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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我一直都知道那個男人是個爛人。

        但我不知道他能被揍成個爛人。

        當他被打倒在地破口大罵又接著被揍的時候,我沒有一絲想上前阻攔的想法,心底騰升的是讓我害怕的巨大快意。

        我是個壞孩子。

        明明那個被打得滿臉是血的男人是我的爸爸,是那個盡管一直揍我,但是會出錢讓我上學讓我吃飽飯的父親。

        但是我還是想笑著喊上一句,臭老頭,你活該啊。

        明明在此之前我還在瞧不起那些不良只會使用暴力,而現在的此刻我卻因為今牛若狹的暴力行徑而快樂。

        不可以被發現吧。

        有誰會因為家人被揍到流血還開心的呢?

        我聽著今牛若狹警告那個男人,努力抑制住上揚的嘴角,然后他轉過身帶著張揚的笑容攬過我的肩膀。

        “出氣了嗎?”

        我聽到他這么問我。

        我忍不住狂點頭。

        他伸手對著我的腦袋一頓揉,把我的頭發揉得像個鳥窩。

        “晚上阿真會過來,他讓你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幾點?”

        “隨便你幾點來。”

        明明沒想哭的,但是因為他這句話,我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今牛若狹沒有安慰我什么,揮揮手,十分帥氣的離開了。

        等到今牛若狹完全離開,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爬了起來,嘴里開始不干不凈辱罵起來,“果然是表子生的,就是一個白眼狼——”

        這次我打斷了他。

        “隨你怎么罵,但是你之后再打我我就去找若狹哥哥。”

        “你去找啊,你看我不去報警把他抓了,法治社會光天化日之下上門打人還有沒有法律了。”他罵罵咧咧道,我怪異的看著他。

        向來在家里只用拳頭講話的他,現在開始講起了法制,真是可笑。

        “若狹哥哥還沒有滿16周歲。”雖然不知道今牛若狹究竟多少歲,但我還是這么說,“在你差點打死媽媽的時候,法律沒有制裁你,那么現在和未成年打架斗毆,法律也不會制裁他。”

        發燒讓我身上出了很多汗,洗了個澡之后,感覺清爽多了的我坐在書桌前發了會呆。

        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感覺到了疼痛。

        是真的。

        我認識了兩個不良,他們收留了我一晚,還帶我去看病,還為我揍了那個男人。

        我做夢都不會夢到這種事情吧。

        我對著桌上被那個男人砸出的裂紋的鏡子看了一下自己,不禁愣住,原來平日里被人說陰沉怪人的我也能這樣笑著。

        按照自己的計劃,我應該在今天課上看完這本書,放學之后再去圖書館還掉,現在只能明天才能換新書看了。

        我拿起書準備開始閱讀,又想起昨夜見到的今牛若狹屋里大堆小堆的雜物,意識到自己似乎可以去幫上忙。

        但是書。

        我低頭看了看曾經的摯愛,一時間有點糾結。

        最后我還是從書包里拿出鑰匙掛在脖子上,帶著我還沒看完的書,跑到了504。

        今牛若狹頭發亂糟糟的來開門,見到我沉了臉,“他又打你了?”

        我搖搖頭,有點不好意思。

        “我想幫若狹哥哥整理東西。”

        “不用了。”雖然拒絕了我,他還是讓我進來。

        昨日還有些亂的房間,現在看起來整齊了不少,只是墻邊還擺著一排箱子。

        “那些要收拾嗎?”我指著那排箱子,今牛若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用,我需要我直接在箱子里拿就好。”

        我這才意識到我打擾了對方補覺。

        今牛若狹也沒管我,丟下一句隨便玩到頭便睡了回去。

        雖是這么說,但是他家現在除了一堆漫畫雜志也什么可以娛樂的都沒有啊。

        幸好我帶了自己的書。

        我左右看看,找不到椅子便隨地坐下,準備開始看書。

        剛剛坐下,就看到那個白色的腦袋抬了起來,沖我喊了一句,“等下我朋友會過來,你幫我開下門。”

        說完又埋頭睡了。

        于是我挪到了玄關處靠著鞋柜處看書。

        我輕手輕腳翻開了書,一開始還想著要放輕動作不要打擾到今牛若狹,很是很快我便完全沉浸入文字的世界,直到門鈴聲將我驚醒。

        “若狹!”來者扯著嗓子喊著,我嚇一跳,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今牛若狹,這都沒吵醒嗎?

        我打開門給對方,立刻給對方比了個噓。

        來著是個塊頭大到離譜的黝黑皮膚的壯漢和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分長發男,就算他們沒穿特攻服也讓我一眼就感覺這兩個人是不良。

        比起今牛若狹和佐野真一郎,他倆長得好兇啊。

        壯漢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下門牌上的504,似乎在確認自己是不是敲錯門了。

        那個刀疤男也跟著我一起豎起手指。

        “噓。”

        然后他倆走進屋里,我剛關好門,轉頭就看見刀疤男已經躡手躡腳走到今牛若狹身邊,他俯下身在今牛若狹的耳邊用著巨大音量喊著,“起床了!松o菜菜子開新聞發布會公布戀情了!!”

        今牛若狹幾乎可以說是從床上彈射起來,給了刀疤男一頭槌。

        “武臣你這個家伙吵死了啊!!”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跟對方用著同一音量的他自己也很吵。

        我捏了捏手上的書,把目光轉向解了鞋帶剛剛脫好鞋的壯漢,他還把鞋子整齊擺好在玄關。

        對不起以貌取人是我的錯。

        他見我在看他,便對我點點頭,“我叫荒師慶三,跟我一起來的人是明司武臣,你是若狹妹妹嗎?”

