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宅別院內

        待明瑾卷著些糕點零嘴深思狀離去后，蘇黎靜坐著，樣式兒沒變的，手里的帕子早絞出了線頭來，其面上仍顯淡淡憂愁。

        娘親，那些個想抹去你的印跡否？可未有你，何得我？是了，若是娘知曉這一切，向來心善著的娘親留得我個蘇二姑娘的虛銜，便也是了。可現下那些個錯綜的欲沒了我。

        如此哉！世上便再無蘇二姑娘罷。

        夕食后，范同叔由著寬慰的緣頭，僅是留下蘇黎，卻未關門。

        蘇黎以一副心安的樣子目送明瑾，明瑾見著范同叔周身嚴肅的氣樣，悻悻退下，卻暗下心思于堂屋。

        范同叔見小丫頭一臉哀愁狀，復又嘆息一聲，端正嗓音道：“丫頭，河洛客店的蘇二姑娘方才沒了。方欲將蘇黎因著蘇府的待客之道，病至肺腑，難以下榻之言傳去澶州，她便沒了。日后你怕是難頂著這身份了。”

        少女聞言，輕舉茶盞，摩挲著，臉色深沉卻不發一言。

        范同叔見著小丫頭反應無大，心下一喜，面上仍莊重著，“叔父表親誕有龍鳳，其女眉眼與你神似，因著病弱，又是高官貴女，未幾人識。上月中旬，自縊而亡，不得緣由。

        我已疏通關系，日后你便順其位，對內當是兄長收養之女。”

        上月中旬，那不是娘親忽然病重之際…

        范同叔沉著聲調：“此事聽叔父的，未幾年，叔父助你脫身。”

        少女聽此正欲回應考慮一番，便只聽其叔父急言，儼然不予其拒絕之機，當下即蹙著眉思慮著。

        “汴京是極好著的，你母親之事怕也是要尋去汴京，當是仲夏后起身，又是姑娘家的閑碎零件兒，先計算著。”

        范同叔于暗處攥著錦袍道：“明日我那侄兒或會拜訪，亦或住下，日后不免碰面著的，當是先熟知熟知來得好。”

        蘇黎緊盯著范同叔，良久，坦言道：“叔父此番，小黎實難一口應了。”

        范同叔聞言，幾不可查的嘆息了，“小棠梨，我應了你娘親的。”

        蘇黎瞪時急急詢問著：“那娘親可還有交代……”

        少女未完話，范同叔便直直道：“你娘親之事或偶有蹊蹺，可叔父一早答應她的，論及此，只當一概不知。”

        少女知曉叔父的脾氣，心里不安著夜市之行，便也是草草退下了。然于范同叔看來卻憂傷更甚了。

        小丫頭，日后你便會知曉的。

        范同叔抿了口茶，人走茶涼，大致便如此了，思及此，晏殊攥緊著拳頭。

        晚晚，你知曉我的脾性，汴京之約，不論生死，豈敢辜負。

        江府

        江殊暗自撫了撫巾帕，一臉戲虐的瞧著阿蔞，卻是不發一言。

        良久，阿蔞言畢，江殊卻是僵硬著笑容：“護她周全，注意分寸。”

        阿蔞后腿跟頓時顫了顫：“是。”

        再抬眸時，少年一臉殺氣：“臨玥閣何時甩了個廢物給我，查個客商這般費勁。”

        “大夫息怒，河洛客店那位與汴京勢力有著干系，請予屬下一些腳程時間，必清查，”阿蔞瞪時埋下頭。

        少年直直盯著阿蔞，笑的涼薄：“今夜會是一個好時機。”

        阿蔞應聲后飛也似的離去。

        不知多久，少年恢復清冷模樣，輕嘗一口茶后，似說非說

        小月兒，又是女兒節了

        清豐夜市申時三刻

        二人尋常書生模樣行至江樓南街，其身后似是跟著一書童，細細一瞧，怎么著那身布袍皆別扭著，長貌雖還算清秀，其魁梧的樣式活脫一府衙。

        （“小瑾，你認真否，真差那府衛與我們一道？你該好好較量一番，我們此行不勝簡單，一些個事理情況于江氏知曉終是不好的，”蘇黎扶額。

        “小棠，我清醒著很，原先早已暗暗查詢過，雖那南街時有縣衙，卻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我二人又是些書生打扮，照著縣律，遇著些緊急之事只會麻煩上公堂。有了阿蔞，處事便不甚方便。

