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賴寶婺的大學開學已經兩天, 幸好有寢室的姐妹幫忙打掩護,最驚險的一次是老師課下又點名,周蕊匆匆忙忙叫了自己部門一個小學妹來頂, 才得以蒙混過關。那天下課周蕊去快遞站拿快遞, 剛好看到個賴寶婺的包裹, 還挺大, 放了一個多星期, 她順路給她拿了回來, 放在陽臺。
等看到上面發件地在北京時, 賴寶婺心里已經有點預感。
等拆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預感是多么貧瘠。
里面是什么呢?
是從7歲開始, 一直到19歲每一年的生日禮物。
人是在幾歲開始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有了清晰的記憶, 別人她不清楚, 賴寶婺是從7歲開始。
關于分別、失去和重新被愛。
7歲之前, 她有父母在身邊;7歲之后,她的父母先后意外亡故,所以高斯的生日禮物從她缺失的7歲開始補起。
宿舍姐妹出去上自習, 把她一個人留在寢室。她席地而坐,下巴墊在膝蓋,看著攤了一地的包裝盒,大大小小,方方正正。
每個禮物都被色彩斑斕的大理石紙包裹仔細, 粉色的小卡片上寫著:祝x歲的賴寶婺小朋友生日快樂。
看著看著, 她忍不住揚起唇角。
是他的字跡。出現在她草稿紙上很多次,奶茶的小票單上, 信手寫下一道解題的公式。
他的字真的不能算多好看,丑大丑大的, 讓人覺得老天原來還公平。
她慢慢拆開第一個包裝盒。
七歲的生日禮物是一只洋娃娃。
八歲的生日禮物是一支鋼筆。
九歲的生日禮物是一臺電子詞典。
……
十五歲的生日禮物是一支香奈兒的口紅。
十六歲的生日禮物是一只蘋果手機。
十七歲的生日禮物是一臺蘋果電腦。
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是一只香奈兒包。
十九歲,卻是一張照片,用卡套塑封過,裝在一個黑底金邊的鐵質相框里。
細細的手指拾起那本相框,賴寶婺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她抬手捂住嘴巴,一滴淚直直地砸在手指上。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被拍過這樣一張照片,春日暖陽下,她趴在課桌上睡覺,臉壓在手臂,露出小半張,拍攝的角度隔著一面窗,還是把她拍得很好,陽光下,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大概是睡得太沉,她連自己被偷拍都沒發現。
要不是因為這張照片,賴寶婺也不會知道,她曾經以這個樣子存在過他的手機里,被他珍藏了這么多年。
這么多生日禮物,她只留下那張照片,其余的全都原樣包好退給高斯。她很早就想送他一個禮物,不知道送什么才好,這些禮物給了她靈感。她去專柜買了一瓶香奈兒的香水,一起寄給他。
像是心有靈犀,高斯收到之后留下了那瓶香水,禮節性地給她發了一條謝謝的微信,而其他禮物,又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其他東西她還是沒動收了起來,只有那張相框被她擺在書桌顯眼處,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特別喜歡這張照片。不光是她,連周蕊她們都覺得她上鏡。
有時候看著那張照片,賴寶婺也會想,是不是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流失,一切的心動、感覺都會被漫長光陰稀釋成不值一提,漸漸的,連高斯她都會忘記,只有這張照片以永恒的姿態,默默記錄下這段青春故事,在她的少女時期,有一個男生曾這樣愛過自己。
不久之后,嚴歡告訴賴寶婺,說她跟邵天賜在一起了。
電話里嚴歡的語氣遲疑,含著小心:“寶婺,要是你覺得不高興,我就……我就……”
賴寶婺笑了:“你就什么呀,那可是邵天賜啊。”
嚴歡愣了一下,哽咽著笑了:“對啊,那是邵天賜。”
隔天邵天賜發了一條朋友圈,兩字官宣,配了一張他摟著嚴歡的合影。嚴歡大大方方地在下面點贊。賴寶婺該為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感到高興,可是在很深的心底,卻又有一種無法被抹去的被傷害感。所有人都看開了,move on了,這種疼痛感卻纏住了跑得最慢的賴寶婺同學。
值得慶幸的是,三人小群漸漸有了說話聲,像是回到從前,兩個年輕人的感情日漸升溫,一些不經意的恩愛行為常常喂賴寶婺一嘴狗糧。那天賴寶婺起遲了,早飯沒吃往教學樓跑,饑腸轆轆地下課來,路都要走不動了,就看到群里邵天賜艾特嚴歡:“我給你點了外賣,記得去拿,別餓肚子。”
賴寶婺差點哭了:“你們能不能私聊啊?群里還有活人呢!”
