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音忙了多日,  送走阮梓義之后，下午終于閑了下來。

        她便好好補(bǔ)了一覺。

        睡夢(mèng)中，她忽然覺得有人輕撫她的額頭,  指尖帶著一股熟悉的輕柔感。

        蘇玉音下意識(shí)將這只手握住，悠悠轉(zhuǎn)醒。

        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去,  房中燈火灼灼,  顧青昀俊朗的面容映入眼簾。

        “醒了？”他笑意潺潺。

        蘇玉音抬手揉了揉眼睛，“嗯”了一聲，便撐著身子坐起來。

        顧青昀知她起床要飲水，便將水端了過來。

        蘇玉音接過水，輕抿一口,  這才開口說話。

        “你何回來的？”

        顧青昀道：“快半個(gè)時(shí)辰了，再不叫你，只怕你睡著睡著就餓了。”

        蘇玉音莞爾。

        她起身批衣，長(zhǎng)發(fā)就慵懶地?cái)n在背后，顧青昀拉住她的手，兩人一起來到桌前。

        翠珍和明珠早就將晚膳送到了臥房里。

        顧青昀和蘇玉音面對(duì)面坐下,  他為她盛了一碗湯。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  你瘦了不少,  得好好補(bǔ)一補(bǔ)。”

        蘇玉音隨口道：“和之前差不多……”

        顧青昀語(yǔ)氣從容，“腰細(xì)了半寸。”

        蘇玉音差點(diǎn)兒被湯嗆到，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顧青昀面色淡定,  只靜靜喝湯。

        今日,  云慧從錦繡閣過來,  給蘇玉音量尺做秋裝,  還笑說自己腰細(xì)了半寸……他是怎么知道的？

        蘇玉音百思不得其解。

        顧青昀見她發(fā)呆,  又夾了一塊肉,  放到她面前的碗里，笑道：“快吃。”

        蘇玉音這才回過神來。

        兩人用完了晚膳，蘇玉音興沖沖地將顧青昀拉到書房。

        “我有好東西給你！”

        顧青昀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樣子，也勾了勾唇角。

        兩人邁入了書房，蘇玉音便從桌上拿起一張契約，遞到了顧青昀面前。

        顧青昀笑著接過，只看了一眼，表情就頓住了。

        他驚訝地看向蘇玉音，道：“這是……阮梓義的契約？”

        蘇玉音一點(diǎn)頭，下巴微揚(yáng)，“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做你的師爺了。”

        顧青昀連忙掃了一遍契約，不可置信地看向蘇玉音，問：“阮梓義從前的經(jīng)歷對(duì)他影響不小，所以他才一直逃避，不肯振作，你是如何說服他的？”

        蘇玉音挑眼看他：“很簡(jiǎn)單啊，一個(gè)月給他十兩銀子就行了。”

        顧青昀眼皮微抽，“就……這么簡(jiǎn)單？”

        蘇玉音一本正經(jīng)地點(diǎn)頭：“就這么簡(jiǎn)單。”

        顧青昀：“……”

        蘇玉音笑道：“若讓阮梓義直面曾經(jīng)的遺憾和失敗，只怕他過不去心中那關(guān)，他既然想攢錢置屋和娶媳婦，那只要給足了銀子，他自然就有了答應(yīng)的理由。”

        顧青昀淡淡一笑，“你所言甚是……不過，一個(gè)月十兩銀子，倒是比尋常縣丞的俸祿還高了。”

        提起縣丞，蘇玉音便想起一事，問：“對(duì)了，你要去江州赴任，誰接孟縣知縣一職？”

        顧青昀點(diǎn)點(diǎn)頭，“盧嚴(yán)在孟縣已久，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克己奉公，也是時(shí)候升遷了。且孟縣商會(huì)也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有他坐鎮(zhèn)，如今的好局面也能繼續(xù)延續(xù)。”

        蘇玉音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

        說罷，她覷了顧青昀一眼，道：“夫君，阮先生我已經(jīng)幫你請(qǐng)到了，你可曾記得，答應(yīng)過我什么事？”

