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害怕忘記
“什么？”
顧從決和顧向夫夫異口同聲。
“你說什么？”顧從決瞪大眼睛，“你說我上一世是……？”
“怎么看出來的少年早逝啊？”向于延追問，“命盤能看出這么多東西嗎？”
顧平躍同樣好奇。
顧向二人雖然驚訝，但他們只是聽故事那般，被何仙姑的話勾起了濃厚的興趣——就跟電影高潮時，觀眾們會不自覺地發(fā)出驚呼和贊嘆。
顧從決不一樣。顧從決是真的被說中了“心事”，真的從何仙姑的話中感受到了“共鳴”！
轉(zhuǎn)生之后，他帶著僅有自己知道的那份舊世記憶，獨自生活了整整十五余年。
他不敢和任何人傾訴，更不可能讓爸媽知道他有那樣的意識！
他像一個格格不入的異世界旅人，以割裂漂浮的方式，冷觀這個不適應也不習慣的新世界。
他其實是想傾訴，更是想向人求助的。他想要傾訴自己上一世的不幸和無力，想要有人幫忙尋找他心心念念的、沈言星的身影。
他孤單漂泊了十五年啊，終于等到了一個可能相通的人！
“從命盤上看，顧小先生的前世今生有交錯，所以我順勢看了小先生上一世的命格。命格的走勢向上，但五行重水、缺金缺木缺火，呈現(xiàn)出虛旺的勢態(tài)。
“生命線不長，走著忽然斷了，我便猜測是少年早逝；可能是重病而亡，也可能是意外所致的。”
何仙姑的聲音很溫柔，帶著一股奇怪的魔力，讓本不相信玄學的人，也能將她的話聽進去。
“兩位先生不必擔心，我只是順勢看了下小先生的前世而已。就現(xiàn)世來看，小先生的路相當安穩(wěn)。
“非要解釋前世今生交錯的情況，也可能是前世隕落得太突然了，老天爺讓他來兩位先生身邊享福彌補。”
當父母的嘛，都盼望著兒女健康成長。顧向二人并不相信這些玄乎玩意兒，但聽何仙姑這么說，還是會覺得安心不少。
“必須的呀，廢物小豬來我和平躍的身邊，可不就是享福的~”
向于延滿心喜悅，反手去摸身后顧從決的衣服，想揉一揉崽崽的臉。
“小廢物過來，媽媽揉臉！”
“健健康康、安安穩(wěn)穩(wěn)就好。”顧平躍笑笑，謝過何仙姑起身，“就這樣吧，我們沒什么其他能問的了。延延小從，走吧？”
前有向于延拉，后有顧平躍喊，顧從決卻還是沒回過神，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彈：“還有呢？”
他殷切地盯著何仙姑看，想要知道更多命盤信息。
“我上一世還發(fā)生什么了？”
他正經(jīng)認真的表情，讓顧平躍感到很不對勁。爹力十足的顧影帝急忙給愛人使眼色，示意向于延：快帶兒子走。
“仙姑還有其他人要接待呢，咱被耽擱了，走吧。”向于延起身，拽著崽要往外撤，“你們這些小孩家家的，就是愛玩星座血型這類玄學玩意兒。
“走啦，我回頭拿骰子給你占一占得了？”
“可是……”顧從決一步三回頭。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知曉他前世的人啊！
就算不是真的“知曉”，那站在賺錢吃飯的角度上，何仙姑也肯定會愿意聽他傾訴吧？他真的快憋瘋了！
再不傾訴、再不向人告知他的意圖和想法，他怕遲早有一天，他會忘記他的“過去”。
“可以呀，星座血型我也能看一些。”何仙姑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刻意地指了指上面的手機號碼，“顧先生和向先生若需要，可以通過這個號碼聯(lián)系我。”
顧向二人都不感興趣，也都沒拿名片。顧從決發(fā)揮了超強的記憶力，僅才看了一眼，就將號碼記了下來。
事后，他通過號碼加到了何仙姑的微信，并也知道了仙姑的本名：何芳。
-
三模測試之后，沒過多久就迎來了中考。
在這種大考里，顧從決一般都是打醬油的，隨便考考有個分就成。反正年級里沒法弄排名了，他也不用絞盡腦汁地控分。
他真正擔心的，是暑假期間的出行問題。
顧向夫夫?qū)λ目词睾車栏瘢灰鲩T，便會讓榮媽在一旁緊跟。說是“為了照顧孫少爺”，但看守的意味和照顧的一樣濃厚。
有榮媽在身邊，顧從決就沒法找何芳看命。可要如何不動聲色地甩開榮媽呢？顧從決想不到辦法。
他鎖了房門，從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翻出一個帶鎖的小木匣。木匣里藏著一本筆記本，零零碎碎的文字，全是他親手寫下的過往記憶。
六歲的時候，向于延給他買了這個木匣，告訴他可以拿來藏“不想被爸爸媽媽知道的小秘密”。
恰好他那時候能拿得穩(wěn)筆了，就找了本空白的筆記本，記錄他尚且記得的前世經(jīng)歷。
一開始能寫很多，六歲那會他記得的東西也多。即便字寫得不太端正，他也還是能描述出惡毒表舅、和惡毒表舅那蠢兒子的模樣，甚至記得他們的穿衣風格、生活習慣。
他會畫圖記錄以前生活的街道、房子，還有工作過的地方——雖然現(xiàn)在看都跟鬼畫符似的，他都快看不出以前畫的是什么了，但他確實是記錄過的。
