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153
大儒董仲舒《春秋繁露》有言“慶為春,賞為夏,罰為秋,刑為冬。”
原本按大夏律,自孟冬十月起,應(yīng)對定為處決的犯人予以行刑。
但立冬那日,一道圣旨自宮中頒出,詔書上有言∶
"為皇后和皇嗣祈福,圣上命,大赦天下。"
而與“大赦天下令”一同頒出的,還有一系列輕徭薄賦、安民養(yǎng)民的政令。
當(dāng)是黃恩浩蕩,也足以顯得圣上對皇后及皇后腹中的龍嗣的看重。
看來,帝后恩愛如尋常夫妻之傳言,不似作假。
近些時日,后宮諸人,上至陛下封湛,太后太妃和公主,下至宮人,皆是吃齋念佛抄經(jīng)書,為求皇后能夠平安誕下皇嗣而不遺余力。
不過, 此次以皇后之名而施行的“大赦天下”, 卻遠(yuǎn)非只是為皇后和皇嗣祈福這一層含義。
大夏在去歲經(jīng)歷過洪澇和糧荒,而在今年又是接連幾場大戰(zhàn),雖說不至于民生凋敝,但全大夏不論人力還是物力的各類損耗嚴(yán)重,急待恢復(fù)元氣。
且突厥和南疆因戰(zhàn)敗,向大夏割地,大夏邊境外擴(kuò),急需征調(diào)人手墾邊。
故而封湛和秦?zé)熒套h,大赦天下,釋放非重罪死囚,再遷移部分人口去往北境和南境定居。
以各類利好的政令使大夏快速恢復(fù)經(jīng)濟(jì),避免大夏再出現(xiàn)諸如上一次因十年大戰(zhàn)而導(dǎo)致的經(jīng)濟(jì)下行,國庫空虛之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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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大赦天下,按照舊例,被赦免之囚犯并未包含十惡不赦之徒,以及貪官污吏。
因而,前右相秦文正之女,兵部尚書賀府的嫡長媳秦念,因謀殺親夫,被定罪為十惡中的“不睦”,不予赦免。
當(dāng)初給秦念定罪的主審官員是前京兆尹晉王封羨,晉王雖說給秦念以謀殺親夫結(jié)案,但并未令斬立決,而是秋后問斬,這的確也算是徇私。
但對此,無人提出異議,包括兵部尚書賀嚴(yán)明。
晉王能大義滅親, 沒讓這案子多出些什么不必要的波折, 已出乎了賀嚴(yán)明的預(yù)料。
賀嚴(yán)明也不好同晉王,還有秦文正撕破臉皮,畢竟官場上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有可能要打交道,更何況做這事的只是秦念,賀嚴(yán)明不會昏了頭遷怒他人。
只要能定罪,至于是斬立決還是秋后問斬,賀嚴(yán)明并不是那么執(zhí)著。
而如今,既已入冬,便再也拖不得。
因這罪婦秦念是皇后的親妹妹,現(xiàn)任京兆尹不敢擅自下令處決,思來想去,他攜著厚禮去往大理寺卿彭渡府上,求彭大人給他拿個主意。
大理寺卿麥渡自上任起,是受夠了京兆尹將難辦的案子都往他大理寺推。只除了晉王封羨在京兆府的任期,畢竟晉王作為皇族親王,辦案可是較他大理寺卿還更為便利。
對于賀府這個案子的判斷,大理寺卿彭渡也有些為難。
賀府長娘秦念的罪名,說輕了是殺夫,若是真論起來,她謀殺的賀霄可不只是賀府大公子,且還是先皇親自授封的從四品宣武將軍。
罪婦秦念這是謀殺朝廷官員,京兆府本可直接定罪處斬了便是。
但這秦念又是皇后的親妹妹,既然被晉王定為秋后問斬,是否就是留有翻案的余地
被定為秋后問斬的案件中,不是沒有在秋審時出現(xiàn)變數(shù)的先例。至于會不會有轉(zhuǎn)機(jī),那就得看上頭的意思了。
大理寺卿彭渡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給皇后處遞上了一封奏折,試探皇后的態(tài)度。
而秦?zé)熢诳催^彭渡的這封折子后,卻只是一聲輕笑。
當(dāng)初秦念之所以會嫁給賀霄,最終還鬧成如今這般兩敗俱傷的不堪境地,那可是因秦念妄圖坑害她秦?zé)熯@位嫡姐,只不過秦念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她自己給坑進(jìn)去了而已。
怎么,我還要為她求情不成
當(dāng)日,京兆尹收到了大理寺卿彭渡的回復(fù)。
“皇后的意思是,按律論處。”
京兆尹先是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倒也想明白了。
看來,皇后果然同傳言中那般,同秦府不親厚。
京兆府大牢。
明顯瘦削了許多的秦念在牢中并沒有等來她被赦免的消息,而是依舊維持原判。
秦念跌撞向牢門,向前來告知結(jié)果的獄卒尖聲叫喊∶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我姐姐是皇后,我姐姐秦?zé)熓腔屎螅沂腔屎蟮挠H妹妹,我要見皇后,我要見秦?zé)煛?