邵天賜哼笑:“看不慣你自己找個對象去。”
熱戀中的情侶也并非日日是好日,偶有爭吵,賴寶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哪邊都不好偏幫,還老是被他們倆逼問,如果他倆分手了,她將來跟誰。
他們都想拿到賴寶婺的“撫養權”。
因為是異地戀的關系,不常見面,維護感情的主要方式還是通過旅游,可能是小情侶剛在一起怕尷尬,出去玩每每都會叫上賴寶婺,充當潤滑劑。賴寶婺不想去,虛擬狗糧已經吃的夠多了,干嘛還去吃實體的。但是嚴歡非拉她一起,有一次直接給她買好了機票,逼著她來。
因為三人學校相距較遠,在地圖上連起來幾乎就是一個等邊三角形,所以要么是邵天賜先到杭州捎上賴寶婺,一起去重慶找嚴歡,要么就是嚴歡先去北京跟邵天賜會和,再到杭州帶賴寶婺。
后來一回憶,對大三上半學期的記憶,就是祖國各地的大好風光,還有三人共渡的美好時光。
歡聲笑語里,賴寶婺恍然驚覺,那個叫高斯的男生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她生活里。
有些悵然和遺憾,但是賴寶婺覺得這樣已經夠了,她的身邊有和睦的舍友,有要好的朋友,這就夠了。
寒假過年的時候,邵天賜跟嚴歡都沒回去,跟家里交代一聲,約好去三亞過冬。兩人從重慶起飛,在三亞國際機場一落地,像是穿越冬季直接跨入了夏天,可能是氣候的關系,嚴歡心情也變得很好,臉上帶笑,兩人在轉盤處拿了行李,挽著手有說有笑地從航站樓里出來。
走出候機到達廳3號門口,到出租公交等候區,嚴歡親昵地拉著邵天賜胳膊說話,不經意地一抬頭,她忽然愣住。
不遠處的車道旁,賴寶婺側坐在自己行李箱上,一件鵝黃色的吊帶裙,外罩一件優衣庫家的防曬衣,頭上的草帽掀到腦后,正百無聊賴地低頭看手機。
身邊的邵天賜叫了一聲:“賴寶婺!”
她回神抬頭,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嚴歡慢一拍地轉頭看男友,臉上依然有笑:“不是說好了就我們兩個來玩嗎?你叫了寶婺怎么也不跟我說下。”
邵天賜嘖了一聲,瞇起眼:“還不是我媽。”
張美琴一聽說兒子要去三亞過春節,她也不問跟誰一起,就問他怎么不把賴寶婺叫上。張美琴厲害就厲害在她從來不橫加干涉兒子的私生活,不會教他怎么做,她只會讓邵天賜覺得,怎么做是不對的,比如把賴寶婺一個人扔在杭州自己跑出去旅游這件事。
雖然嚴歡沒說什么,但是邵天賜隱約感覺她有點不高興。邵天賜也沒當回事,嚴歡是個體貼的女友,因為過于貼心,很多戀愛中的小情緒都不需要邵天賜主動來哄,自己就默默消化掉了。
時間能夠證明,女生真的不能太體貼,久了,這種體貼就會讓男友變得遲鈍。
此刻三人坐在一輛出租車里,賴寶婺坐副駕駛座。邵天賜趴在副駕駛座椅背上,衣袖拉高,一臂放松地往前伸著,給賴寶婺看他新添的兩個紋身,賴寶婺一皺眉,他就哈哈大笑。嚴歡膝上放包,靜靜地看著窗外茂密繁盛的棕櫚樹,熱風吹亂她的頭發,她勾起手指,把頭發挽到耳后,三亞的陽光很大,曬得她微微瞇起眼來。
她都沒怎么說話,車里也一直有笑聲。
他們沒住酒店,在攜/程訂了一間二層的小別墅,院子用紅色圍墻圈出了一個游泳池,推窗不遠就是私人海灘。
一共兩房,就隔著一堵墻,共用一個陽臺,露天陽臺下就是一個家庭游泳池。
嚴歡進進出出看了一圈,挺干凈,私密性好,東西也不缺。放好行李,女生們先去洗澡,邵天賜看也到中午了,用軟件叫了外賣。賴寶婺洗完先出來,換了條家居裙,邵天賜嫌熱光著膀子調試客廳里的投影儀,說實話,就他這個年紀的身材而言還是很有看頭的,腰是腰,胸是胸,肩背寬如太平洋,肌肉不夸張但是每一塊都排得清清楚楚。
賴寶婺跟看空氣一樣,經過時給了嫌棄的一瞥:“孔雀開屏。”
邵天賜氣笑了:“嘴怎么這么欠呢,我招你了啊今天?”
