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西行
北梁,裕北王府。
蕭蔚如離開后,裕北王蕭景言于書房中默坐良久。
方才兼蔚如所言不無道理,但她還說漏了一點。
如今,北梁同大夏間的紐帶,其實不止是皇后沈時英,還有皇后的嫡長子,北梁的太子。
這位還在襁褓中的北梁儲君,既是大夏皇后同母異父的弟弟,也是大夏下一任國君的親舅。有著這層關(guān)系在,北梁同大夏之間也算有了更親密的聯(lián)系。
但不論是北梁,還是大夏,儲君皆還太過年幼,將來的形式究竟如何,誰也無法預(yù)料。
若北梁皇室同大夏皇室間再建立起其他聯(lián)系,于兩國都有好處。
蕭景言對自己這個妹妹了解頗深。
蔚如她崇拜曾經(jīng)的赤練軍鬼面將軍,如今的皇后沈時英,且她同沈時英一樣,心中并沒有太多兒女情長。
興許蔚如只是對大夏那位端王府世子并不反感,為了北梁同大夏兩國的邦交,她絲毫不在乎犧牲自己的婚事。
而蕭景言自己亦是不介意聯(lián)姻。
蕭景言曾經(jīng)對沈時英表明過心跡,但被沈時英明言拒絕。
如今沈時英已成為北梁皇后,且同圣上也有了子嗣,他若再放不下心中的執(zhí)念,就有些難看了。
對蕭景言來說, 娶誰都是娶, 如若能用婚事為兩國和平添磚加瓦, 那便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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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為大夏使團舉辦踐行宴的第二日,裕北王蕭景言進宮面圣,向圣上稟明他們裕北王府兄妹倆的想法。
北梁帝蕭潛對蕭景言的提議不予置評,但也并未當(dāng)場駁回。
蕭潛同封湛皆是極其自信又強勢,這兩位帝王均不屑用姻親這等變數(shù)頗多的手段來鞏固關(guān)系。
說到底,只有當(dāng)兩個大國同時兼具掀桌子的實力,和不掀桌子的修養(yǎng),才能夠長久地和平共處。
而和親,不過是無奈之舉。
世間又有哪個女子愿意離家遠嫁
思及此處, 兼潛皺眉, 心口猛地一縮。
如今,沈時英就是遠嫁他鄉(xiāng)。
沈時英看似灑脫, 實則不過是在曾經(jīng)背負太多, 以及經(jīng)歷過太多之后的釋然。
而她愿意留在北梁,只是為了自己……
蕭潛眉間舒展了些許,面上稍霧。
沈時英,還算有眼光。
但蕭潛卻又突然想到什么,目光驟冷。
那女人要真有眼光,當(dāng)年又怎會看上她的前夫
蕭潛閉目,無奈輕嘆。
片刻后,蕭潛重新抬眸,將目光投向立在御案對面的蕭景言。
蕭潛對裕北王府兩兄妹還算滿意。
這對兄妹有能力為他分憂,安分識時務(wù)又顧大局,是宗室晚輩中的翹楚。
蕭景言曾經(jīng)被北梁帝蕭潛做為最為看重的繼任者培養(yǎng)。
不過,如今有了沈時英的子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而就算境況大變, 蕭景言也并無怨言, 依然盡心盡責(zé)地在做好他的本分。
至于這兩兄妹提出的再同大夏和親之事……
蕭景言和蕭蔚如成了婚也好,耳根子清凈,省的這倆人仗著同沈時英的交情,時常在沈時英面前閑晃,礙他的眼。
