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嘗嘗我最新調制的櫻桃醬起司香酥。”

法奈托著一個大盤子，里面滿滿登登全是各式各樣的蛋糕和甜點。卜吉微笑著從書案旁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哇，這么多。”

“要全吃掉才行哦。”法奈撒嬌地搖晃著肩膀。

“好的，好的。我先去熱些水，沖兩杯茶。”說著卜吉走到墻角的煉金釜旁。

“嗯，那我就先開動咯。”法奈隨意地坐在卜吉剛才的椅子上，“咦？你在寫什么呢？我可以看么。”

“當然沒問題。這是寫給羅斯坦家族的信。”卜吉端了兩個茶杯，顫顫地走了回來。

“你總是倒得那么滿，當心不要灑出來嘛。”法奈拿起信紙，看著上面工整的字體，“哦？你想要得到羅斯坦家族的允許，代表他們去參加這次湯普森家族的煉金術比賽？”

“嗯。”

法奈放下手里的蛋糕，面帶憂色說道：“他們會同意么？”

“如果他們不同意也無所謂。這幾天我可是在門口看到好幾個精靈家族都在招募煉金術師。大不了我們就挑一家受雇好了。”卜吉喝著奶茶，悠閑地說道。

“那為何還要寫信去羅斯坦……”

“這是要告訴阿星，我們在這里。”卜吉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正色道：“我們得和她取得聯系才行。”

“能代表羅斯坦的話，就最好了？”

“是的。”

“你對她可真是信任。搞不好現在她自己還深陷危機，無暇以顧呢。”法奈好像吃醋似的撅起了嘴。

“我相信阿星小姐，也相信唐絡絲夫人。能信任的人還有朱利安和索拉姆，不是么。”卜吉摸著額頭，舒坦的笑了。

“是是是，你誰都信，就是不相信我。我不想回葉家去了！”

“法奈，我們要做的事有風險。你還是回到葉侯爵身邊比較安全啊。”

“哼，反正我是不要回去。要是回家了父親把我嫁給別人，你不心疼啊。”法奈眨著大眼睛，促狹般說道。

“別開這種玩笑了好吧。”卜吉對她也是無可奈何。

“話說，你怎么不把老柏召喚回來呢。你們倆之間有契約，呼喚它一下讓它找到這里不算難吧？”法奈機智地轉換了話題。

“老柏么，”卜吉撓了撓頭，“我呼喚過他幾次，不過這家伙完全沒有回應啊。”

“難道說他……”法奈的臉色陰沉下來。

“不會的，沒有出事，”卜吉連忙擺了擺手，“他有什么不測的話，我應該會知道才對。恐怕是受了傷或者發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無法回應吧。再等些日子就好了。”

“唔。你這么說，我也可以放心了。”

快傍晚的時候他們出了門，到驛站繳納了費用，把信寄了出去。

“不愧是精靈族的城市，真的很美麗啊。”走在河邊法奈不由自主的感嘆道。

“這邊岸堤上栽種的是櫻花樹吧，”卜吉指著旁邊的樹林說道，“這個季節還沒有花開。如果到了春季，陽光照射在沉甸甸的櫻花枝上，風吹過花瓣如雪一般飄落在河面，香飄兩岸……那才是世間無上的美景。”

“真的哎。可是河對岸好像沒有這么多樹呢。難道對岸的人不喜歡櫻花？”法奈指著光禿禿的對面河岸問道。

“那邊應該是草地或者花圃。”卜吉看了幾眼對岸的外城河邊地勢平坦，地面略顯斑駁，那是種植過草坪的痕跡。

“每一幢房屋都是藝術品！”法奈對街上的建筑物流連忘返。這些房屋有的筑起高高的塔樓，最高處設置風鈴或者小鐘；有的呈放射狀，中間由細枝相連；有的遠觀華美圓潤，走進卻又發現其內部精美的鏤空設計……卜吉也不由得佩服精靈一族的美感和創造力。

“恐怕是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建筑風格和獨特的審美品位。”卜吉如此評價道。

“真想在這里多呆些日子呢。也不知道煉金術比試什么時候開始。你說，這次會是什么題目呢？”法奈好不容易才從美不勝收的街上收回目光。

“這個嘛……”卜吉也猜測過。但在題目尚未宣布之前，真相就好似魔術師手中的袋子，誰也不知道里面會跳出一只兔子，還是會飛出一只鴿子來。

“現在是什么時間呢。我忽然覺得有點餓了。”法奈見卜吉答不出，便換了個問題。

“嗯……”卜吉無奈地說道，“我的懷表最近好像有點失靈了。走時不太準確。”