賴寶婺沒理他,自如地坐到沙發上,開始拆茶幾上的外賣。邵天賜走過來,遠遠地指著她:“說你呢,別動,這是我買的,你給我放下,放那兒。”邊說還真的來搶賴寶婺已經拿在手里的筷子。賴寶婺:“別鬧了,我都餓死了。”邵天賜性子一上來簡直有病,一條腿壓在沙發上,結實的像堵山,推不動拉不動,下手沒輕沒重,把賴寶婺手腕都捏紅了。她披頭散發,鬧得滿頭是汗,這個澡算是白洗了。
“你們鬧什么啊?”
嚴歡靠在臥室的房間門,干毛巾擦著滴水的頭發,笑著問他倆。
賴寶婺掙扎著大喊:“歡歡,你管管你對象,他發神經,不讓我吃飯。”
邵天賜笑罵:“為什么不讓你吃飯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嚴歡打圓場:“好了,別鬧了,吃完我們一會兒去附近走走。”
邵天賜才不甘不愿地從沙發上下來,賴寶婺活動了下手腕,神經病,她渾身都快被他弄散架了。
吃完飯,嚴歡和邵天賜去附近的海灘走了走。海邊人很多,夕陽西下,海面上碎金粼粼,美的不像話。嚴歡換了泳衣來,才知道這一塊海域禁止下水,她就拉著邵天賜在海邊試了試水,散了會兒步,拍了幾張美圖。晚上回來,嚴歡趴在床上翻邵天賜給她拍的照片,仔細p了幾張打算發朋友圈,翻到有張是三個人在民宿前拍的合影,都在笑,氣氛特別好。
她湊齊九張發到朋友圈,點贊的一堆,朋友同學老師都有,讓她意外的是,還有一個躺在微信好友里幾百年沒說過話的大神。
高斯。
嚴歡心猛地一跳,從床上坐起,揉了揉眼還有點不信,順著頭像點進去才發現真的是他。
n年沒換的籃球明星庫里頭像,個性簽名是一個她看不懂的數學公式,純黑背景。
她跟他唯一的交集就是賴寶婺,當初也是為了找賴寶婺才加上的高斯微信,嚴歡怕麻煩,朋友圈從來不設置分組可見這些東西,這也是她第一次在朋友圈透露自己跟邵天賜的關系。
邵天賜洗完澡回房間,脖子上掛了條干毛巾,頭發還在滴水,他走過來坐床邊,拍了拍女友的大腿:“看什么呢?”
嚴歡回:“沒什么。”
她動了幾下,枕在男友套著沙灘褲的大腿上,仰起臉抬手摸他下巴,他剛刮過胡茬,硬硬的,還有點糙。發絲的水珠不間斷地砸她手上,她問:“怎么不把頭發吹干?”
邵天用干毛巾隨便滑拉了兩下,不以為意的:“男人吹什么頭發。”
他身上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大男子主義、偶爾的霸道時常讓嚴歡心動不已。她表面看外向沖動,其實骨子里是傳統不過的小女生,渴望被人保護,希望有人能徹頭徹尾地主導她。她笑笑,手從他臉摸下去,脖子、肩,滑過他手臂,感覺到上面細微的凸起,她蹙眉:“好端端的,干嘛又去紋身。”
邵天賜反手一摸,低頭看了眼:“剛好有朋友開了間工作室,就順便弄了。不喜歡?”
