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動心

“寫錯了寫錯了，我想著寫烏鴨滿架，鴨子的鴨，沒想到一下筆成了烏鴉。”顧清池左躲右閃，拼命解釋，卻聽連他大哥都提出疑問：“烏鴨滿架也不對啊，咱們家還有兩只花鴨子呢，不全是黑鴨子。”

“這活兒沒法干了。”顧二少淚流滿面：“那你們說寫什么？你們說寫什么就寫什么。”

眾人都笑作一團(tuán)，嘻嘻哈哈的出著主意。顧清池一聽：得！娘親已經(jīng)徹底被沈明珠給帶壞了，在那里說著什么‘一天一個蛋’‘少吃食多下蛋’之類的惡搞橫批，于是干脆不理這倆人了，冷哼一聲道：“你們這橫批愛找誰寫找誰寫去，我不伺候，這明顯是寫了就必定砸招牌的，我混到現(xiàn)在容易嗎我？”一邊說著話，陸續(xù)就有人過來找顧清池寫對聯(lián)，于是沈明珠和鐘氏也停了說笑，最后只把那“金雞滿架”的橫批認(rèn)真收好，“烏鴉滿架”和“曲項向天歌”都給孩子們練習(xí)鉸紙人去了。

人越來越多，很快屋子就擠滿了，顧清池寫的也越來越快，字的質(zhì)量卻是一點兒沒下降。沈明珠在旁邊看著，都替他那只手腕擔(dān)心，這已經(jīng)不是高負(fù)荷三字可以形容的了，一直要懸空筆走龍蛇啊，這貨不知道累嗎？

好容易到了中午，村里大部分人家的對子都寫完了，用掉了兩碗墨汁，顧二少等最后一個村民離開后，立刻甩著手腕子大呼小叫起來。鐘氏正在堂屋里做飯，聽見了便笑話道：“行了，知道你辛苦，不用拿出這聲音給我們聽了，寫幾個字兒罷了。”

“話不能這么說，鐘嬸，這樣一上午懸腕疾書確實很累，我相信二少爺不是在故意邀功。”沈明珠正在炕上認(rèn)真剪著上午剛跟人學(xué)的簡單福字窗花，聽見鐘氏的話，立刻幫顧清池分辯了一句，然后招手讓顧清池坐過來，很自然的拿起他手腕開始按摩。

“喂！這……不太好吧？”顧二少臉上羞紅，連忙做賊似的四下里看看，發(fā)現(xiàn)無人看見才微微松了口氣。

“呸！你胡思亂想什么呢？這手腕子剛剛寫了這么些字，得趕緊活動開，不然現(xiàn)在你年輕還好，到老了這里就要痛了，你又是個注定吃這行飯的人，日后寫字的時候還能少了？所以我才幫你一把，你就想到男女大防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在我眼里，你還是個半大孩子呢，姐姐幫弟弟揉揉手腕子，算個什么事？”

沈明珠笑啐了一口，聽她這么一說，顧清池也放下心來，因訕訕笑道：“我倒也沒多想，只是事起突然，沒有個防備罷了。謝天謝地，這些年我不知道讓我娘冤枉了多少回，可算是今日有個為我說話的人了。”正說著，就見梁氏和妞妞走進(jìn)來，看見兩人動作，梁氏便怔了一下，但見沈明珠和顧清池一臉的坦然，也就沒多想，微微一笑，取了東西就又出去了。

顧清池卻漸漸就有些走神，目光脈脈看著正在替他仔細(xì)按摩的沈明珠，一顆心忽然就不受控制跳得劇烈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漲滿，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難受，而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他不知不覺就看得癡了。

“行了，你再多活動幾下，應(yīng)該無礙了。”沈明珠忽然開口，嚇得顧清池連忙收回目光，聽話地甩了甩手腕，他點頭笑道：“多謝了，果然舒服好些。老實說，還從未有女人對我這樣好過，你是第一個。”

“這話讓鐘嬸聽見，非揍你不可。”沈明珠呵呵笑一聲，轉(zhuǎn)身又從炕上撿起窗花繼續(xù)剪起來。

“我娘的生養(yǎng)之恩自然是天高海深，只是她和其他鄉(xiāng)下婦人一樣，都是粗養(yǎng)我和大哥，并沒有這樣細(xì)心過。”顧清池微微一笑，有些話在心里涌動著，幾次想要沖出口，卻被他死死壓住了。

“那位張姑娘呢？”沈明珠想起顧二少被那位張家姑娘嚇麻了爪子的情形，忍不住就笑出聲來，旋即又道：“不過好像從那以后，那位姑娘再沒來找過你，真是的，女追男隔層紗，這都是有數(shù)的，她怎么就不多堅持幾天呢？”

“大過年的，你不要咒我好不好？”顧清池翻個白眼，不過拜這幾句話所賜，他心里那份兒躁動總算是平息下去了。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除夕，這一天天不亮，鐘氏就起床了，煮了一小鍋粥，就將東西屋炕上幾條懶蟲都轟了起來。梁氏和妞妞在昨天就回梁二伯家了，所以此時顧家只有他們四個人。

“娘啊，天還沒亮，家里該打掃的都打掃了該準(zhǔn)備的吃食也準(zhǔn)備了，你這么早把我們叫起來干什么啊？”

顧清池喃喃抱怨著，心不甘情不愿的洗臉?biāo)⒀馈ｎ櫱遘幵缍际帐昂昧耍瑦灢蛔雎暼ヅＥ锢锝o兩頭牛和香獐子添草料，經(jīng)過一個秋冬的精心喂養(yǎng)，這三個半大家伙都已經(jīng)長成了，在牛棚里一水兒排開，毛皮水光溜滑，看著就讓人打心眼里喜歡。

顧清池這會兒也收拾完了，在院中打了兩趟拳，便習(xí)慣性來到牛棚，往香獐子腹下摸了摸，被香獐子蹬了一蹄子，他便笑道：“這舊衣裳你愛怎么蹬怎么蹬，但是我明日換了新衣裳，你可就不許耍性子了，不然一拳打你個滿臉開花。”

“你不去摸它的香囊，它理都不會理你。”沈明珠倚在門邊搖頭，她打賭顧二少一定不明白先撩者賤這個道理。

兩只狗也已經(jīng)半大了，因為前世有養(yǎng)寵物的經(jīng)驗，沈明珠每周都要給它們洗澡，所以渾不像鄉(xiāng)下其它土狗一般邋遢，此時毛色鮮亮身材健壯，站在那里竟也透出幾分威風(fēng)八面的味道來，原本的毛色褪去，如今恰好是一黑一白，相映成趣，顧清池戲稱它們是黑白無常，被鐘氏以搟面杖捶了一頓后，改成了黑白雙煞。

“軒兒，你去梁家再打聲招呼，確認(rèn)一下明日他們那馬能給池兒用。池兒，你和沈娘子把這些對子和彩在各處貼上。”

吃完早飯，天就大亮了，鐘氏忙著給大家伙分派差事，顧清池和沈明珠榮幸地領(lǐng)到了“封門”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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