而回應(yīng)秦念的,只有同在牢中,但即將被釋放出獄的其他女囚的嗤笑聲∶
“喲,姐姐是皇后亂攀親戚吧這是”
“我聽說好像真是皇后的妹妹……”
“還要看人皇后認(rèn)不認(rèn)呢,嘖嘖……”
秦念面如死灰,無力地順著牢門滑向潮濕臟污的地面,嘴唇翕動,口中喃喃∶
“我當(dāng)初為何不能再忍忍,為何定要殺了他,為何不能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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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憂在揚州祖宅的秦文正早已收到了關(guān)于秦念一事的消息。
秦念居然敢做出此等敗壞門庭的混賬事!謀殺親夫!
秦文正萬分慶幸自己當(dāng)初的辭官一舉,雖說如今只是丁憂,但遠(yuǎn)在揚州也好過在上京城受旁人指指點點的好。
不論秦念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親骨肉,但她在外可是還掛著他秦府小姐的名號。
也幸而沒有影響到秦?zé)煛?
還有秦名……
秦洺在赤峰軍中立了功, 授封了個從六品忠武校尉, 也算是在軍中正式立足了。
秦文正難以想象,秦洺居然能吃這種苦,還做出了成績。
那可是赤峰軍啊,秦文正可是有所耳聞,赤峰軍中可都是精英。
若是秦洺是他的親兒子……
秦洺來了信,將由他去將阿姐秦念的尸首送回?fù)P州。
當(dāng)然, 秦念不論是因為已外嫁又還是獲罪, 是不能葬入秦家族地的, 但好歹較之被丟入亂葬崗要好得多。
而秦文正也收到了兵部尚書賀嚴(yán)明從京中讓人送來的信件。
賀嚴(yán)明在信中說道∶
“賀府會將秦念的嫁妝如數(shù)歸還給秦家,算是同秦家正式斷絕這場本就不該有的姻親關(guān)系。”
賀嚴(yán)明準(zhǔn)備送回的秦念的嫁妝里,不包括當(dāng)初秦?zé)熞再R禮送到賀府的那些鋪子莊子。
賀嚴(yán)明對皇后同秦家的恩怨糾葛多少了解一些,他并非是貪圖那些莊子錢財,而是不想讓秦家白白占了便宜,且還不能因為歸還嫁妝一事得罪皇后。
如果處理不當(dāng),那便得不償失了。
賀嚴(yán)明做好了打算,待皇后誕下皇嗣,賀府就將那些鋪子莊子的房契地契送到皇后那里去,權(quán)當(dāng)賀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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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秦文正不斷收到上京城的消息。
秦?zé)熥鳛樘拥恼掌蓿谔拥腔鶠榈蹠r,順理成章地被冊立為皇后。
而他秦文正,恐怕是最寒酸的國丈了。
秦?zé)煟呐畠海@個讓他又生氣又暗暗驕傲的女兒……
秦文正這些時日,時常會想起沈時英。
大夫見秦文正兩鬢邊的白發(fā),說他的頭痛癥是憂思過度。
但他是憂么只怕是悔吧……
秦文正沒有一刻不在后悔,如果沒有當(dāng)初的鬼迷心竅,沒有宋眉,那么沈時英還是他的夫人,他應(yīng)該還老老實實地待在相位,也可以安穩(wěn)又風(fēng)光地留在京中做他的國丈。
而如今,他竟要獨自在揚州孤獨終老了嗎
還有秦名……
就算秦洺不是自己的親骨肉,但畢竟養(yǎng)育了他怎么多年,曾也對他給予厚望,說沒點感情是假的。
但一見到秦洺,秦文正定會想起宋眉和秦四爺聯(lián)手背叛他,拿他當(dāng)傻子逗的事,讓秦文正心中如何不窩火。