北梁帝蕭潛允裕北王府兄妹倆自請前去大夏,不過,蕭潛警告了蕭景言∶
“說話做事注意分寸,不要犯到大夏那對帝后手上。”
蕭景言領(lǐng)命,但他心中微詫。
陛下行事一向霸道強勢,但似乎在提到大夏帝后之時,竟有些鄭重和謹慎。
蕭景言聽說過有關(guān)大夏帝封湛和皇后秦?zé)煟莾扇私允浅隽嗣臍⒎Q斷,心狠手辣。
蕭景言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在大夏莽撞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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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二年,十一月,大夏赴北梁使團,以及北梁裕北王和榮安縣主,還有部分北梁官員,抵達大夏上京城。
在鴻臚寺為北梁一行安排好下榻驛館之后,宮中傳出諭旨,宣北梁使臣進宮面圣。
而就在當(dāng)日,前朝奉天殿中,還準備為北使團的接風(fēng)宴,屆時皇室成員和朝中四品以上官員也將赴宴接待北梁來使,是給北梁極大的體面了。
皇城,寧壽宮皇極殿。
裕北王蕭景言和榮安縣主蕭蔚如在拜見御座上的大夏帝之后,在殿內(nèi)賜座。
蕭氏兩兄妹都見過大夏這位帝王的畫像,畢竟曾經(jīng)的大夏太子封湛可是大夏赫赫有名的實權(quán)儲君,各國皇室及政要皆對其有著不少的關(guān)注。
沒想到,這大夏帝封湛的真人,不但俊美非常,其通身極具壓迫感的帝王之氣更是讓人為之震撼。
饒是蕭景言和蕭蔚如在北梁都算是人中龍鳳,被眾星拱月的存在,都不得不為之側(cè)目。
蕭氏兄妹心中皆在暗嘆,這位帝王可是同他們年齡相當(dāng)?shù)娜恕2坏貌怀姓J,的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那位皇后秦?zé)煟质呛蔚热宋铩?
在一番禮節(jié)性的寒暄之后,蕭景言向御座上直言,北梁有意同大夏再和親。
而北梁預(yù)備聯(lián)姻之人選,正是皇極殿中這兩位,裕北王蕭景言和榮安縣主蕭蔚如。
蕭景言提議,他有誠意求娶大夏唯一一位還未定親的長公主。
再或者,榮安縣主可嫁入大夏皇室中幽州端王府。
御座上的封湛并未開口,面上也讓人看不出情緒。
蕭氏兄妹心中又是一贊,這位大夏帝喜怒不形于色,當(dāng)是城府極深,不可小覷。
封湛明白裕北王所言是作何考慮,但北梁帝并未遞來國書商討此事,那便不會是北梁帝的意思。
以封湛對北梁帝蕭潛的了解,那位應(yīng)是與自己同樣的想法,皆不會將聯(lián)姻做為兩國邦交的工具。
但裕北王既然敢提,那至少也應(yīng)是得到了北梁帝的默許。
北梁這位裕北王倒是讓封湛高看一眼。
之前突厥人囂張跋扈,在宮宴上當(dāng)眾求娶大夏公主為汗王側(cè)妃,那是向大夏施壓,也是羞辱。
而今日將在前朝奉天殿設(shè)宴款待北梁使臣,裕北王在宴席開始之前,私下里提出和親之事,是有禮亦有節(jié)。
裕北王這是對大夏的尊重,如若兩國皇室并未談妥,也避免了在宮宴上貿(mào)然提出,讓大夏毫無準備,屆時兩方都下不來臺,面上皆不好看。
不過,封肅北……
封湛想起這位回京就進宮尋皇后秦?zé)熖铰犌馗俏涣招〗阆侣涞奶玫堋?
