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臥談會 第二十四節
第二十四節
高海云經歷了這么些年的歷練,對自己能見到阿飄已經接受良好了。
因為她雖只看得到輪廓,但能感知善惡。
好些阿飄定定的飄在那里根本沒有動作,有些跟在別人身后,不管對跟著的人是什么態度,但是它們對于高海云根本無知無覺,仿佛整個世界就只有跟著的這個人。
高海云也對別人的故事沒有太大興趣,她就是個小老百姓,尚且不能養活自己,哪里有那個閑心去參與別人的人生。
這么多年她的這種能力都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現在好容易遇到一個楊珍珍,本想抱團的,結果這貨是個心大無比的,眼前看見了就嚇得跟鵪鶉一樣,眼睛看不見了就立馬拋之腦后。
對于楊珍珍這種屬性,高海云已經無力吐槽。
但是寢室里的這個阿飄,如果一直不離開,楊珍珍時不時抽風的話,這日子過起來也著實艱難。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個阿飄一直跟著張小蘭,但是高海云一點都不想探究,只想把楊珍珍的情緒穩定下來。
于是周六洗完衣服,高海云還在陽臺上晾衣服的時候,動作快出殘影的楊珍珍早就坐在三一九跟人聊天了,順便約了下午的牌局。
項海英提醒楊珍珍:“你是不是有個老鄉跟你們寢室約了聯誼?”
楊珍珍一拍大腿:“艾瑪,真忘了。”
說完拿起一邊的電話機開始打二零一然后輸入自己的卡號,手速快到飛起。
反正用的是她自己的卡,對于用哪個寢室的電話機,三一九的人都并不在意。
反而在一邊聊起以前聽說過的聯誼寢室見面后的趣事。
楊珍珍剛給老鄉寢室打電話確認了聯誼時間是上課以后的周末,不是本周末才放心的掛了電話。
就聽到郭芬芬正在講去年還在讀預科的時候聽到的傳聞。
說是經管系有兩個寢室聯誼,男生寢室有兩個男生顏值還行,女生寢室這邊也有兩個相對出挑的,約在一起吃飯以后兩個寢室十二個人都挺合得來,后來就經常聯系。
一年以后這十二個人里面有八個人湊了四對。
但是卻是除了那兩個顏值還行的男生和兩個相對出挑的女生以外的所有人。
而這四個外形有優勢的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單身到了畢業。
楊珍珍嘖嘖嘖的感嘆,這年頭還真不是長的好就容易找對象的。
廖玲卻覺得人家也許不想在這個階段談戀愛,大學生談戀愛能有多少修成正果的,畢業就分手的大有人在,何必浪費時間。
楊珍珍說起這個可就來勁了,她和俊杰是高中就開始談的,到現在都非常穩定,而且約定好了大學畢業就結婚呢。
于是三一九開始了激烈的辯論以及楊珍珍的狗糧無差別噴灑。
高海云晾好衣服的時候就聽到楊珍珍的大嗓門從隔壁傳來,本來準備手上的活忙完過去找她,結果隔壁的動靜越來越響,逐漸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魏雪提著暖水瓶從門外進來,招呼高海云拿水杯來接水。
正好何燕燕上完廁所回寢室,在隔壁三一九門口還站了一會看楊珍珍大殺四方,三一九的人招呼她進去坐她也拒絕了,實在不想聽楊珍珍講古。
魏雪也招呼何燕燕接水,何燕燕沒客氣。
魏雪聽著隔壁的動靜,估計楊珍珍一時半會回不來,也就沒管,把自己的水杯也接滿以后,暖水瓶里就剩點點,放回了電視機下方的暖瓶堆里。
“正好也不用去接水了,老六你今天咋想起去接水。”
輕咳一聲,魏雪回頭往寢室門外瞅了瞅然后關上門,拉著兩人往陽臺方向走。
“你們還記得昨天晚上張小蘭給她姐打電話要錢的事不?”魏雪小聲的問。
兩人都點頭,張小蘭這個電話還是問楊珍珍借的電話卡,一共打了兩分鐘,用了卡里六毛錢,她拿現金給的楊珍珍。
“昨天晚上不是沒找著人嗎?剛才樓下宿管阿姨喊她下去接電話,我想聽來著,也沒理由,就提著暖瓶裝作去打水。”魏雪聲音更小了。
這波操作可以啊,兩人都給她豎起大拇指。
“結果呢,聽到什么了?”何燕燕也很好奇。
“好像不是姐姐打來的,我不敢靠太近,蹲在轉彎的墻角假裝系鞋帶。只聽到她很驚訝的說‘不會吧?不可能啊?’,然后就哭起來了,還問通知家里沒有,然后又說‘他們怎么能這樣?’,跟著我就不敢聽了。”
魏雪說完攤攤手,“應該是姐姐那邊出了啥事,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態度。”
