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砰地一聲, 沈念皖當場就跪下了,膝蓋和地板接觸,發出重重的聲響。
他已經不年輕了, 特別是出了這些事情以來, 更是天天來回奔波,忙著疏通關系, 忙著找人幫忙,要是沒有口紅的掩飾,他蒼白的唇也會更加顯眼。
——為什么能說出那樣篤定的話?
那是因為譚墨湊近了, 看到了他嘴巴上, 消退的紅色, 以及暈染開來的邊緣。
從一開始的正常, 逐漸變成了現在偏淡的顏色。
黑色的頭發間已然夾雜了根根的銀發, 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看上去很憔悴的模樣。
譚墨也在電視上見過他。
一身西裝, 帶著精致又不失娘氣的飾品, 舉手投足間, 滿是優雅從容,他緩步走在紅毯上,連星光也為他作配。
他和現在跪在自己眼前的那個男人,真的就是一個人嗎?
一個光榮萬丈,一個卑微如同塵埃。
譚墨看著他,眼神復雜。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不用先拿這個來壓我, 我不在乎。”譚墨皺眉,然后一想, 又覺得不妥, 趕緊伸手去拉。
沈念皖順勢起身, “我想找你幫個忙。”
譚墨的眉心處跳的更加厲害了,猜測變成了現實,“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可是沈念皖就像是耳聾了一般,繼續自說自話:“我想請你幫個忙,想請你不要插手到這些事情當中。”
譚墨思索良久,最后還是拒絕了:“我答應了我哥陪著他。”
“我知道,只要你不插手新華大橋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著。”沈念皖低低地說。
“如果……那些事情關乎到你呢?”
他們心知肚明,都知道譚墨說的是什么事情——堆起來的材料,不僅有磚頭,各種趕緊混凝土,還有人的尸骨。
人命關天!
哪怕是沈念皖這樣的人,觸犯到了這些事,也會狠狠脫一層皮。
譚墨真的很不明白,哪怕他是自己親手,一筆一劃寫下來的人,“明明……你完全可以選擇第二條路,而為什么……”
可能正常人的腦回路和瘋子的是不一樣的,如同兩個物種。
其實,在譚墨自己寫的那本書中,這個人設也不是很立體,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他的瘋批,在書中的這個世界,人設不在單薄,而是因為一個又一個事件立體,充實起來。
也正因如此,原先的沈念皖只是個瘋批,而現在,他是一個讓人害怕的瘋批。
沈念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熾熱,“你不懂,那是我的親手創造出來的藝術品,它的價值,不是你們這種普通人可以隨意評價的。”
譚墨聽到了他說的這一番話,目瞪口呆。
或許,對他來講,只有藝術才是神圣的,其他的一切,不過都只是螻蟻而已,甚至那個所有人中,也包含他自己。
沈念皖慢條斯理地起身。
虛弱的身體甚至不允許他做出這一系列的動作,因此,他只能扶著桌子的一角,慢悠悠地爬起來,腳下一軟,猛地一個趔趄,甚至還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搖搖晃晃地穩定著自己的身形,說到:“別忘了你的承諾,只是幫助你哥哥破案,而不能插手其他的事情當中。”
譚墨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好,我答應你。”
各種感情交雜在一起,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其他的什么感情。
出于好心,譚墨一直扶著他,防止他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上,這把老骨頭摔了,指不定會發出什么事來。
“謝謝!”
手上那把骨頭,輕地跟一片羽毛一樣,隨時都會迎著風飛走。
譚墨難得起了一點同情的心思:“平安符還要嗎?”
“我賣給你,順便也可以給你打個折。”
“這可是看在你是我老顧客的份上才給你的福利,別人可是沒有的。”
“多買多劃算哦!”
譚墨妙語連珠,想要他多買一些。
可是沈念皖身體不好,可是腦子卻沒有糊涂,反而越發清醒,也越發清醒地承受著這份痛苦,“對,別人沒有,他們直接免費送,一分不要,你這是缺錢了?”
心思被戳破,譚墨咽了咽口水,想著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膽承認:“對,我缺錢了。你就說你要不要吧!友情提示,要是繼續再這么下去,你就活不成了。”
“至少,從我這里買平安符,你可以稍微舒服一點。”
平安符可以吸收他身上不斷作祟的陰氣,他就像是一個逐漸腐朽的木頭,平安符只能吸收他身上那些多余的,溢出來的腐臭的汁液,但是對他的內里,沒有絲毫的幫助。
“算了,我知道我的身體是個什么鬼樣子。”沈念皖嘆了一口氣。
譚墨越發理直氣壯:“對啊,反正你最多的就是錢,還不如在臨死前給我一點。你說是吧!”