紋身是兩個簡單的幾何圖形,看著有點另類,很有個性。沒遇到邵天賜之前,嚴歡對男朋友的標準里就有一條,沒紋身。遇到他之后,她反而覺得弄幾個紋身在身上還挺性感的。
嚴歡擰他胳膊,他手臂上全是肌肉,根本用不上力,她嫌棄:“喜歡什么啊,也就是你了。”
邵天賜用毛巾抹掉頸后的水,淡笑。他身上有一股沐浴乳的清淡香氣,很好聞,嚴歡眷戀地依偎著他,只要一想到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男友,她就覺得心頭一陣悸動。
認識了這么久,嚴歡卻發現自己對他的愛仍在隨著時間推移無上限地累計,她甚至覺得,就算將來哪天邵天賜真出軌了,她也做不到瀟灑離去,她一定會苦苦哀求他回心轉意。她太愛他了。
兩手捧住他的臉,嚴歡把他拉低,一張俊臉逼近,就算這種死亡角度也禁得住審視,她怦然心動,親了親他濕潤的嘴角。分開后,邵天賜摸了摸她的頭,有點寵的:“今天是不是走累了,早點睡吧。”
他一起身,手被嚴歡拉住,又坐回床邊。她趴到他懷里,兩只手掛在他脖子上,仰頭親他,邵天賜縱容著被她吻了一會兒,一下一下摸著她頭發:“好了好了,今天怎么這么黏啊?你先睡吧,也不早了。”
他還是要走。
其實這種事除了兩人初嘗禁果那一次,后面還有過好多次,不能說每次都很好,但起碼邵天賜這個人是喜歡這種事的,二十出頭的男生精力旺盛,欲望似乎從未得到過滿足。嚴歡臉上的濃情蜜意一點點消退,她抬起眼:“怎么了?”
邵天賜拿下她的手,親親她手背:“對不起啊寶貝,有點累今天。”
氣氛因為他一句話慢慢冷卻,嚴歡靜靜地看著他,似乎能看進他的心里,洞穿他所有不敢示人的心思。她嘴角微彎,掛著一絲挑釁的冷淡:“你怕了?”
邵天賜看她,皺眉:“我怕什么?”
“那你怎么不敢跟我上床?”
“跟你說了有點累。”
“以前累的時候不也照樣做,你不挺喜歡這種事的嗎?”
“什么叫我喜歡,你今天是怎么了,吃火/藥了?”
“應該問你自己怎么了,我才問你兩句,你心虛什么?”
“我怎么就心虛了?”
兩人的對話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趕。
嚴歡冷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怕我們做/愛的聲音被寶婺聽到,怕她受刺激,玷污了你心中純潔的圣女對嗎?”
邵天賜臉色遽然一變,起身喝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睫毛顫動,她牙齒輕咬下唇,倔強地轉開臉。
這種隱忍又委屈的表情看的邵天賜心中一嘆,終于服軟,伸手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低頭用唇貼了貼她的發頂心:“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什么時候當賴寶婺是圣女了,你見過那么笨的圣女嗎?我跟她就是從小一起生活,當她是一家人。別胡思亂想,乖,今天走了這么多路,我是真累了。”
嚴歡一聲不吭地靠在他懷里,男生寬闊堅韌的胸膛,像座能夠倚靠的小山,她的手指輕輕搓著他衣襟,為剛剛自己那些話深覺后悔,無論如何,她都不該這么懷疑自己的男友。
邵天賜用大腿顛了她一下,低頭吻吻她耳朵:“乖,現在不合適,回去再疼你。”
嚴歡臉碰著他t恤胸前的布料,感受著他身上透過來的體溫,臉就紅了。
晚上還是跟之前分配的那樣,兩個女生一人一間房,邵天賜叫房東又在客廳加了一張。他雖然男友當的遲鈍,但該有的敏感還是有的。第二天出門,邵天賜一直關注女友的情緒,幾次在車上看她,被嚴歡不耐煩地一眼瞪過來:“看什么看?”邵天賜笑了:“看你好看唄。”嚴歡冷哼了聲,轉過臉,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情人之間的爭吵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今天他們買了票去海棠灣的蜈支洲島潛泳,網上查了攻略,說那里海水干凈,潛游到底能看到成片的魚群,就是價格不便宜,加攝影要小一千。邵天賜也不差這個錢,三人在海里玩了個盡興,回到陸地幾個都餓得不行,就近去了一條夜市街吃飯,聽潛游教練的建議,找了一家做牛雜煲的,早聽說這里的飯碼大,分量足,一份都夠三四人吃。
大碗牛雜煲被服務生端上來,熱氣騰騰勾人饞蟲。邵天賜掰開筷子,先從里面夾了塊土豆給嚴歡,嚴歡愣了愣:“牛雜煲里怎么有土豆啊?”
“我特意讓老板放的。”邵天賜很得意,又夾了一塊給賴寶婺。
嚴歡低頭看著碟子上那塊土豆,眼底慢慢酸了起來,昨天那種荒謬感瞬間回來,夾雜著一絲絲她刻意忽視、努力淡忘的委屈,從過去、從青春里浮起。
她不可能忘記。
等位等了半個鐘頭,上菜也花了二十分鐘,這將近一個小時的等待,她得到的是什么?一份遵從別人口味設計的牛雜煲,一份不完美的牛雜煲。
難道她就不配得到自己喜歡的嗎?
