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水族館地下隧道口。
08嘹亮頓挫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前面就是互動區啦,請各位飼養員帶好自己的幼崽,有序進入分配的展池。”
話音剛落,幼崽群就開始嘰嘰喳喳迫不及待地拽著自己的飼養員往前走。
予糖落在人群最后一排。
圓滾滾的小海獺思緒漂浮,隨波逐流地挪動自己的步子。
然后——
一頭撞在了01的腿上。
予糖如夢初醒,注意到腳下的電梯,抬頭看到01沉默的表情,趕忙揮手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小心點。”01說完轉過身。
他沒像其他飼養員那樣拉著或者抱著屬于自己的幼崽。
予糖癟癟嘴:“嗷,我……”
電梯緩緩下沉,視野逐漸開闊起來,予糖話沒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瞪圓眼睛話鋒一轉道:“哇!”
太美了!
整條隧道一望無盡,被全景式無銜接痕跡的展池包圍,仿生態的蔚□□光讓人身臨其境,仿佛置身深海。
予糖下了電梯往前跑了幾步,剛一抬頭頭頂就游過三條鯊魚,沙丁魚群在尾流中形成漩渦,美不勝收。
他趴在透明的展池上,向往的眼眸中盛滿了星星。
“走了。”
01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份美好。
予糖戀戀不舍轉身:“哦。”
總有一天,他會去往真正的大海。
比這個還要美。
01帶著予糖來到展池的二層入水處,換好防水服說:“入水后有需求第一時間講,可以和展池外的人類互動,但要注意……”
“噗通”一聲,沒等他講完注意事項,小海獺擅自跳進了水里,圓滾滾的身軀瞬間熟練地隱匿在了水花中。
“……”行吧。
予糖很久沒有入水了。
在跳入水中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陸地上走路呆萌的小海獺在水中靈活異常,兩只爪子抱在一起就轉起了圈圈,上躥下跳十分活躍開心。
正值人類節假日,再加之最近滄海生態園搞線上團購活動,不一會水族館里就人滿為患。
人們剛下隧道,就被這只漂浮在水里搓臉追尾巴玩的小海獺吸引。
“哎快給我拍個合影!”
“啊啊好可愛啊還是純白色呢!”
“不過崽崽怎么這么小一只,好想rua!”
予糖是妖,隔著玻璃依舊能聽清人類對他的議論,轉身就兇巴巴地趴在展缸上沖人類露出尖牙威脅。
他才不小!
雖然身形只有成年海獺的一半,但這是妖族圣子的進化,為的是方便行動和逃脫,才不是讓他們隔空rua和夸可愛的!
可這點殺傷力根本嚇不到人類,反而半小時后,最終成了展池內的予糖被逗得氣急敗壞,朝展池深處躲去。
他要離這些可惡的人類遠一點!
就在要游到角落時,手腕上的手環滴滴一聲,予糖抬起一看,第一格靈力值開始緩緩增長。
但這速度也太慢了。
予糖悄悄抬眼,隔著層層疊疊的水紋,看了一眼挽著胳膊靠在岸邊面無表情的01。
齒間又回憶起繚繞整晚的香甜,密謀了一路的計劃出現在腦海里。
08說可以找些有助于滋長靈力的吃,但沒說,不能直接吃靈力。
滄海生態園積攢靈力的第一個方式就是和人類互動,但也從來沒有明文規定,互動的人類必須是游客。
要知道,所有飼養員也都是人類。
予糖將目光劃到展池外。
他剛才和那么多人類互動半小時,靈力手環才堪堪有了一點點反應,而大雨那晚對01輕輕咬了一口,手環數值就差點波動滿第一格。
這個效率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靈力敏感體質的人類之所以在靈力充沛的地方感到痛苦,那是因為無法承受身體自然吸收的靈力。
但這同時也意味著,這類人本身靈力就十分充足甚至外溢。
如果吸掉一點,也是好事,至少予糖曾經治愈這些狀況,就全靠吸收。
予糖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臉堵住眼睛不敢看01,任由想法滋生,說服自己道:“嚶,沒辦法,靈力有消耗,如果想早點離開,這也許是最快的辦法了,而且我這也是為你身體好。”
不過目前這都是猜測,在真正行動前他得確認一下那股香甜是否真的是01的靈力。
至于怎么確認——
重新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予糖舔舔嘴唇,滿眼星星天真一笑,喃喃道:“長那么好看,一定很好吃。”
靠在岸邊的01莫名渾身打了個寒顫,正當他打算檢查下溫度時,嘩啦一聲,濕漉漉的小海獺躍出水面,蔫巴巴地看著他,和剛才上躥下跳判若兩人。
他沒什么溫度問道:“怎么了?”