不知,封肅北可后悔當(dāng)初的沖動,讓他的婚事多出如此多的波折。
最終,圣上封湛只道∶
“大夏和北梁皇室成員皆不需犧牲婚事以維持兩國邦交,若是真互相有意者, 和親則是錦上添花,但并非不得不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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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湛出皇極殿后,宋執(zhí)稟道∶
“陛下,端王府世子求見。”
封湛抬眸。
封肅北他倒是自己來了。
御書房中,封肅北向御案后的圣上封湛行禮后直接道明來意∶
“陛下,臣想請旨去往西北。”
封湛聞言,面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長。
西北
追妻
封肅北在回大夏之前,就得到了有關(guān)秦琳的消息,但那可不是好消息。
秦琳的確是被皇后委派去了西北,但同行的還有工部一眾官員。
而林述報回的情報稱,工部派出去的官員中,還有秦琳那前未婚夫,工部左丞袁牧。
封肅北初聽到這個消息時,額上青筋直跳。
她的前未婚夫
但私事與公務(wù)孰輕孰重,封肅北還是分得清,不論是他再怎么歸心似箭,他也將北梁的事安排妥當(dāng)才能返回大夏。
在回到上京城的第一時間,封肅北進宮求見皇后,探聽秦琳的去向。
出宮后,封肅北又拿著皇后的手諭去往工部了解情況。
從工部出來,封肅北心中不無驚訝。
他知道秦琳聰慧,通透,卻沒想到,她竟還會這些。
其實也并不奇怪,秦琳畢竟是工部尚書之女,而工部尚書秦文軒在朝中可是個出了名的務(wù)實的官員,并非浪得虛名之輩。
但一想到秦琳那前未婚夫也同在西北,封肅北胸中就像梗住一根刺,扎得他生疼。
若非理智尚在,他定會即刻出京。
而封肅并非是個閑散世子,他的動向都得向圣上請示,因而他只能向圣上請旨,以公務(wù)之名西行。
封湛沒想要為難封肅北,給他指派了監(jiān)察公務(wù)之職,待明年開春,便赴西北上任。
而封肅北哪兒再能等到明年,一拿到諭令他便快步去到皇城西華門,交代侍從林述即刻準備去往西北的事宜。
林述有些驚訝,這么急
但封肅北沒給林述道出疑惑的機會,他徑直返回宮中參加為北梁使團準備的宮宴。
就算封肅北想要立馬離開,但也不能急于這一時。
大夏同北梁之間的來往,一直都是封肅北在負責(zé),至少也應(yīng)等這里的事處理妥當(dāng)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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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正,奉天殿開宴。
宮宴之上,大夏盡地主之誼,向北梁使團展示了大國風(fēng)范,禮儀之邦。
宴上眾人觥籌交錯,大夏同北梁官員互相交流政見,談?wù)搩蓢娘L(fēng)土人情和物產(chǎn),以及奇聞異事,殿上氣氛熱烈,當(dāng)是賓主盡歡。
蕭景言和蕭蔚如兩人不時將視線投向高臺鳳座上的皇后秦?zé)煛?
那就是沈時英的女兒,不愧是親女兒,的確同沈時英一般貌美,只是不同于沈時英的成熟嫵媚,這秦?zé)熆瓷先s更加清冷淡漠。
宴后,沈辭向圣上請示,準他前去寧壽宮看望太子和安平公主,封湛允了。
寧壽宮中,沈辭逗弄了一陣那對可愛的龍鳳胎之后,皇后派侍女沈瑩請沈辭前去古華軒。
古華軒東暖閣中,沈辭向秦?zé)熤v述姑母沈時英在北梁的情況,說到高興處,沈辭不禁爽朗大笑起來。
而此刻在古華軒外間的一張屏風(fēng)后的大椅上,坐著靜儀長公主封玉瑤。
封玉瑤在聽見大門開敞的東暖閣中傳那道熟悉的成熟男子的笑聲時,不禁臉頰緋紅。
封玉瑤得知沈辭到寧壽宮后,當(dāng)即請秦?zé)煄退蛏蜣o套話。
而封玉瑤提出她要親自聽見沈辭的答復(fù),因而才有了這略為鬼祟的一幕。
片刻后,暖閣中響起秦?zé)煹穆曇簟?
“宮中在為靜儀長公主擇定駙馬,人選中也有兄長的名字,若兄長沒有意愿,我會告訴太后將兄長的名字劃掉。”
秦?zé)煵]有道出封玉瑤女兒家的心思,如此,就算沈辭拒絕,也不會傷了封玉瑤的顏面。
“兄長是什么想法”
聞言,沈辭微愣,他似乎對秦?zé)熗蝗惶岬竭@事,有些詫異。
沈辭思索了片刻,開口道∶
“靜儀長公主”
“煙煙你知道我一心就撲在兵法上,還真沒考慮過這些事。”
沈辭話音剛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高興事,對秦?zé)熜Φ馈?
