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跟著自己的話抬頭，然后眼瞳里映出一幅絢麗的落日油畫。

        自然的驚心動魄除了壯麗，還有一種是平靜俯瞰萬物的柔和。陸栩栩現在目光所視的就是這種。

        難怪沈枝剛才讓她看一眼落日，真的很美。

        它似乎微妙地影響了陸栩栩的心境，她扣著沈枝的手微微放松，渾身神經也不像之前那樣緊張。

        四周的風聲變得越來越純凈，沒有雜音，除了時不時一聲雞叫和撲棱翅膀的聲音。

        陸栩栩睜開眼，看著眼前一片曠野，“嗯？？”

        “你確定這里有餐廳嗎？”她腦袋左右晃了晃，問沈枝。

        沈枝反而問她：“爽嗎？”

        “噢，”陸栩栩的下巴戴著頭盔在她背上蹭了蹭，偷偷笑了笑，“還可以。”

        “快到了。”

        “哦。”她又趴下去抱著沈枝，感受這種奇異的速度感和風勁。

        以及她覺得沈枝肯定沒少在健身房待過，明明腰看起來很瘦，但腹部肌群卻非常有力。

        這大概就是巨富的氣質吧，修身養性。

        到了下車，她回神覺得有什么不對勁，“這就是你說的那家餐廳嗎？”她望著這家巖洞餐廳問道。

        沈枝點頭，“嗯。”

        “七百米？為什么我們開了這么久？”

        “你很享受，我就多帶你兜了一圈。”

        “我哪有很享受……”陸栩栩嘀嘀咕咕，也沒有，一般吧，算了是有點，“吃飯吧我餓了……回去還是坐摩托嗎？”

        沈枝笑了一聲，“你想的話就可以。”

        兩人坐進一間單獨的包間，上菜以后，沈枝讓給她們單獨服務的服務員先出去，“我們有些事要說，你先休息吧。”

        “好的。”服務員點了個頭離開。

        陸栩栩筷子里還夾著菜，一頭霧水，“說什么？”

        “我也想問你。愿意和我說嗎，今天和那群人是什么情況？”

        沈枝表情忽然正色。

        陸栩栩一愣，慢慢把菜放進碗里，手指摳著碗沿邊。

        “可以邊吃邊說。”

        她起初并不說話，又小鵪鶉一樣用碗遮住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沈枝。

        遮在碗里的兩瓣唇緊抿著，舌頭不安地在上面舔舐。

        沈枝安靜地等著她。

        如果不是沈枝還在正常進食，差點會讓人錯以為這是幅靜態圖。

        過了好一會兒，一道委屈的嗚聲敲破沉默。

        沈枝抬眼一看，陸栩栩的眼底里盈滿了水光，濕漉漉地晃動著，水珠好像隨時都要掉下來。

        “和我說吧。”她聲音輕輕的像一塊微風揚起的絲綢。

        或許這是一個還可以將就的傾訴對象。

        深吸兩口氣，陸栩栩將碗放下，垂眼看著碗底，慢吞吞道：“他們真是我同學，初中同學。”

        但總喜歡找她借錢不還的惡性也是那時就有的。

        她剛進班里那會兒，班里幾個最調皮的男生混在一起玩，發現她比一般同學更有錢以后，就喜歡跑到她面前來。

        “陸栩栩，我們想去廣播站點兩首歌，今天沒錢了，能不能借二十塊？”

        “我們中午要請夏哥出去吃飯，沒帶夠錢，借點錢給我們吧。”

        “姐，我爸又沒發生活費給我，你能借點兒給我不？發了馬上還你。”

        這些人借了錢就沒人影，陸栩栩剛開始還以為是他們成天就想著出去玩兒忘性大，但后來漸漸覺得不對了，不是這樣的。

        他們總是三天兩頭就想找她借點錢，哪怕隔再短時間也會忘記，她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發現這幾人就是故意喜歡借錢不還，但在后來多次軟磨硬泡的索借下她還是會禁不住纏地拿一點給他們。

        初二那年幾個人因為打架斗毆被迫轉校后，陸栩栩才體會明白是為什么——

        因為她害怕。即使那些人對她笑嘻嘻地笑臉相迎，但她還是會擔心如果讓他們耐心耗盡，他們就會生氣地像對別的同學一樣踢自己桌子，掀翻自己的書，甚至動手打她。她的潛意識里是恐懼并且想規避這種結果的。

        “……我知道他們是流氓，我也不想拿錢給他們，我拒絕過了。”陸栩栩越說越激動，好像說到一個非常委屈的點，無力感漫上來，她狠狠地抽噎了一聲，“他們之前找我我都跑開了！”

        然后這些人跟蹤到酒店來堵她！

        她哭得更大聲了，也沒有形象，嘴張成一個長方形。

        沈枝又遞給她兩張紙巾，輕輕為她拍著背，問道：“之前？之前是什么時候？”回想起陸栩栩的不對勁，“是從吃燒烤的那天中午開始的嗎？”

        “不是。”陸栩栩哭得打了一個嗝，跟著想起來她昨天看到沈枝的名片——哦，等等，像巨富看人的眼光都是很高的，她不能沒有形象。

        她立馬合上嘴，忍了忍抽噎，接過紙巾小家碧玉地擦了擦眼角，“謝謝。”

        她穩住自己變成矜持掉淚花的陸黛玉，告訴沈枝道：“是今天中午，我去衛生間，他們就在衛生間門口找到了我。”

        在衛生間門口發生的事她也詳細說了一遍。

        “嚶嚶。”

        沈枝把她哭亂的頭發別到耳后，覺得她終究是一個缺乏社會經驗的妹妹。

        “今年大四？”

        陸栩栩啜泣點頭，“嗯嗯。”

        沈枝：“很多事情你要學會找方式去解決，那幾個人常年在街頭廝混確實油滑慣了，知道怎么鉆空子不違法，民警的確也有時很難收拾。你就算沒想到報警，我們一起出來的，為什么不告訴我？”

        陸栩栩咬了咬唇，實話實說道：“我以為你又打不過他們。”

        “解決問題不一定要靠動手。”

        “你是有打手團嗎……”陸栩栩似懂非懂，又很擔心，“那會不會犯罪？”

        沈枝看到她眼睛里的一眼像是想知道她腦子里到底裝的什么劇情一樣。

        陸栩栩裝的是tvb里億萬富豪一揮手就有群黑衣人冒出來把得罪他的人套上麻袋打一頓的劇情。

        說完，她約莫也感應到了自己腦洞的尷尬，“呃”了聲。

        “沒事，”沈枝輕松地笑了笑，“你的思路很精彩，但我沒有。吃飯吧，吃了就回去今晚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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