“是不是調制的時候搞錯了些什么啊。”法奈故意揶揄他。

聽法奈這么說卜吉也只有撓頭苦笑的份。

“唔，你看！”法奈突然用手指著前方說道。

卜吉隨著看去，在樹林邊的甬道旁站著一名高大的精靈男子。他牽著馬，手里握著韁繩，靜靜地看著夕陽映照的粼粼河水。

南方的冬季并不多么寒冷，但傍晚河邊的風還是很硬的。路上行人稀少，大多腳步匆匆。而這個人卻獨自停留在光禿禿的櫻樹旁邊，顯得與眾不同。

“我們去問問他現在是什么時間了吧。”卜吉隨口說道。

“嗯，看起來像是個有錢人。他的表一定是準的。”法奈也點頭同意了。

兩人快步走到跟前。男子面色平和，看起來像是個性格開朗的人。注意到他們靠近，他主動溫和地問道：“兩位有什么事么。”

“他可真英俊啊。”法奈看著眼前的精靈男子，一時有些發呆。

“隨便走走。”卜吉看了眼有些遲遲不說話的法奈，替她回答。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精靈男子說話間有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哦？你怎么知道？”法奈好奇的問。

精靈男子笑道：“呵呵，我在這湯普森城里住了快一百年，如果說這里的每個人都認識恐怕有些夸張，但本地人特有的氣息還是能瞬間辨識出來的……你們是來自于哪個家族的人吧？”

“我們還沒為某個家族效力。”法奈看了看卜吉，上前一步說道。

“這位女士溫文爾雅，是位大家閨秀吧？你們是來參加煉金術比試的？”男子若無其事的說道。

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從他嘴里隨意地說出？卜吉和法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陷入沉默。

“哦，呵呵，看來就是這樣。看年紀，你們大概只是煉金術的初學者吧。來長長見識也好。”

“其實我們只想問問您，現在是什么時間呢。”卜吉趕忙岔話。

男子爽朗的笑了。他大概看出卜吉和法奈不想談論關于煉金術比試的事情，指著不遠處女神花園中間的溫蒂尼雕像說道：“這你們大概要去問問女神了。”

“問女神？”

“是啊。女神是無所不曉的。”

卜吉皺起眉頭。難道自己剛才的話惹他不快，于是現在故意調笑他們？“我不明白。”

男子正色道：“溫蒂尼不僅是水神。在精靈的神話之中，她還是掌控時間和空間流動的時空之神。你沒有發現么，在湯普森這里，很少看到鐘表呢。”

“的確是的，”卜吉掏出懷表說道，“我的表自從來到這里，走時就不怎么準了。難道本地有什么奇異之處，令時空錯亂了嗎？”

男子笑了：“小伙子，并沒有時空錯亂那么嚴重啊。在這一帶的河邊和山體里蘊藏著大量的磁鐵礦。因為磁性的關系，所以鐘表的走時會慢慢變得不那么準確。建起溫蒂尼女神像，除了信仰的緣故，也可以根據她影子的位置，確定當下的時間啊。”

“原來如此。”卜吉恍然大悟，“我懂了，謝謝您。”

“你手上的懷表很精致呢，是自己調制的？小伙子，你是半精靈？”男子盯著卜吉手上的懷表仔細看著。

“半精靈怎么了？”聽到他這么問，卜吉的言辭稍有些激烈。

“沒什么。”男子收回視線，“你的煉金術水準不錯。只是眼神中還有猶豫。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種族而失去信心。能來到今天這一步，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無論別人說些什么，汗水是不會欺騙自己的。切記，煉金術是萬能的。”

他是在鼓勵我呀。卜吉心頭一暖，剛才的逆反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不過煉金術師萬能這句話，勾起了他一些不快的回憶。

“好，好！”男子用力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這時從不遠處跑來了兩個隨從打扮的精靈，氣喘吁吁的喊著：“殿下，我們……”