"我這次去北梁,還發(fā)現(xiàn)一妙人。"
“北梁那位榮安縣主,沒想到這個女子對兵法如此有研究,她還借給我一些從民間搜羅的兵家書冊,頗有意思。”
“煙煙要是有興趣,改日我們一同研究……”
暖閣內(nèi),沈辭打開了話頭,開始說到他同榮安縣主談?wù)撨^的兵家軼事。
外間,封玉瑤悄無聲息地離開。
來時,封玉瑤揣著女兒家隱秘的期待,而走時,她心中卻是一片寂然。
暖閣中,沈辭突然意識到煙煙好似此刻并不想多兵法多談,他猛然想到方才煙煙提起的話題。
“煙煙希望我尚長公主”
對沈辭的反問,秦?zé)煵⑽磻?yīng)答,說到底,這是沈辭的私事,她不會過多干涉。
沈辭重新沉默,他似乎是在回憶什么,目光中帶著些許柔和。
片刻后,沈辭開口∶
"二十多年來,我接觸地比較多的女子,除了母親,就只煙和靜儀長公主。"
“如果長公主愿意擇我為駙馬,我定會好好待她。”
秦?zé)熞宦曒p笑。
這個木頭。
---
榮安縣主在得知封肅北因公務(wù)前往大夏西北之后,特向圣上封湛請求前去西北觀摩。
鴻臚寺替榮安縣主遞上的折子在御案上被壓了半日,最終,圣上還是允了。
榮安縣主將帶領(lǐng)部分北梁官員前往西北,而熟悉西北地形的沈辭則為榮安縣主行護送之職。
在封肅北出發(fā)的第三日,一行人整裝離京。
毫不知情的封肅北……
而進宮自請離京的,還有謝長淵。
御書房中,封湛沒未對謝長淵的請示當(dāng)即作出回應(yīng),而是沉聲道∶
“北梁裕北王提出,其妹榮安縣主將擇定大夏皇室宗親中一員和親。”
"你怎么看"
謝長淵瞳孔驟然緊縮。
圣上,是什么意思
端坐御案之后的封湛再度開口
謝長淵猛地抬頭,眸光是震驚又憤怒。
御座上這位奪了自己的未婚妻,如今,他竟還要給自己賜婚
封湛道完這半真半假的話之后,只目光微涼地看著謝長淵,并未再言其他。
謝長淵壓著心中的不忿,平復(fù)了片刻,而后向御案方向躬身抱拳道∶
“圣上,大夏現(xiàn)正值用人之際,臣無心續(xù)弦。”
“且臣一介鰥夫,也怕委屈了榮安縣主。”
封湛眉梢微動。
鰥夫
你和封肅北不都是鰥夫
封湛不準備再刺激他這位在失控邊緣徘徊的表弟,開口問道∶
“你想去什么地方”
這回謝長淵毫不猶豫地回道∶
“西北。”
謝長淵話音剛落,封湛狹長的眸眼危險地瞇起。
而謝長淵也像是方才被激起了心火,不顧禮數(shù)地同御案后那位帝王對視。
兩人的目光皆冰寒刺骨,互不相讓。
終于,御書房中響起封湛冷沉的嗓音∶
“你先下去。”
謝長淵躬身抱拳,轉(zhuǎn)身離開。
走在皇城中,謝長淵心中如同這冬日景象一般蕭索。
若問他為何要請旨離京。
一是因為他曾是先帝近臣,就算他最終站位當(dāng)今,但畢竟曾立場不同;二則是他同皇后秦?zé)熡羞^婚約,就算當(dāng)今圣上就算不會公私不分,但他的前途也很可能會受限于此。
并且,還有謝安之事。
謝長淵只想離開此地。
而為何是西北
興許是因為那是秦?zé)熢?jīng)營了多年的地方。
也是誤會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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