        你不曉，方才我瞧著院落桃兒鮮美，一時貪嘴，不慎于樹上墜落，那阿蔞直直飛來接了我，亦于我未曾覺察之際欲去。

        可見是個不易顯山水卻避嫌的。而后我與他深談一番，終覺利大些弊，此行可用。”明瑾邊是急著更衣邊道。

        屋頂的阿蔞黑著臉忍著不離，而后更是扯著臉皮。

        蘇黎握著盞，另一手輕敲著桌面，思慮片刻后緩緩道：“有理。備些銀兩銀票，恐有用處，離宅前喚他一聲便是，人前自是不能喚他阿蔞，當是得委屈他換上小廝布袍。”

        明瑾輕挑著眉：“姑娘這回可大方著了。”

        蘇黎似笑非笑：“嗯，是該好好備些物件了。”）

        因著夜市繁華，加上嘈雜的縣民，兩人便翩翩衣衫，隨意起來。

        “博苑，快些跟上，”一白嫩小生（明瑾）朝著身后相距甚遠的“書童”不耐煩道。

        阿蔞無奈的近了些。

        蘇黎坦蕩走著，心下仍深思著。

        良久，二人見著滿大街的江氏，不僅扶額。

        明瑾不禁：“江家從食，江家素茶店，江家北食店，江家南食店，江家油餅店，海川江家胡餅店，江家羹店…怎生多布行都冠以江氏，小棠，我瞧著這條街被江氏買下來的現狀，不若我們去個北街”

        蘇黎執扇一收：“不必，照著縣律，再費些步腳，前頭便該插以蘇氏與宋氏店鋪。”

        “有理，那我們快些步腳。滿大街的江家瞧著我暈乎乎的，”

        明瑾微皺眉，微微回首著：“博苑，你究竟是何用意，走著姑娘家似的。早知還不如攜那阿帛，還價時也能幫著說一嘴，瞧著你，不愧言阿蔞，一言不發著的，怕是能早日回家吃飯了。”

        其身后滿手小食，用具的阿蔞聞此只得強顏狀，加快了腳程。唉，先人間“女子難養也”，實乃真言了。

        蘇黎見小丫頭可愛的抱怨樣，以笑置之，而后憐憫的瞧了眼阿蔞，內里想：這小廝是個可用的，若江氏非敵，需得去江府一番了。

        “明兄，前頭那江氏酒樓瞧著別開生面，一起瞧瞧？”蘇黎故作聲道。

        臨行的商販見二位客官對其簪花興致不佳，也不生氣，異常熱情的忙著宣揚江氏酒樓。

        “二位客官好眼力啊，江氏酒樓乃本縣一正店，為三層，自是二層小間最為舒適，其一層中設一場臺，言是因著女兒節的緣頭，多有異域歌姬，周頭圍著些茶間酒桌，各方小食沿著客官喜歡著上，其三層自設詩會，自外而望縣頭夜景，好位置自內可一覽酒樓全景，多有文人異士的，甚是有趣。”

        見著二人興致頗高，那商販便是更賣力介紹：“后頭便是河洛客店了，游至戌時亥時的也無多大關系，住食酒菜的于客店也方便的緊。”

        明瑾聞此，淡笑道：“如此，便多謝了。”

        商販見此，笑著目送兩位清風霽月著離去，心下卻盤算著今日酒樓可分得多少銀兩予他，而后更是賣力的吆喝起自己的簪花來。

        二人作游玩狀行至酒樓門口，瞧著那不斷被人磕碰著的門檻，均做搖頭狀。

        “小棠，瞧著這仗勢，你哥哥怕是日進斗金還有得多，哪里缺那么些商販的賞錢。”

        明瑾興致上來，內里也不甚抵制那便宜哥哥了，面上卻仍掛著淡笑：“范兄此言甚有道理。”

        未等二人調笑侃喧幾句，門口迎賓的小廝眼尖的瞧見了兩位，忙迎了上來：“二位客官要里觀否，今夜特有遼來的舞姬助興，一會開場，二層雅間最是適合郎君們的了。”

        明瑾執扇而擺，“好，你且領著路。”

        小廝聽罷，忙低首領路：“客官，里面請——”

        二人碰過了那門檻，饒是先有準備著，仍是不禁喟嘆一聲，雕梁畫棟不過如此。一層周邊不論茶間酒桌，精美著用金絲勾勒的，來往小廝間，步調沉穩，井井有序，中設一場臺，多用絲綢裝飾著。

        現下似是未到時辰，還是南方評彈，饒是如此，吆喝聲，附和聲，嬉笑聲不絕于耳，一酒樓竟是至此間。

        三人行至二層小間，方坐，明瑾便丟出一錠銀子：“店家，有什么好吃的盡上于前，銀兩少不了你的。”

        小廝方欲笑著接了，便斜著瞧見了門口那縷錦袍，瞪時冷汗直冒，不敢言辭。

        二人見小廝模樣畏縮，均是不解。

        “江家姑娘上自家酒樓，何須銀兩，不過為著掩飾二人身份，尋些由頭，留些個銅板當是賞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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