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爭奪的遺產(十三)
新生意步入正軌, 危野賺得盆滿缽滿。
這次他吸取教訓,一邊賺錢一邊往外花,吃好穿好玩好, 他要報復性消費。
不過這個時代也沒什么好玩的, 城里有錢人最喜歡看戲, 有人花大價錢捧角。他也趕個時髦,請謝束云出來看戲。
結果兩個人都不是欣賞藝術的料,謝束云兩手往道袍袖子里一插, 從頭到尾昏昏欲睡。危野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打起精神, 給臺上清秀的花旦打賞了一筆錢。
如今的安城沒有不認識危老板的,戲班子老板滿臉堆笑過來跟他寒暄, 感謝他的捧場,說有他捧小鳳花一定會大火。
原來這花旦叫小鳳花。耳邊戲班老板不遺余力地吹捧小鳳花, 又夸危野眼光好, 捧得他不多花兩個錢都要不好意思了。
謝束云忽然睜開半闔的眼, 瞧了一眼臺上風情萬種的美人,又看向危野, “沒有嫂嫂好看。”
戲子在這時候是下九流, 在戲班老板眼里謝束云簡直是在打危野的臉。他目瞪口呆, 幾乎以為自己撞見大戶人家內訌的一幕,忙訕訕打圓場,“瞧三爺說的, 危老板如何的人才, 自然不是唱戲的配比的……”
危野卻知道謝束云是個山上長大的天然系, 就是在直白地夸他。他笑了一下, 對戲班老板溫聲道:“小鳳花色藝雙絕, 靠本事吃飯,我也不過是個銅臭商人,有什么配不配的說法。”
他這話說得一派真摯,笑容柔和,叫戲班老板愣了一愣。
許多人發跡后,為了報復過去的低人一等,往往會將姿態擺得更高,更加瞧不起底層民眾,仿佛這樣就能一雪前恥,找回尊嚴。
但很顯然,危野不是這樣的人。戲班老板的笑容不免真誠許多,招呼伙計給他上瓜果小吃。
要說謝束云說得還真不錯,危野靜靜坐在二樓雅座,膚色白皙透亮,面容比上了全副頭面的小鳳花更加明媚,若不是身份擺在這里,早有人上來搭訕了。
饒是如此,也有人專門來觸他的霉頭。“這不是危老板么,也來看戲啊?”
“原來是何老板。”危野一瞧來人便明白了。何家也是安城數一數二的富戶,一直跟謝家是競爭關系,謝文修去世后,還趁機侵占謝家的生意。
最近何全勝利欲熏心,竟然想引進煙土來安城販賣。安城商會會長是個不作為的人,要不是危野一直在堅決抵制,安城早就破了這個不能破的口子。
兩家正在針鋒相對,何全勝一見著危野,就心也癢癢牙根也癢癢,他幾次和危野對上都沒討到好處,只能趁機占一下口頭上的便宜,“聽說危老板在小鳳花身上花了不少錢。其實這又是何必呢,危老板的身段和姿容完全不在小鳳花之下嘛。”
同樣的話,從這人嘴里說出來,就是故意貶低諷刺了。
危野全當他在夸自己,淡淡“嗯”了一聲。
沒收到想象中的反應,何全勝更加不爽,“說起來,危老板最近可沒少花錢,還在城里搭棚施粥,賺了不少名聲。怎么著,謝家的生意不夠你勞心的?”
兩人的對話招來周圍不少視線,危野心說謝謝你給我宣傳了。他微微一笑,道:“先父遺訓,達則兼濟天下。施粥只是小事,不值一提。”
何全勝眼珠一轉,咧嘴笑道:“先父?差點兒忘了,你是謝家的兒媳婦。”他裝模作樣地嘆氣,“可憐謝大死得早,謝家落在了外姓人手里,危老板真是好手段。謝三爺心里難道一點兒都不在乎?”