予糖依舊不適應對方冷漠的語氣,雖然有點害怕但努力克服說:“我不舒服。”
“不舒服?”01輕輕皺眉。
予糖乖巧地點了點頭,撐著臉的爪子沖01張開,露出了軟乎乎的肚皮。
可惜01轉身拽椅子上的毛巾根本沒看到,只平靜說:“走那邊的扶梯上來,我先帶你去休息室。”
“……”
予糖上岸后自己拿著毛巾簡單擦了擦,01將毛巾搭在肩膀上說:“走。”
予糖不甘心抬起手:“牽。”
簡單的觸碰也足夠他試探了。
“跟緊。”01頭也不回帶路。
予糖:“……”
他現在懷疑01不是不允許讓幼崽靠近,而是又聾又瞎。
小海獺亦步亦趨跟著飼養員的步子走到了狹隘的休息室中,被安置在了還算柔軟的小馬扎上。
面對伸過來的體溫槍,予糖手撐著椅子乖乖張嘴道:“啊——”
“滴”的一聲,測溫完成。
“體溫沒問題。”01看了眼體溫槍,公事公辦的語氣平直道沒任何感情,“哪里不舒服具體點,水溫室溫都合適,但第一次下水難免不適應,或者是水質出了問題……”
予糖低著頭,自動忽略了飼養員喋喋不休的問題排查。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來明的。
但求人的話是不是該說些好話?
人類好像都喜歡聽好話軟話,尤其是脾氣不太好的人。
“你真好看。”予糖沉思一陣,抬頭軟軟道。
這是他剛才隔著展池和人類學來的,那個女生聽了后很開心,似乎還答應了男生什么悄悄話。
所以他也就照葫蘆畫瓢說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傳說中兇巴巴的男人共處一室有點緊張,說出來感覺怎么感覺怪怪的?
01的話被打斷,狹長的眼眸掃視一遍小海獺,終于從對方不自然扭捏的話中品出了點東西。
這種把戲他見多了。
“你有事求我?直說吧。”
予糖沒想到他這么快被看破,但也顧不上面子了,在對方強勢的氣場下糯糯問:“你昨天說有事找飼養員的話還算數嗎?”
“直接說事。”01沒什么耐心。
“那個……”予糖唯唯諾諾半天,低著頭爪子在肚皮上揉了一圈又一圈給自己打氣,最后終于下定決心般清了清嗓子。
“你……可以拍拍我的頭嗎?”
01把玩體溫槍的手一頓。
這個答案有點意外。
他本以為會是和其他幼崽一樣過分的要求,甚至剛才短短幾秒,他連幼崽換養手續怎么寫都想好了。
坐在小馬扎上的小海獺神情期待,卻又因為不安或者害怕,小爪子一直在交叉在身前遲緩地搓搓,像極了宣布成績前一刻的小學生。
乖巧下藏著的全是緊張和向往。
01盯著滯神了片刻,挪開視線低聲說:“不可以。”
語氣卻在不自覺間柔和了許多。
予糖沒想到這么簡單的要求都會被拒絕,著急之下甚至忘了對方的兇,跳下小馬扎開始討價還價,“就一下,我有用,真的,就一下!”
只要一下,他就可以確認那股香甜的靈力是否真的存在。
“和人類互動是按時間算的。”01看透了小海獺起身的心思,一閃身躲過了對方的靠近,“攢夠相應靈力值之前如果非正當理由離開展池太久,靈力值會掉。”
予糖聞言動作一頓,抬起手腕。
手環上不足半格的靈力值好像真的退了一絲。
“不能掉!”予糖喊道,在這里耗不到結果就算了,如果攢到的也掉了那可就太虧了!
說完他不管其他,轉身氣鼓鼓大步流星地朝外面展池走去。
邊走邊在心中不甘心抱怨。
這人也太不好說話了!