自己終歸還是得有兒子養(yǎng)老送終啊。
待過了母親的守期,自己該同那兩名侍妾行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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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洺收斂了秦念的尸首入棺后,帶著棺木,準(zhǔn)備自水路下?lián)P州。
秦洺在上京城東碼頭上船時,遇見了立在旁邊一條船的船尾的王璟鈺。
二人看見對方時,似乎都有些詫異。微頓之后,兩人互相頷首,像是……再尋常不過的見禮,而后秦洺上了船。
他們曾經(jīng)分別是左右相府的公子,且曾同在國子監(jiān)就學(xué),算是同窗,但針尖對麥芒中還差點鬧出命案。
之后左右相府相繼倒臺,而這兩位曾經(jīng)的京中貴公子也皆是越發(fā)得沉默寡言,不論他們今后的際遇將會如何,但也是令人唏噓感慨啊。
在秦洺的船駛出碼頭后,王璟鈺收回視線,繼續(xù)閑閑地扒在船尾的欄桿上,看著碼頭上城門外的人來人往。
王璟鈺面色平靜,周身是一派放松閑適的狀態(tài),似乎絲毫沒有家族沒落跌下云端的頹喪之感。
這恐怕就是世家貴族中培養(yǎng)出的公子寵辱不驚的氣度了吧。
而王璟鈺為何會在此處,則是因為王府處理完畢主母的喪事,準(zhǔn)備在隆冬結(jié)冰之前,由水路舉家搬遷至豫州。
朝堂上容不下父親王顯,父親也受不得昔日的下屬同僚們的同情或是白眼,沒臉再留在上京,眼不見為凈,干脆一走了之。
而此刻,他們的船還要等進(jìn)宮面圣的兄長王璟衡。
圣上啊……那位對他們府上如此之狠,最后又手下留情的圣上。
皇城禁內(nèi),御書房。
王璟衡進(jìn)到御書房,向端坐御案之后的圣上封湛叩拜行禮∶
“微臣拜見陛下。”
封湛命人給王璟衡看座,而后直道主題∶
“你可愿繼續(xù)大夏效力”
王璟衡面上微訝,圣上這是……什么意思
封湛最近處理政務(wù)的速度極快,這位帝王只想趕著回寧壽宮陪他的皇后秦?zé)煟蚨矝]那閑工夫同王璟衡多繞彎子。
封湛看著王璟衡,沉聲道∶
“之前你在內(nèi)閣中樞,不論是政見還是能力皆是可圈可點,朕不想浪費人才。”
“此次你就當(dāng)作是去到州府歷練。”
"你以貶謫之官員的身份,而非高官,去到地方之后,更加便于體察民情,之后你的消息直接同季相對接。”
“你父親王顯的事,到此為止。而你在政壇上能走到哪個位置,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體察民情,直接同季相對接
此刻王璟衡才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圣上不會再拿他們王府的事做文章,而他還有升遷的可能。
王璟衡當(dāng)即起身向封湛跪拜,
“微臣謝過陛下。”
王璟衡以頭觸地時,眼眶中水光微閃。
王璟衡確實沒想到自己還能受圣上重用,他學(xué)有所長,如若就此埋沒,的確會讓他含恨終身。
陛下沒有因私怨遷怒,以斷國事,實乃明君。
封湛示意王璟衡起身,而后繼續(xù)開口∶
"南境和北地正需人手,你選一個。"
王璟衡猶豫了一瞬,而后再次拜伏道∶
封湛眸光一厲,并未開口。
王璟衡也立馬明白他方才所言的僭越,當(dāng)即道∶
"陛下,微臣的確是有私心。"
“是因為……是因為微臣的前妻,關(guān)內(nèi)侯韓霜凌。”
韓霜凌
封湛面色稍霧,起身開口∶
“你回去等消息。”
王璟衡叩謝皇恩。
而在王璟衡說完最后一個字時,封湛的衣擺已消失在了御書房門外。
“王大人,請吧。”宋執(zhí)將王璟衡送出御書房,心中誹腹道∶
