總加起來一堆狠人，比戚黎黎家更不好惹。

        李墩決定撤，葛麻子欺負的人比他多多了，踩陷阱摔倒也算惡有惡報活該，至于接觸到生漆長漆瘡……葛麻子之所以叫葛麻子，是因為小時候生皰疹，沒仔細治，才留了麻子樣的疤，所以就算長漆瘡，沒恢復好留疤，也無所謂吧。

        李墩朝另三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一起撤。

        他、王小山、張大壯都轉身要離開，唯獨于小谷不轉身反而朝前走一步。

        然后李墩聽到熟悉的、憨憨慢慢的聲音……

        “那邊有陷阱，不能去～”

        “嗯？”

        葛麻子朝四人看過來。

        李墩：……

        他很無語，抬手打一把于小谷的腦袋。

        “你們幾個，過來，說清楚什么陷阱！”葛麻子挑著眉眼，不耐煩地朝他們勾勾手指。

        “沒、沒、沒有陷阱，我兄弟他腦子有��！”李墩又打一把于小谷腦袋，謙卑地笑道：“那兒就是比較臟，麻子哥，你小心點兒，避著些，別踩臟鞋……”

        李墩說著，感覺周圍空氣突然變安靜……

        他抖了抖，瞪眼看見葛麻子和手下的，氣勢洶洶地朝他沖來。

        被一拳頭打翻在地時，李墩腦瓜一片清明，他想起來葛麻子其實不叫葛麻子，叫葛鐵頭……

        葛麻子是綽號……

        葛麻子平常最恨別人喊他麻子……

        平常占著大家不一個鄉，他們私底下議論時都葛麻子、葛麻子喊習慣了……

        “看不打死你個癟犢子！”

        “賤犢子，敢罵我大哥！”

        “……”

        幾個人圍著一下一下地踹李墩。

        李墩腦袋、臉、胸口、腰子、屁股……都在痛，好痛好痛……鼻子一熱，嗚嗚嗚……鼻血被打出來了……

        視線也開始變模糊。

        模糊的視線里有一只紅紅的團子朝他飛奔而來……

        “不～許～欺～負～弱～小～！”

        嗚……居然是戚黎黎……

        不許欺負弱小嗎……原本他最不屑一顧的說詞，現在聽起來竟然像天籟之音。

        可是那女娃六歲不到，一個小豆丁能打得過葛麻子他們？

        李墩一陣心焦，他不想那個女娃多管閑事白白挨打……

        紅團子由遠及近，接著凌空而起，一腳飛踹……

        李墩瞪大眼睛，那飛踹的動作簡直是神仙之姿，直接將用腳踩他臉的葛麻子踹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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