“殿下？”卜吉和法奈聽了，不由同時瞪大眼睛。

“我叫馬克西姆，是湯普森家族的。”男子露出明快的笑容，“你們也快回去努力吧。期待你們的表現呢。”

說罷他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沿著向上的甬路朝著半山腰的城堡疾馳而去。

“好像是個有身份的人呢。”等隨從們過去，法奈才小聲說道。

“我一定會打敗那些煉金術師公會的家伙。不然的話怎么能戰勝潘克洛夫？”卜吉沒理會法奈的話，而是握緊了拳頭。

“戰勝那個魔頭？你可真敢想啊。”法奈挽住了卜吉的胳膊，“晚上帶我去吃烤肉吧，怎么樣？”

“好，聽你的。”看到法奈神采奕奕的樣子，卜吉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沿著河岸向前走不多遠就來到一個丁字路口。河堤上聳立著方才馬克西姆所指的那座高大的溫蒂尼女神雕像。雕像兩旁櫻樹環繞，自然地形成了一處街邊花園。這里被當地人稱為溫蒂尼街口、女神花園。

在街道的另一側道路兩旁林立著販賣各式商品的店鋪和飯店。這條正對著河岸的道路不斷向山坡上面延伸，形成了內城下最大的一條商業街。盡管夜色闌珊，這里的商鋪、旅店和飯館門外掛滿奪人眼球的各式燈籠和閃耀的魔法水晶，到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真是繁華。比起霍爾赫姆的商店街也是不遑多讓呢。”法奈有感而發。

“就是這家店怎么樣？”卜吉指著一間烤肉館問道。

“行啊，進去嘗嘗。”法奈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后推門走了進去。

“歡迎！二位客人要吃點什么？”半矮人店主立刻迎了出來。

“唔，就這幾樣吧。”法奈輕車熟路地點了菜。卜吉要了一點酒。這里的酒是用野果和花蜜釀造而成的，別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好香啊，我可以喝一點么。”法奈笑嘻嘻地問卜吉。

“女孩子喝酒，不大好吧。”卜吉撓著頭，還是把酒遞了過去。

“嘿嘿，沒事的沒事的。”過來上菜的老板看到這一幕，笑了：“這酒沒什么勁道，即使是女士也可以放心飲用。少喝一點不會醉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如果烤肉的時候澆在上面。肉會更嫩，滋味也會更好呢。”

“您的店最近生意不錯吧。”卜吉看到高朋滿座的大廳，笑呵呵的問道。

“還得有您這樣富貴的客人幫忙才行，”半矮人店主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精靈族都是不怎么愛吃肉的，所以以前的生意老實說，不怎么樣。不過最近湯普森城里來了很多的外地客人，還有不少的傭兵。買賣自然好做了許多。”

正在閑談的時候，店門忽然被人用力拉開了。門外呼啦啦走進一群彪形大漢，本來挺寬敞的大廳似乎一下子變得矮小擁擠了。

“您二位慢用，我得去招呼啦。”半矮人店主說完，趕忙跑到前面去。

“有單間嗎？”為首的一名背著巨型戰刀的冷酷男子問道。

“有！各位里面請。后面的包房地方寬綽，我讓人給您多添炭火，保管各位舒服滿意。”半矮人店主點頭哈腰地說道。

“放屁！我們暴風傭兵團里盡是英雄好漢，這么熱的天根本不需要烤火！打開窗戶，讓河上的涼風吹進來，省的一會兒我們喝酒喝熱了心煩！”一個抗戰錘的壯碩狂魔罵道。這家伙的個子真高，頭都快頂到天棚了。手里的戰錘個頭也不小，暗金色的錘頭足有小水桶那么大，紋路里面盡是干涸的血跡。

“好，好。”老板嚇得屁滾尿流，立刻跑到后面吩咐去了。

“真是霸道。”法奈只看了一眼，便對卜吉說：“吃我們的吧。”

卜吉略微點頭。沒什么事他也不想惹到這些麻煩的傭兵。

兩個人低頭吃飯，卻根本沒注意到進門的十幾個人之中，有一個身材不高，穿著僧侶長袍，用帽子擋住大半個面孔的人。他環視一周，偶然發現了坐在窗邊座位上的卜吉和法奈。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人身子微微一顫，又立刻恢復了平靜，“看來我來南方，是賭對了。”

他裂開嘴，微微笑了。那笑容難看得讓人想起呲著牙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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