他確實試圖留下過那些記憶。
那時候，沈言星在他腦海里的模樣也還很清晰。
他能用文字精準地描述出沈言星是“杏眼，右下角有淚痣，鼻子小巧俏挺，嘴唇薄，很漂亮”，和“笑起來時眼睛會彎彎，左邊嘴角有梨渦”。
但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就算看著文字腦補，他也還是覺得迷糊。
藏在記憶中的臉，已經(jīng)被時間的流逝沖刷了明晰的輪廓。
想得正入神時，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顧從決的思緒：“小從？爸爸回來了。”
顧從決急忙將日記縮回木匣里，收拾好抽屜去開門。
“爸。”他隱隱有些心虛，沒敢和顧平躍對視，開了門又坐回了書桌前，假裝在學習，“怎么突然回來了？”
“下午沒我的戲，我回來多收幾身換洗衣服。”顧平躍往里走，沒產(chǎn)生疑心，“前幾天回來時你還在學校，沒和你見著。
“怎么樣，畢業(yè)典禮進行得順利嗎，榮媽有沒給你多拍幾張照片？”
“就那樣，”顧從決轉(zhuǎn)著筆，面前擺著一題未動的高數(shù)習題，“拍完大合照就走了。反正高中還是在艾靈頓，運氣好天天都能和初中班主任偶遇。”
顧平躍輕笑兩聲，拍拍兒子肩膀：“那暑假打算怎么度過啊？你這不是在家、就是去圖書館的，多無聊？
“走吧，跟爸爸去電影片場，學習一下演戲和拍攝的技巧。”
顧從決最不愛聽著這樣的話，想也沒想地拒絕：“我不去。爸現(xiàn)在怎么變得跟媽一樣了，動不動就要帶我去拍攝現(xiàn)場？”
“噢？”
“看書寫作業(yè)，”小少年指指面前的習題，理直氣壯，“才是真正的學習！”
“這不沖突，你可以將作業(yè)也一并帶去。”顧平躍仔細看了眼習題，有點驚奇，“你才準高一，就已經(jīng)在做高等數(shù)學題了？”
顧從決沒回答問題，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有了新主意。
“我可以去，但我有個要求——不能讓榮媽跟著我。”
“為什么？”顧平躍皺眉，“有人跟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和你媽才放心。”
“我都十五了！”顧從決絞盡腦汁地想理由和借口，“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再說十五歲，四舍五入一下我就十八成年了；作為成熟的男子漢，身邊不能總有人跟著吧？”
顧平躍動了動嘴巴，本是想再說些什么的，但同樣天然呆又不善言辭的他，并沒有將話說出口。
他只當兒子是青春期到了，獨立意識和逆反心態(tài)越來越重。
“好。”顧平躍答應了兒子的要求，“你收拾一下，半小時后到地下車庫來，我們?nèi)セ疖囌敬顒榆嚒！?
表情少變的顧從決，少見地笑得露齒，連尾音都不自覺上挑：“好，我馬上就來！”
他以換衣服之名送走影帝爸后，反手拿起手機，給何芳發(fā)微信。
[下午有空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當面問您。]
在顧從決算計著親爸，準備到了片場就偷溜去找何仙姑時，沈言星已經(jīng)在片場內(nèi)完成了最后的群演拍攝。
“好，cut！”
人工噴灑的水花戛然而止，副導演拿著大喇叭喊話。
“大家都辛苦了，找場務核對完時間就能拿錢了！記得把濕的衣服換下，別著涼！”
這是一場愛國青年在雨中游行的戲，參戲的群演都被人工降落的水花淋了個徹底。
沈言星是前排的群演之一。一聽導演說可以拿錢，他第一個擰干戲服，小跑著找工作人員。
“小范姐，我拍完了！”沈言星不在意自己濕淋淋的落魄模樣，用擰干的衣袖擦臉，“我可以領錢了嗎？”
他和其他群演不一樣，其他群演是劇組統(tǒng)一找的，他是自己找上門后，由小范引薦的。
“我已經(jīng)轉(zhuǎn)你微信上了，你回去查看一下吧。”
“是嗎？那謝謝小范姐姐。”沈言星笑得燦爛無比，再落魄的裝扮都不妨礙他笑容開花，“以后有類似的工作，可以麻煩你聯(lián)系我嗎？”
小范沒答應，而是叉著腰反問：“你為什么這么急著用錢啊？你才十六歲，還是讀書的年紀，有必要這么為家計擔憂嗎？”
“不是啦，是收養(yǎng)我的阿姨終于找到心上人——要結婚了！”
沈言星搖了搖頭，笑著答道。
“她早些年為了養(yǎng)我，和一個富貴人家借了挺大一筆錢；現(xiàn)在要結婚，她急著把錢還上。
“為了還錢，她連自己結婚的嫁妝都顧不上準備。我很心疼她，想盡自己的一點努力，給她買份新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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