“更不行了,我拿著他們還有用處。”沈念皖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靠著桌背,癱軟無力,只有呼吸沉重。
——噠噠噠
腳步聲逐漸靠近,隨后,便是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就在那一剎那,沈念皖直起身體,意識到自己蒼白的唇色,而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整理這些,他拿著餐布,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于此同時,譚墨也正經危坐,手上動作不停,將剛才被移開的東西恢復原狀。
——他們都不想讓譚知訊發現這里剛剛發生過什么。
譚知訊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副平和的場景。
譚墨在吃菜,沈念皖看上去臉色有些憔悴,只是拿了杯加了檸檬的白開水,慢條斯理地喝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沈念皖又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猛烈地疼痛起來,于是便想早點離開,好讓自己不要因為痛苦,而露出破綻。
譚知訊不讓他走:“才過了這么短時間。”
“不了,我還有一篇設計稿要改,時間快到了,我得早點回去改動。”沈念皖急著離開,他甚至忘了收走自己捂過嘴的餐巾。
白色的,被隨意揉成一團,塞進了某個角落里。
隱約間,還露出鮮紅的一角,上面的紅色格外鮮艷。
是血……
還是什么別的東西?
出于一個警察的直覺,譚知訊走了上去,剝開紙團。
血……就是血,血的顏色很新鮮,還未完全凝固起來。
譚知訊陷入沉思,腦中構想出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
有人跳窗,然后試圖殺了沈念皖,但是沒成功?
明知道這不可能,但他還是胡亂地想著。
還是譚墨把他給叫醒了,“哥,別看了,是沈念皖先生一不小心把舌頭給咬出血了。”
可能性很大。
譚知訊接受了。
他眉頭緊皺著,“他真是太不小心了,應該很疼吧!”
譚嘛語意不詳,“肯定疼啊,不過他這也是自找的。”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呢,你應該……”害怕譚知訊一說下去便是個沒完,譚墨趕緊認錯。
沈念皖什么都沒吃,就喝了兩口水,吃了兩塊水果,剩下的菜都是由譚知訊和譚墨一起吃完的。
其實,沈念皖也沒有騙人,他是真的有工作要忙。
不過那個工作有點特殊,委托人便是他自己,這項工程,不僅不能讓他獲得收益,反而還要倒貼錢進去。
沈念皖的身體每況愈下,他的精神也已經不支持他繼續創作,明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步驟,簡單到只是畫一條直線,他的手都是顫抖的,他得拿著橡皮擦擦去扭曲的部分,然后繼續,循環往復,可能需要十幾次。
他猛烈咳嗽幾聲。
天氣有點冷。
他把床上的被子費力拖下來,蓋在自己身上。
然后繼續畫畫,設計。
他想給自己一個最完美的禮物……以及陪葬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圖紙初成輪廓,大概是一間博物館,還有一張新華大橋的設計模型稿。
沈念皖又蹣跚地從書架中抽出了兩本書放在懷里,“你們陪了我太久啦,我現在,要給你們找個新主人。”
書的新主人就是譚知訊。
他正在吃早飯的時候,就收到了一條信息,說是樓下的驛站里,來了他一個新的快遞。
快遞?
什么快遞?
他分明記得,自己最近好像最近沒有在網上買過東西。
但是出于信息的確認,他還是打電話詢問了驛站的快遞人員。
“沒錯,這快遞就是你的,電話號碼一模一樣,你是譚先生嗎?”快遞人員說。
譚先生,只是這一個稱呼,并沒有具體的名稱。
可能是譚墨買的,填了自己的電話。
譚知訊領了回來,打開,才發現里面竟然是兩本書。
譚知訊原本是不想看的,但是書本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其中一頁的內容。
開頭就是幾個特意被放大了的字——打生樁。
隱約間,譚知訊還看到了書上有紅色顏料侵染的痕跡,纏繞在黑色的大字上,像是……血,看上去給人一種詭異感。
他很好奇,于是便翻看起來。
都是文言文,譚知訊看著很吃力,但還是勉強能弄懂大致意思。
打生樁是古代特有的一種儀式,在工程開啟前,他們都習慣于用活人來祭祀,古代的人認為這樣會保證工程的順利開展,使橋更加堅固。
那些死去的人會化作鬼,牢牢地抱住地基,無論是再大的風,再大的雨,都沒辦法將這個工程徹底摧毀。
根據資料記載,古代帝王的墳墓都會使用這個方法,來保證他們的陵墓不會因為各種地質運動,而受到半點傷害。
至于有沒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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