        顧青昀寵溺地笑笑，問：“你想玩些什么？”

        蘇玉音挑了下眉，笑道：“玩你。”

        -

        房中燈火通明，點(diǎn)了不知多少蠟燭。

        顧青昀被燈火環(huán)繞，修身如竹，靜立于房中。

        蘇玉音坐在桌案前，對(duì)他道：“夫君，把頭發(fā)理一理，全部放到后面吧。”

        顧青昀便用手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整個(gè)人顯得更加清朗。

        蘇玉音盯著他，又道：“下巴抬起來一點(diǎn)兒，要有那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顧青昀失笑，只得乖乖照做。

        蘇玉音忙不迭點(diǎn)頭，“對(duì)對(duì)，就是這樣。”

        蘇玉音見他站好了，便伸手鋪開了宣紙，顏料毛病等已經(jīng)齊備，就等下筆了。

        蘇玉音是個(gè)顏控，她日日看著顧青昀，早就萌生了要將他畫下來的想法。

        但顧青昀在府中之時(shí)，幾乎每晚都要處理公文，今夜，他終于能停下來，好好陪自己了。

        蘇玉音拿起毛筆，開始琢磨起筆的位置。

        她在蘇家之時(shí)，琴棋書畫也是從小學(xué)到大，畫人像并不在話下。

        他眉眼深邃，薄唇優(yōu)美，身材頎長(zhǎng)，蘇玉音細(xì)細(xì)觀察他，落筆十分謹(jǐn)慎。

        她一邊畫，還要一邊囑咐：“我開始啦，你可不能動(dòng)啦！”

        顧青昀沒動(dòng)，只能輕輕“嗯”一聲。

        蘇玉音坐得離他不遠(yuǎn)，她的頭微微低著，神情認(rèn)真，時(shí)不時(shí)還會(huì)皺起眉頭，來回端詳真人與畫作。

        顧青昀見她如此入神，哪怕身子站得有些僵了，也不忍出聲打斷她。

        蘇玉音漸漸勾勒出了顧青昀的輪廓，她盯著顧青昀看了一會(huì)兒，道：“我總覺得好像少了點(diǎn)兒什么……”

        顧青昀定定地站著，低聲問：“什么？”

        蘇玉音眉頭緊皺，正色道：“野性。”

        顧青昀：“？？”

        蘇玉音放下了毛筆，走到顧青昀面前，甜甜一笑。

        隨后，她伸出手，一把拉開了顧青昀的前襟！

        顧青昀一臉震驚，“玉音！？”

        “別動(dòng)！”蘇玉音一聲輕喝，“你若動(dòng)了，衣服褶子就與方才不一樣了！”

        顧青昀：“……”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己身前，已經(jīng)被拉到了胸膛處，露出了一小片肌膚，被晚風(fēng)一吹，還有些許涼意。

        顧青昀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么？”

        蘇玉音笑瞇瞇道：“你雖然有顏有身材，但就這般站著，顯得太過拘謹(jǐn)！現(xiàn)在這樣，瀟灑里面還帶著幾分不羈，甚好！”

        顧青昀：“……”

        行吧。

        既然要陪她玩，讓她高興才是第一位的。

        蘇玉音見顧青昀認(rèn)命般地嘆了口氣，便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座位上，繼續(xù)畫他。

        顧青昀胸肌結(jié)實(shí)，鎖骨清晰，她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他，一筆一畫，細(xì)細(xì)描摹。

        但不知為何，顧青昀投過來的目光，似乎也熾熱了幾分，唇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蘇玉音盯著他無可挑剔的臉，還有如大理石般光潔的胸膛，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記得……那手感很是不錯(cuò)。

        想到這兒，蘇玉音又連忙提醒自己，不可心猿意馬！于是便繼續(xù)畫了起來。

        兩刻鐘過去，蘇玉音已經(jīng)畫好了大半，但顧青昀的這雙眼睛，她已經(jīng)勾好了形狀，卻遲遲不敢下筆著色。

        最終，她有些泄氣，道：“我不畫了

        ！”