陛下這是有多離不得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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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部分邊將及官員陸續(xù)回京述職,這里面也包括了端王府世子封肅北。
封肅北同宋執(zhí)一起從宮中出來,而他二人的目的地,則是安大學(xué)時府。
彼時大學(xué)士安世風(fēng)正同其長子安文京在書房中議事,兩人還絲毫不清楚他們即將聽見一個令他們多么震驚又后怕的消息。
"老爺,姑爺和圣上身邊的宋大人來訪。" 外頭傳來管家的聲音。
安世風(fēng)和安文京皆疑惑地相視一眼,世子和宋大人
這兩人一起,會有什么事
而封肅北才開口道出兩句,就被安文京一拳打倒在地。
封肅北伸手極佳,下盤功夫也極穩(wěn),竟會中安文京這一拳,除了他自行主動受著以外,也有安文京從此刻怒極的緣由。
安文京一手拎起封肅北的領(lǐng)口, 準(zhǔn)備再次將一記重拳砸向封肅北的面門時, 被宋執(zhí)伸手?jǐn)r住。
安文京試圖甩開宋執(zhí),對封肅北怒道∶
“封肅北,當(dāng)初我是怎么將顏夕交給你的”
“因重疾不治身亡你就還給我安府就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
“封肅……”
"安大人"一旁的宋執(zhí)打斷了手背上青筋暴起的安文京的未說完的話。
安文京被宋執(zhí)拉至一邊,封肅北也沉默著從地上起身,略微整理一下衣冠。
整個書房,只大學(xué)士安世風(fēng)至此未發(fā)一言。
安世風(fēng)眉頭緊皺,心中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女兒顏夕遠(yuǎn)嫁后因病離逝,但自己此刻竟首先感覺到的不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涼,而是不安。
女兒逝世的消息,由安府的姑爺,端王府世子封肅北來告知沒有問題。
但圣上身邊的親信宋大人來此,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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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來什么,在宋執(zhí)將安文京安撫住之后,宋執(zhí)對大學(xué)士安世風(fēng)開口道∶
“安大學(xué)士,世子妃,也就是安府大小姐的死因,另有隱情。”
安世風(fēng)和安文京都是心頭一凜。
另有隱情
宋執(zhí)繼續(xù)開口
“大夏同突厥開戰(zhàn)前夕,世子妃來到朔北赤峰軍大營中,為了致當(dāng)時已帶人插入突厥腹地的皇后于死地,出賣重要軍情給突厥。"
"這是為何圣上當(dāng)初會親自充當(dāng)前鋒殺入突厥以身犯險的起因,也導(dǎo)致了大夏同突厥提前開戰(zhàn)。”
“據(jù)審訊世子妃身邊的仆從得知,世子妃在京中就同突厥皇室有了聯(lián)系。”
“安大學(xué)士,安大人,你們應(yīng)當(dāng)明白此事的嚴(yán)重性。”
安世風(fēng)和安文京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此事的嚴(yán)重性他們?nèi)绾尾幻靼?
顏夕,這是叛國!