高海云和何燕燕對視一眼,“看來她的日子也不好過。”高海云感嘆。
“嗯,算了,以后少嗆她幾句了。”何燕燕也覺得小女生之間的那點子齷齪其實也是可以放下的。
“但是,話說。”魏雪似乎想起什么,“你們記不記得她之前有很驕傲的說過,她報名的時候她姐姐說要給她匯五百塊錢。”
高海云也有印象,那段時間張小蘭也提過不少家里的事,她家在偏遠的鄉村,家里大姐十三歲就跟著村里其他人一起去很遠的南方城市打工了,現在在GD的工廠里上班,廠里管的很嚴,一個月能出廠一次。
因為廠里包吃包住,所以每個月她姐姐的工資八百塊就要寄七百塊回家。
張小蘭是家里老二,還有個弟弟,兩人都在讀書,姐姐寄回來的錢是為了讓張小蘭讀書的,因為家里早就想把她也送去大姐那里打工掙錢,好養家里的弟弟。
是姐姐保住了張小蘭讀書的機會,連大學的學費都是姐姐這么些年存下來的。
可以想象,姐姐一個月只留一百塊錢,自己的基本生活用品也是需要花錢的,能存多少錢?全靠一有加班的機會就搶著干才能存下點錢。
就這樣給她存夠了一年的學費,還在報名的時候又給匯五百塊錢。
怕是把姐姐都榨干了吧。
寢室的女生聽到這事的時候心情都挺沉重的,高海云也是因此更加珍惜身上帶來的錢不敢亂花。
但是要說最節約還得是張小蘭,連肥皂紅糖都要薅別人的來用的人,一分錢都掰成兩瓣花,她帶來的錢應該都攢著呢。
所以前兩天黃燕讓交班費的時候,楊珍珍才會把張小蘭拎出來說事。
若說三一七寢室當時誰能馬上拿出兩百塊交班費,也應該就是張小蘭了。
但是當時張小蘭就明確表示只有八十塊錢,還要等家里給寄生活費。
按照張小蘭的說法,她家里根本就不供她上大學,連學費都是姐姐給的,家里又怎么會給生活費?這話里有漏洞啊。
昨天晚上張小蘭借卡給姐姐廠里打電話之前就說了是要說生活費的事,但是沒找到人。
那么那五百塊錢就這么神奇的消失了?
說到這里,三人也是疑惑的,但是去窺伺別人的隱私始終不道德,就算想背后八卦一下,那也僅限于八卦一下就好。
不過三人同時產生了張小蘭這人說話有很大水分的想法。
八卦完畢三人分開各自忙活自己的。
其實也沒啥好忙活的,魏雪翻出一本書開始看,何燕燕把床鋪收拾一下,感覺臟了的床單被套也打算拆下來洗一洗。
高海云有些昏昏欲睡,正靠在床頭放空大腦打盹。
突然寢室門被推開,嚇得高海云一個激靈睜大眼,視線正對大門。
張小蘭紅腫著雙眼進來,雙拳捏得死緊。
身后跟著進來的是黃燕,小聲勸著:“你別激動,冷靜一點。”
說著黃燕回身關上了門,然后陪著張小蘭坐到了長桌旁的凳子上。
寢室里每個人都有一張木質高腳板凳,報名的時候自己去后勤處領的,領的時候就在凳子底部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張小蘭的凳子旁邊是魏雪的凳子,因為魏雪是坐在自己床上的,凳子空著,黃燕直接拉過就坐下,魏雪也沒說什么,好奇的探頭看向張小蘭。
張小蘭坐下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臂彎就嗚嗚哭了起來。
黃燕在旁邊輕輕拍著張小蘭的背。
寢室里原本的三人都沒開口說話,只默默的看著桌前的兩人。
黃燕輕聲在張小蘭耳邊各種安慰,絮絮叨叨沒停過,反復說的就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太難過,沒必要為了那些人讓自己傷心。
高海云心想,這兩人感情確實不錯,可惜聽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楊珍珍也輕手輕腳的進了寢室,一臉懵逼的看著黃燕和張小蘭,輕輕關了寢室門還插上了插銷隔絕了外面的探究目光。
寢室里除了張小蘭嗚咽的哭聲就只有黃燕的輕聲細語,其他人都沒說話,不過眼風倒是掃來掃去,尤其是楊珍珍,用目光詢問遍了另外三人。
雖然根據魏雪的八卦猜測出了部分內容,但是畢竟不能亂說,三人也只能聳聳肩表示不知情。
高海云的注意力一直在張小蘭身上,剛才進門的時候她身后明明什么都沒有,但是在張小蘭的哭聲里,高海云見證了她背后的虛影漸漸凝聚的過程。
高海云無法控制的睜大了眼睛,半晌虛影都沒有消失,高海云轉頭看向楊珍珍,只見楊珍珍不光眼睛瞪得像銅鈴,嘴也張得老大。
但是楊珍珍沒有發出聲音,驚恐的表情根本沒有隱藏,在她旁邊的何燕燕都沒發現,但是魏雪的位置和楊珍珍是正對的,看得非常清楚,不明白楊珍珍是看到什么恐怖的東西了,一臉懵逼的來回看。