拍一下頭又能怎么樣!
又不是拍他的頭!
01踱著步子出來時,已經在水面上看不到浮著的小海獺了,可剛靠著墻閉眼,又總感覺有一道幽怨的視線在暗處投過來盯著自己。
睜眼,又捕捉不到。
01轉身背對展池,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勾。
幼稚。
受氣還差點丟了靈力值的小海獺氣急敗壞,在展池里翻騰出不小的浪花,引得不少人前來圍觀。
但小海獺終究還是愛面子,最后只能懨懨地游到角落,抱著尾巴委屈地轉圈圈。
上一個讓他這么生氣的人,還是棠燃那只惹人煩的花孔雀。
正當可憐巴巴的小海獺縮在角落里在心底認真對比棠燃和01哪個更讓人生氣時,隔著玻璃,他看到了對面展池中和09互動玩頂球游戲的小海豚。
小海豚蹦的特別高,每次都能準確將球頂到09手里,連續成功五個后不僅得到零食獎勵,09還會抱著他夸夸。
予糖突然靈機一動。
如果是工作,總不能拒絕吧?
陸柯在岸邊椅子上躺著,將鴨舌帽蓋到了臉上遮著還算柔和的燈光。
他帶過不少幼崽,但從來不會和他們有過多接觸,所以每次在展池,幼崽都是自己和人類互動,他只要杵在一旁保證不會出事就行。
小海獺不知道為什么氣成一團,但應該短時間內不會找他了。
最近夜晚分外難熬,就在陸柯難抵困意昏昏欲睡時,嘩啦一聲,小海獺糯糯的聲音傳來,“我要玩球!”
……
予糖猜得沒錯。
互動類游戲飼養員果然不能拒絕。
他在水里看著單手拿球的01,用小爪子指揮道:“往這邊扔!”
01身材高挑勻稱,輕輕一拍就將球扔的很遠,予糖準確將球接到后引來展池外人類的一片喝彩。
但他抱著球,似乎不太滿意,用爪子理順臉上的絨毛,一雙寶藍色的眼睛無辜地看著飼養員,小聲問:“可以扔的高一點嗎,我想撞它。”
01點點頭:“可以。”
這次的球扔的很高,小海獺在球脫手的那一瞬間就翻身潛水,到底后迅速轉身,借著反沖力躍出水面,將球準確無誤地一撞!
“哇崽崽好厲害!”
“好可愛快點錄下來!”
“相機準備!”
“再來一次!”
01單手接住了球客觀道:“不錯。”
予糖發出小海獺獨特的嚶嚶聲為自己鼓掌,然后亢奮道:“再來!再高點!”
“不夠,再高點!”
“再高點!”
最后一次的球高達到了極限,前幾次的成功讓眾人對小海獺信心十足。
可就在這次躍出水面撞到球時,也許是位置太靠前,小海獺下落的時候明顯沖著的不是水池,而是岸上的瓷磚!
靈力微弱的幼崽從一人多高的距離摔下,后果不堪設想。
“小心!”
在眾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陸柯下意識往前一個箭步,抬手準確地抱住了小海獺,可腳下瓷磚太滑,他重心一歪朝后倒去!
撲通一聲,倆人摔在了一起。
因為慣性,予糖狠狠砸在了01身上,但陸柯出于本能,即使仰面摔倒也并沒有將幼崽松開。
予糖心念一動。
就是現在!
他偏頭“啊嗚”一口,狠狠沖01的手腕咬去!
“嘶——”
01驟然吃痛,皺眉將小海獺松開。
予糖捕捉到了01臉上的不悅,在他兇巴巴之前忍著害怕,捂著手臂兩側先下手為強委屈喊道:“你掐疼我了!”
“嗚嗚嗚我受傷了!”
喊完就頭也不回地朝休息室一路跑去,沒人注意到他轉身后一閃而過的得逞笑容。
齒間彌漫的靈力香甜誘人。
美味至極。
陸柯呆在原地看著小海獺再一次氣鼓鼓逃走的委屈身影,好一會才緩過神,他低頭凝視著手腕上分外顯眼泛紅的小牙印,眼底劃過晦暗不明的情緒。
算了。
就當上次治愈的回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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