冷嘲熱諷危野都不在意,但他最忌諱別人牽扯謝文修。他面色一沉,還沒做出反應,身邊被挑撥離間的謝束云忽然站了起來。
要揍人么,危野尋思自己是不攔著呢還是不攔著呢。
卻聽謝束云慢吞吞開口:“何老板,我觀你眉間黑氣叢生,恐怕要有血光之災。”
何全勝不信這些,大咧咧道:“三爺說笑,我最近運氣正旺呢。”
“是嗎?”謝束云幽幽笑了一下,“我給你看看。”
他指間夾出一張黃符,在何全勝眼前抖了抖,手指一搓,符紙便自燃起來。
何全勝哈哈一笑,“三爺手法不錯,上次我見著一個道士也會這一手。”
謝束云不緊不慢地道:“我不會看錯的,何老板不信就算了。”
危野起身,和他一前一后走出雅間。
走到戲樓門口的時候,二樓忽然傳來何全勝的罵聲和慘叫,“啊!操!”
他身后衣擺竟然著起火來,連忙轉身撲打,燙得直叫喚。
“何老板,小心!”有人趕緊接了一桶水潑到他身上。
危野回頭看了一眼,何全勝整個人成了落湯雞,頭發都卷了。他忍著笑離開戲樓,走遠之后終于哈哈大笑。
“謝老三,你蔫兒壞啊你!”他樂得肩膀都在抖。
“我就說我不會看錯嘛。”謝束云還是笑瞇瞇的模樣,娃娃臉人畜無害。
回到謝家,謝束云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跟在危野身后。
謝文修剛修煉回來,就看到謝束云在自己的房間里轉悠,輕車熟路走到床邊。
床兩側貼著兩張辟邪符,謝束云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不對。”
“哪里不對?”危野走過去,也仔細看了看,發現符紙上朱砂的顏色有些褪色。他神情微變,恐慌失措,“三弟,我房間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謝束云點頭,“很有可能,只是單純聚集而來的陰氣不會激發辟邪符。”
危野臉色白了一白,“是這個房間有問題嗎?可是我不想搬……”
只因為這是過去謝文修的房間,房間里有對方生活的一點一滴痕跡。危野寧愿害怕,也不想離開。
謝文修目光柔和下來,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過危野的頭頂,注意到謝束云在一旁,才垂下眼退遠幾步。
“如果已經被纏上了,換房間也沒用。”謝束云思索片刻,詢問道:“我記得嫂嫂說你做噩夢,能再仔細回憶一下嗎?夢境中往往有預兆和現實的映射。”
他只是照例一問,沒想到危野聞言,臉頰竟騰地升起兩朵紅云。
上次說話時謝束云背對著他,沒發現他有什么不妥,這一次瞧了個正著。謝束云立時明白他有所隱瞞,他柔聲道:“嫂嫂若是有事瞞我,我便沒辦法解決問題了。”
危野怕得緊,雖然難堪,還是支支吾吾把自己的遭遇說了。
他說得隱晦,但其中隱秘謝束云已完全明了。危野雙頰緋紅,垂著頭睫毛顫抖,讓謝束云幾乎能想象到他被人欺辱時無助的模樣。
謝束云瞇了瞇眼,冷冷道:“還是只色鬼。”
“色、色鬼?!”危野的臉這下徹底漲紅,細白牙齒咬住唇瓣。他又羞恥,又憤恨,咬牙道:“三弟,你一定要幫我捉住這只色鬼!”
一旁的謝文修:“……”
謝束云眼里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目光沉沉掃過房間,“嫂嫂放心。”
謝束云咬破中指指尖,擠出鮮紅血液。其中充足的陽氣讓謝文修感受到一股威脅,他收斂氣息,輕輕穿墻出了房間。
危野:“你這是……”
“我沒有陰陽眼,只能臨時開一下天眼。”謝束云將血液在額心勾勒出一道符印,又抹過雙眼的上眼皮。
這法子用的是精血,他面色稍顯蒼白,但神情肅穆嚴正,緩緩睜開眼看向周圍。
一切陰氣殘留清晰可見,痕跡遍布整個房間。這只鬼在這里待的時間不短。謝束云看到危野臉色煞白,便沒有對他說太多。
開一次天眼很費氣力,半分鐘后,謝束云不得不緊緊閉上雙眼,聲音低沉道:“它現在不在這里。”
“三弟,你沒事吧?”危野扶他坐下,茫然無措地問:“那我該怎么辦?”