難道她這輩子就得跟在賴寶婺屁股后面,挑她剩下的嗎?
嚴歡握著筷子,輕聲:“我不喜歡吃土豆,如果寶婺喜歡吃的話,為什么不給她單點一份?”
邵天賜聽出她語氣不對,遲疑地看她:“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嚴歡笑了下,“你以為她喜歡吃土豆,全世界女的都要喜歡吃,對嗎?那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嗎,我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土豆,我根本不喜歡土豆,我覺得這個味道很惡心,我現在覺得你也很惡心!”她把筷子拍在桌上,歇斯底里地沖他吼,露天的幾桌食客紛紛回頭,往他們這里看。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不需要什么重大打擊,只需要一碗牛雜煲足矣。
賴寶婺有點被嚇到,整個人被她拍桌子的那下震了震,反應過來連忙打圓場:“沒事沒事,我再讓老板做一份。這份我吃,我都快餓死了,我都能吃下整頭牛了。”
邵天賜一聲不吭,任她發泄,只在賴寶婺起身去點單之前單手拉她坐回桌邊,聲音冷硬:“你坐這。”他不動聲色地看女友,“你今天到底抽什么風?有必要為這種小事發這么大火嗎?”
賴寶婺一臉煎熬,局促不安,哀求的目光在她跟他之間來回周轉。
邵天賜的態度也很明確,他女朋友再生氣,那也是他的事,不需要賴寶婺來低聲下氣。
聽到小事這兩個字,失落和灰心忽的拔地而起,眼眶發燙,嚴歡仰起頭,壓抑地吸了口氣,喉頭酸堵。
他們才是一國的,生也是,死也是,鑄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城堡。她這輩子都休想擠進去。
在他們眼里,她一定就是個瘋子,歇斯底里小題大做,為了一份加了土豆的牛雜湯大發邪火,問題是,是在座的哪位把她逼成這樣?
是她苦苦追求的男友?還是跟在她男友身邊,形影不離的昔日閨蜜?
答案還不夠顯而易見嗎?
嚴歡嘴角發顫,再開口時已經褪去了她的歇斯底里,她掉頭看賴寶婺,語氣哀求:“我求求你了寶婺,你就去談個戀愛吧,找個男朋友,你們學校不是有挺多人追你的嗎?別總黏在邵天賜身邊行不行,你又不是他親生的妹妹。”
聽到嚴歡沒有刻意壓低的音量,旁邊幾桌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往賴寶婺身上瞟,眼神中暗含打量。
賴寶婺臉騰騰地燒起來,在羞恥、難堪挾裹下,她被嚴歡說的幾乎無地自容。而那些看客也無從得知,這是她曾經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
邵天賜也聽不下去,冷聲低喝:“你夠了,不就是一碗牛雜煲,再點一份不就好了,”
嚴歡嘴角顫動,低聲苦笑:“不就是一碗牛雜煲……邵天賜,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跟她跟你從來不是一碗牛雜煲這么簡單。”
賴寶婺硬從邵天賜處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也不敢抬頭,站起身匆匆道:“對不起啊歡歡,我……我再去點一碗。”她倉皇離開,邵天賜起身去追,就聽到背后嚴歡一聲大叫:“你現在要是走,我們就分手!”
他回過頭,看見的是女友早已流淚滿面的臉。
賴寶婺從夜市街出來,在街上茫然亂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幸好是旅游城市,入了夜,路上游客和車輛還是很多。賴寶婺實在走不動,又餓又累,經過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才發現自己離開地太匆忙,連包都沒帶出來。
她蹲在一盞路燈下,抱住膝蓋,便利店前的燈火讓她感覺一種虛幻的溫暖,她不敢去回想嚴歡說的那些話,因為越往下想她就越羞愧難當,臉上滾燙,她發現嚴歡說的是對的,她罵自己的那些話,也是對的。如果她站在嚴歡的立場,自己男友身邊總帶著別的女生,她會高興嗎?她一定不會的。賴寶婺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網上說的那種綠茶……故作單純,實則心機,故意破壞人家男女朋友之間的感情。
賴寶婺這輩子都沒想過這種詞會放在她身上。
她羞恥地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里,背弓起,頸后有一枚頸椎清晰凸起。她太瘦了。
身后便利店的門被拉開,有人從里面出來,看見她后腳步略停。
不確定地叫了一聲:“賴寶婺?”
賴寶婺回頭,那人背著光,人又高大,臉周鍍了一圈銀色光暈,她努力看了一會兒才看清。
“高斯?”
(https://www.dzxsw.cc/book/19054086/3636601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