那……
宋執(zhí)接著開口
"世子妃的確不是因病逝世,而是被皇后以軍法處置在與突厥的戰(zhàn)場上,祭了軍旗。"
"世子妃的尸首已于戰(zhàn)場上掩埋,皇后說,世子妃應(yīng)為本不該死傷的大夏將士贖罪。"
"安大學(xué)士,此時皇后既出手處理,便已了結(jié)。"
“此事并未聲張,世子妃只能是因病不治身亡,沒有其他。”
宋執(zhí)道完,對安世鳳和安文京頷首,而后看了封肅北一眼,徑自出了書房。
宋執(zhí)出去后,封肅北對大學(xué)士安世鳳深深鞠了一躬,
"顏夕的事,我有責(zé)任,我封肅北對不起安府。"
安世風(fēng)和安文京面色青白,但他們有什么資格責(zé)怪封肅北。
他們甚至猜得到,顏夕為何要出賣軍情害皇后。
顏夕太過執(zhí)拗,應(yīng)是還在對圣上……
封肅北,作為顏夕的夫婿,端王府作為顏夕的婆家,皆差一點就被顏夕連累,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安文京將封肅北送出了府,對于方才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封肅北一拳,表達(dá)了歉意。
回到書房后,安文京同安世鳳兩人默坐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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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后,安世鳳疲憊開口∶
“近日有部分朝臣上書,圣上應(yīng)廣納后宮,豐裕皇嗣,使國祚永興。”
"文京,萬不可同這些奏疏沾上邊。"
安文京頷首。
安世鳳深深嘆了一口氣,而后道∶
“沒想到顏夕竟然會闖出如此這般天大的禍?zhǔn)隆!?
“整個端王府和大學(xué)士府都差一點被牽連。”
"也幸而太子妃將此事了結(jié)在了北地戰(zhàn)場上。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安世鳳看向安文京,鄭重開口∶
“就算皇后處理顏夕是出于私心,但安府要承皇后這個人情。”
"文京,切記,當(dāng)今皇后,是一位有封地,有兵權(quán)的皇后。"
“且還是圣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圣上的逆鱗,萬不可得罪,記住了嗎”
安文京點頭∶
“兒子明白。”
而安文京又如何會不明白。
皇后,秦?zé)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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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寧壽宮皇極殿。
因封湛和秦?zé)熃允窍察o的性子,且大戰(zhàn)剛過,二人又提倡節(jié)儉,因而今年的帝后生辰千秋節(jié)和萬壽節(jié)慶典都已取消。
臘八那日,太后在寧壽宮張羅了一場皇室的家宴,當(dāng)然,還尚在京中的封肅北自然也列席其間。
而封肅北卻是極其后悔這趟進(jìn)宮。
這場宮宴,帝后二人呈然出現(xiàn)的時間不算長,圣上也以皇后疲乏為由,早早地就牽著皇后回了寢殿,但卻讓封肅北狠狠牙酸了一番。
帝后的確是恩愛有加,羨煞旁人。
封肅北出宮后,沒有回府,而是讓車架駛?cè)チ顺悄系那?
漱玉坊二層的一間臨窗雅室內(nèi),封肅北要了一壺酒,自斟自酌,獨坐至傍晚,而湖面之上嬉冰的人群中,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他想要看上一眼的那個女子。
封肅北自回京后,便將之前派去秦府的暗衛(wèi)收了回來,以免給秦琳帶去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本決心放下,奈何今日在宮中又被圣上和皇后刺激了一番。
一壺酒見底,封肅北起身下樓。
出漱玉坊時,封肅北再看了一眼千水湖面,此時夜幕將臨未臨,夜風(fēng)中,依然沒有出現(xiàn)那個人。
封肅北上車,馬車沿著千水湖畔緩緩駛離。
搖晃的馬車內(nèi),封肅北眉頭微擰,閉目休息。
不多時,封肅北耳邊傳來幾聲不遠(yuǎn)不近刻意壓低了的年輕女子的笑鬧聲∶
“快快快,秦琳快拉住我”
聽見曾在腦中縈繞了多遍的那名女子的名字,封肅北猛地睜眼。
但……這是否是幻聽
“秦溪慢點,前面好像是……啊……”
是秦琳!