高海云看過去以后,何燕燕也發現了不對勁,轉頭就看見楊珍珍一副嚇傻了的樣子,順著她的目光只看到正哭得傷心的張小蘭。
黃燕和張小蘭根本無暇他顧,自然也沒發現楊珍珍的異常。
高海云忙想起身靠近楊珍珍,卻見楊珍珍已經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踉蹌著腳步走到了高海云的床前一屁股坐下,不再看向張小蘭的方向。
楊珍珍用期盼的眼神看著高海云,高海云無奈點點頭。
看到高海云的反應,楊珍珍哭喪著臉,慢慢放下捂住自己嘴的手,坐在高海云的床尾,背對張小蘭沒再看那邊一眼。
何燕燕和魏雪見狀,一臉莫名,但也沒有問出口,同時想著一會一定要問出是咋回事,明顯老五和老二有秘密。
過了好半天張小蘭才漸漸哭累了,黃燕的車轱轆話把自己口水都說干了,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想喝。
看見黃燕伸向剛剛裝滿熱水杯子的手,何燕燕眼疾手快的薅過自己的杯子放到床上的木板上,她沒有讓別人喝自己水杯的習慣。
高海云眼皮一跳,幸虧自己的杯子一直都是放在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的,此時也在床上的木板上。
魏雪的杯子倒是在長桌上,但是卻在這頭,中間還隔著張小蘭呢,黃燕夠不著。
本以為杯子安全了,哪知道黃燕對于何燕燕的動作毫不尷尬,轉頭就直接讓張小蘭把魏雪裝著水的杯子遞給她喝,把寢室的人都驚呆了。
魏雪很無語,起身拆開一包藥就倒進水里,然后攪勻,轉頭對黃燕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吃藥的水。”
黃燕還是不尷尬,轉身就從電視機下的暖瓶堆里準確的找出唯一還有點點水的暖瓶,也不管是誰的就倒進自己的空水杯里。
可惜這是剛從鍋爐房接回來的熱水,燙著呢,黃燕還是沒喝上水。
但不耽誤她嘴巴說話,叨叨叨的把張小蘭的情況說了個徹底。
原來張小蘭昨天晚上打去廠里的電話被張大姐的小組長知道了,今天就給她回了電話。
因為張大姐平時最緊張這個二妹,拼了命的攢錢就是為了二妹的前途,所以小組長對張小蘭的電話沒有采取不理會的態度。
小組長姓吳,張大姐以前在信里提過很多次,說吳姐非常照顧她。
吳姐回電話告訴張小蘭,一個月前張大姐確實因為擔心二妹在學校錢不夠用,找廠里想預支五百塊錢給她匯過來。
但是張大姐本身并不是技術工種,工資也很低,領導不同意預支,但是建議她可以加班,廠里的加班費還是很可觀的。
廠里領導知道張大姐要攢錢供妹妹讀書,所以之前好多次加班都是領導放水故意把機會留給張大姐的。
張大姐仔細計算了一下,以前也因為想攢錢沒少加班,所以咬牙提高了加班的頻率,想著加班一個月就能掙到五百塊給二妹寄過來,怕二妹報名以后因為錢的事耽誤學習,就提前告訴她要給她匯五百塊錢。
但是高強度的工作之下,張大姐連續半個月沒有充分的休息還是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張大姐在半個月前出了工傷事故,由于自己精力不濟,在操作機器的時候一個晃神沒有注意,右手臂就被機器卷進去直接就斷了,因為傷到了動脈,當場就流血過多沒了氣。
這種事故屬于工人自己的操作原因,但是廠里還是給了一定的補償,這事跟張小蘭的家里扯皮十來天才達成了一致,前兩天剛剛把錢給了張家,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張家拿了錢也就沒再追究,但是吳姐沒想到張家是瞞著張小蘭的。
廠里給張家結算費用的時候,是把張大姐所有的工錢全都算進去的,包括出事前半個月的加班費。
所以這些錢都到了張家,張小蘭一分沒收到,姐姐沒了,今后的生活費學費簡直就是要壓垮張小蘭的大山。
張小蘭哭得凄慘,不知是為了姐姐的去世還是為了今后無望的生活。
高海云想,這是位偉大的姐姐。
突然抬眸,看向半空的虛影,突然想起,這虛影是半個月前出現的,而且,虛影沒有右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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