謝束云休息片刻,抬眼看著他,眸中沉穩堅定,“嫂嫂別怕,我會解決的。”
謝束云用精血在屋里布下一道金罡鎖魂陣,又著重在床周圍貼上辟邪符。
撥動床帳時,眼前忽然墜下一個東西。
一只直徑二十公分的圓環,用一根結實的繩系著,繩子另一頭拴在千工床上端的橫梁上。
謝束云看看吊環,又看看危野,雙眸微睜。
危野疑惑于他的吃驚,“怎么了?”
謝束云喃喃:“嫂嫂原來還有這東西……”
“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危野走過去,不知怎么,謝束云竟猛地后退了一步,步伐有點突兀。
危野撩起衣衫下擺,將一條腿踏入圓環。謝束云看著,眼睛又睜圓一分,“嫂嫂……”
危野疑惑看他一眼,道:“最近世道太亂,我想把以前的功夫撿起來,至少能提升逃跑速度,就裝了這個壓壓腿。”
謝束云:“……啊。”誤會大了。
謝束云學醫,還研究過房中術,他還以為那是閨房之樂的道具。
危野不明白他臉上的異色是為了什么,便俯身隨意給他演示了一下。
勁柔如柳枝的腰貼上腿側。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比小鳳花的身段要好看百倍。
謝束云一直知道危野有一雙好腿,此時清晰地看到那條腿筆直、修長、柔韌,像圓月彎刀充滿力量的弧度,又有如春山纏綿起伏。
謝束云的心頭輕輕跳了一下。
片刻之前的誤解,在這一刻,讓謝束云第一次清晰意識到“嫂嫂”兩個字的含義。
謝束云走后,危野走出房間,看到謝文修遠遠站在院子里,在向自己飄過來。
危野想了想,叫了聲:“長青。”
長青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跑過來,“當家的有什么吩咐?”
危野道:“最近我遇上了臟東西,三爺幫我在房間里設了個捉鬼的陣法,你清掃的時候不要亂碰東西。”
“臟東西?”長青打了個哆嗦,擔憂道:“當家的你身子感覺怎么樣?”
危野笑了笑,“沒什么,就是陰氣太重有點發寒,束云說多曬曬太陽就好了。”
謝文修擰起眉,看向房間的方向,嘆了口氣。
天氣入冬轉寒,最近他身上的陰氣又越來越重,的確不該待在危野身邊。
謝束云設下陣法后一直在等,可陣法都快失效,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危野發現他反而比自己還著急,安慰他陣法已經起了作用,自己這段時間都沒再做噩夢。
“不行。”謝束云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抓不到我不放心。”
“那你還有什么辦法?”
謝束云想了許久,眼前一亮,“我記得嫂嫂說過,上次你是在洗澡的時候被纏上的?”
危野茫然點頭,“怎么了?”
“既然要引出色鬼……”謝束云拳掌相擊,提議道:“不如□□吧。”
危野:“啊?!”
……
怎么□□
危野坐在浴桶里,熱氣將肌膚蒸出紅暈。
“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還要穿衣服洗澡。”他在心里對001吐槽:“就算真的是色鬼,謝束云以為色鬼是傻的嗎?”
他一開始是想正常洗的,被謝束云嚴詞否決。
001掃描過此時的景象,半晌后道:【如果是色鬼,應該也會被騙過來吧。】
“行吧。”危野聳聳肩,“反正謝大哥是不會來的。”
這段時間謝文修都一直待在后邊的小樹林里。
衣服黏在身上怪不舒服,危野趴到桶沿上。窗戶開了一條縫隙,謝束云斂息藏在窗外,只能看到熱氣中探出的肩膀和濕潤的黑發。
水汽漸漸涼下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謝束云很沉得住氣,危野知道沒效果,有點兒待不住了。涼風從身后吹過來,他起身跨出浴桶,“三弟你……啊!”
聽到一聲輕呼,謝束云早已做好準備,立即打開天眼,推窗跳了進去。
就見危野單腿站在地上,抱著自己的一只腳嘶氣,“撞到小腳趾了……”
單薄濕透的白色布料貼在那雙漂亮的長腿上,隱隱露出里頭的粉白色,小巧如玉的腳趾蜷成一團。
謝束云僵硬地對上他磕出淚花的雙眼,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神思震動,剛開啟的天眼倏然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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