        顧青昀抬眸，問：“畫完了么？”

        蘇玉音小聲抱怨。“沒有……你的眼睛太難畫了！”

        顧青昀的眼神，恍若一片深邃的海。

        漆黑的眼仁透著神秘，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盯著看。

        顧青昀見蘇玉音放下了筆，便自覺走了過來。

        蘇玉音表情不大高興，盯著眼前的畫像，不悅地噘起了嘴，“我畫得不好，不好玩兒……”

        顧青昀只看了一眼桌上的畫作，便展露笑顏，道：“你先起來。”

        蘇玉音便聽話地站起身來。

        顧青昀繞過蘇玉音，坐到了她原本作畫的位置上。

        蘇玉音下意識(shí)問：“你要自己來畫么？”

        顧青昀沒有回答，他凝視她，反問道：“我站了這么久，你卻要半途而廢，對(duì)得起我么？”

        蘇玉音嘟囔道：“是你陪我玩，又不是我陪你玩……現(xiàn)在我玩夠了，要回去睡覺了！”

        說罷，她便轉(zhuǎn)身要走。

        可才走了一步，蘇玉音的手腕便被顧青昀拉住，對(duì)方輕松一拉，蘇玉音便失了平衡，跌落到了他懷里，穩(wěn)穩(wěn)坐到了顧青昀的腿上。

        蘇玉音微微一愣，側(cè)頭看他。

        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眼神交織。

        “我們一起畫完罷。”

        顧青昀聲音低沉，溫柔中帶著幾許蠱惑。

        蘇玉音呆呆地點(diǎn)了下頭。

        顧青昀用手臂圈住她，重新將筆送到蘇玉音手中。

        顧青昀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指，牽引著她，將筆觸落到紙上。

        筆尖一點(diǎn)，畫像的眼睛，便多了幾分神采。

        “繪制人像，最難的是眼睛，其次是手。”

        顧青昀的聲音的耳邊縈繞，蘇玉音覺得耳后有些癢，微微縮了下肩。

        顧青昀將她的腰摟得緊了些，沉聲道：“別動(dòng)，小心功虧一簣。”

        蘇玉音便不敢動(dòng)了。

        顧青昀運(yùn)筆嫻熟，帶著她一筆一劃地描摹眼睛。

        畫像仿佛頃刻間有了靈魂，蘇玉音也逐漸沉浸其中。

        片刻之后，兩人一齊收了筆。

        蘇玉音得意地看著畫作，越看越喜歡，笑道：“畫得真好！”

        顧青昀唇角揚(yáng)起，道：“嗯……你畫得很好。”

        顧青昀也沒有想到，蘇玉音畫人像，居然能畫得這般傳神……可見，她方才確實(shí)是認(rèn)真的。

        蘇玉音盯著畫作的眼睛，道：“如果我畫眼睛也有這么厲害就好了……”

        顧青昀抱著蘇玉音，將下巴靠上她的肩，沉聲道：“你可知自己為什么畫不出我的眼睛？”

        蘇玉音笑著回頭，“為何？”

        顧青昀眸色漸深，一目不錯(cuò)地看著她，道：“因?yàn)椤�…你做生意的時(shí)間太多，而看我的時(shí)間太少。”

        蘇玉音微怔。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這雙眼睛，里面包含情意，仿佛一池溫柔的泉水，要將人吞沒。

        蘇玉音下意識(shí)伸手，撫上顧青昀的眉梢，眼角。

        手指順著面部，緩緩滑到了下巴，就像方才畫畫一樣，動(dòng)作輕柔又細(xì)膩。

        蘇玉音神情嬌俏，笑吟吟地開口：“我怎么就嫁了這么俊的郎君呢？哪怕什么都不做，日日看著也賞心悅目呢。”

        顧青昀唇角慢慢舒展：“聽夫人的意思，是想對(duì)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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