封肅北當(dāng)即吩咐林述∶
“停車”
封肅北迅速下車,立于湖畔,目光銳利地朝著女子的驚呼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待確認(rèn)清楚了方位,封肅北飛速躍出去,前腳掌著力,在冰面上健步如飛,很快就到了靠近東岸的一處已碎裂的冰面,
冰水中的秦溪和秦琳正試圖回到冰面,但奈何冰面太滑,女子力量又太弱,不得其法。
而聞聲而來的秦府丫鬟也只能緊張地跳腳,因兩位小姐是瞞著老爺夫人偷偷出來的,丫鬟又不敢大聲叫嚷求救。
封肅北一躍而下,至秦琳身側(cè),而秦家兩姐妹均認(rèn)出了這男人是誰,只是這個場合也不適合見禮。
封肅北協(xié)助秦琳將秦溪先行送了上去,而后兩掌托住秦琳細(xì)軟的腰身,將秦琳也送上了冰面。
秦溪和秦琳被趕過來的丫鬟用厚實的披風(fēng)裹住,脫了冰鞋,準(zhǔn)備走向馬車。
最后起水的封肅北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秦琳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封肅北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秦琳讓秦溪先上馬車,而后朝著封肅北走去。
封肅北似乎感覺到什么,他停了步,但卻久久沒有回頭。
是她嗎要是猜錯了……
也就是在這時,封肅北身后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世子。”
是她。
封肅北神色暗了暗,緩緩回身。
秦琳此刻仍冷得有些發(fā)顫,封肅北自然也有察覺,他眉頭一皺,剛準(zhǔn)備上前,卻又瞬間止了動作。
她已是別人的未婚妻,自己不好僭越,于禮不合。
秦琳看著封肅北,而后矮身福禮道∶
"多謝世子。"
謝
像上次皇后的人帶著兩份禮上端王府為他在太液池救了秦琳而道謝張口閉口就是讓秦琳同他封肅北撇清關(guān)系的道謝
秦琳這聲“謝”激起了封肅北本也醒得差不多的酒意。
封肅北輕笑了一聲,而后上前兩步向秦琳欺近,直至秦琳身前半步處停住。
封肅北垂眸看著面前的女人,慢條斯理地開口
"常言道,事不過三。"
“鄙人救了琳小姐兩次,若再讓我救上一次,琳小姐可得以身相許”
秦琳眸中微詫,她沒想到封肅北竟會說出這樣登徒子的話來。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已然定親,他……
秦琳又羞又惱,她迅速福了一禮,語氣有些生硬∶
“世子,小女子先行告辭。”
看著面前女子似有些狼狽逃跑的模樣,封肅北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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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馬車中,秦溪屢樓神色復(fù)雜地看向秦琳,終于秦溪還是忍不住開口∶
“娘親是不是又得為咱向端王府送謝禮了”
秦琳面色有些不好看,微頓了一下,而后回了一聲∶
“不必。”
片刻后,秦琳又補(bǔ)充道∶
“今日幫我們的,只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罷了。”
秦溪又仔細(xì)觀察了下秦琳面上的表情,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沒讀出來。
嘖嘖,這二人……
“誒,不過要不是娘親非得以我們定了親不能拋頭露面為由,不讓我白日里出府來嬉冰,我們又何必大晚上的偷溜出來。”
“若不是這天色將晚,我又怎么會沒看清那么大一個冰窟窿…”
秦溪的抱怨聲中,秦琳的思緒已然飄遠(yuǎn)。
這些時日,秦府眾人也在禮佛抄經(jīng),為皇后祈福。
祝氏也時而帶著秦溪秦琳去寺廟燒香拜佛,求佛祖保佑皇后平安。
但大覺寺的大門,秦琳是始終沒再踏入,而是會去到城北的萬寧寺。
至于秦琳為何不愿再去大覺寺,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沒想到,今日會再次遇到那個人。
一想到方才封肅北目光專注地看著自己說的那番話∶
"事不過三……以身相許……"
秦琳心口突然加速跳動,不過片刻,秦琳強(qiáng)行平復(fù)了心緒。
她和那人,早就不該有干系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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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肅北回府后,在前院亭中默坐,吹著冷風(fēng),徹底醒了酒意。
片刻后,封肅北向是從林述交代道∶
"去查秦尚書府琳小姐那名未婚夫。"
林述面上有疑,
“世子,查什么”
而回應(yīng)林述的,只是他家世子的一記冷眼。
林述頓了一下,而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
自己是問了句什么蠢話
當(dāng)然是查那人的把柄
自家世子終于要奪人之妻了!
呸呸呸,未婚妻算什么妻!
"得嘞。"林述很是高興世子終于想通,這下王妃也該放心了。
封肅北冷冷看了一眼笑成了個二傻子似的林述。
封肅北深吸了一口冷風(fēng),全身的血液卻在隱隱躁動。
今日千水湖再相遇,那就是天意。
就算不是天意又如何。
他封肅北看上的女人,還能是別人的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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