        我搖搖頭,雖然對方整齊擺好鞋子的行為,讓我有所改觀,但是面對體型差這么巨大的人,我還是不由緊張,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我是住在二樓的上野山愛子,昨天真一郎哥哥把我撿到了若狹哥哥家,我不是他妹妹,請多指教!”

        我在學校自我介紹都沒用過這么多字!

        “哈哈,”對方笑了起來,本來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臉親和了起來,“阿真這家伙真是亂來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帶我往里走,“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吧。”

        “嗯。”想起對方昨夜給我披上衣服,問我要不要跟他回家,以及今天早上的白粥,我重重的點頭,“若狹哥哥也是大好人。”

        “真沒想到那個白豹有朝一日也會被女人這么夸。”

        刀疤臉的明司武臣坐在桌子上沖我直擺手,“小妹妹,等你長大了就不會覺得若狹是好人了,來來來,我問你,你覺得他帥嗎?”

        我毫不猶豫,“帥!”

        “你看你認識他連一天都不到,年齡差還這么大,你都能覺得他帥了,你知道這叫什么嗎?”

        我歪頭看他,他搖了搖頭,表情夸張道,“這叫渣男。”

        今牛若狹向他丟了個枕頭,“你對小孩說什么呢!無聊不無聊啊你。”

        我看他打著哈欠抓著頸后走向衛生間,思考著屑是什么。

        哦,對了。

        “為什么是白豹?”

        “因為他頭發染了白色啊。”

        我不解,“那你們是黑豹嗎?”

        明司武臣笑了一陣,很是夸張。停下來后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指了指我手中的書,“看什么小說呢?”

        我把封面給他看。

        “永遠講不完的故事?這是什么,一千零一夜嗎?”他拿過去隨便翻了翻。

        我搖搖頭。

        “主人公偷的書叫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怎么現在小學生還看小偷的故事。”他失去了興趣把書還給我,話題一轉問我,“幾歲了啊?”

        “八歲。”

        “比我弟弟還大兩歲啊。”

        他從拎過來的袋子里翻出一瓶牛奶來遞給我,“要多喝牛奶啊。”

        這也太不像不良了吧。

        我后退一步瘋狂擺手,“我不渴。”

        “可你比千咒那個小矮子還要矮啊,她比你還小都有一米了。”

        荒師慶三默默補了一句,“千壽是武臣妹妹,今年五歲。”

        “這樣下去能超過一米五嗎?”

        “感覺不太能。”

        “”我扭過頭去不想說話。

        等到佐野真一郎姍姍來遲的時候,我的臉上已經被貼滿了紙條,聽到門鈴聲的我甩開手中的撲克就往玄關跑。

        “我去開門。”

        來者果然是佐野真一郎,看到我這幅造型開門的時候還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愛子?”

        我點點頭,他有些好笑,俯下身幫我把臉上的紙條撕下來,“玩紙牌呢,怎么這么欺負小朋友?”

        果然我的感覺沒有錯,佐野真一郎跟他們不一樣!

        我跟在佐野真一郎身后,他把塑料袋里的東西一起甩到在床上回消息的今牛若狹身上,“今天可是說好了,為了慶祝搬家你請客,別吃到一半又找借口跑了。”

        看運動軌跡袋子里的東西應該沒有多重,但是今牛若狹卻捂住被砸到的胸口發出了一聲慘叫,他把臉埋進被子里,悶聲悶氣道,“我被砸傷了,晚飯去不成了。”

        “那我們就把你抬去醫院。”

        他們作勢要鬧到一起。

        聽到醫院我想起今天的事,便伸手拉了拉佐野真一郎的衣角,佐野真一郎低頭看向我,大約是覺得我這樣很累,又蹲下來跟我講話。

        “怎么了?”

        明司武臣和荒師慶三已經半抬半拖著今牛若狹往外走了。

        “是關于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這次我說的沒有上午在醫院的吞吐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想辦法把錢湊夠,“我看病花了多少錢啊?”

        佐野真一郎看著我,并沒有拿我的年齡說事,而是認真問我,“你打算怎么還呢?去找你老爸要嗎?”

        “真一郎哥哥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家里事情的?”

        “發現傷痕之后問了一下這里的房東,他告訴我們的。”

        我記得房東。

        在六歲那年,媽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時,我慌忙跑到屋外求助,敲遍了鄰居的門都沒人家,絕望之際是來檢修水電的房東幫我撥打了急救電話。

        媽媽也因此得救了,也是因此不得不繼續活在這個地獄里,直到一年后終于忍受不了這一切的她丟下我獨自離去。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服自己不要在那個男人的暴力之下去怨恨獨自逃走的媽媽。

        為了相信媽媽給我取的名字是真的因為愛。

        我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是他用暴力摧毀了媽媽對我的愛,讓她離我而去。

        可有時我還是忍不住想。

        我果然是個壞孩子吧。

        明明媽媽在這個地獄保護了我,可我卻會怨恨她的離開,怨恨她松開了我的手,怨恨她不愿問我一句是否愿意跟她一起走。

        媽媽一定是看穿了這一點才丟下了我的吧。

        而面前的這個少年卻摸了摸我的腦袋,微笑著告訴我。

        “一直以來真辛苦了,愛子是個好孩子啊。”

        討厭。

        我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告訴自己要忍耐。

        都八歲了,怎么可以動不動就哭。

        “我不會找那個男人要錢的,我很厲害的,會自己掙錢還給你們的。”

        “愛子這么厲害的啊。”

        我見他還不肯告訴我到底花了多少錢,有點著急,“我真的可以自己掙錢的!”

        身后傳來今牛若狹和明司武臣的催促聲,佐野真一郎對我眨了眨眼睛貼到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然后站起身來罵他們吵死了,一邊拉著我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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