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用陸栩栩教的方法劃槳以后，沈枝的暈船感明顯好了很多。

        跟著船身的律動同行，她的臉色逐漸慢慢恢復。

        陸栩栩從與她背靠背到坐在一排，探頭探腦忍不住打聽：“你可以先透露一點你要告訴我的好消息是什么嗎？”

        沈枝笑了笑，婉拒。

        “晚一點你就知道了。”

        到了露營營地選帳篷，陸栩栩和沈枝商量著買下一件深藍色有小綿羊圖案的雙人帳。為了節省營地空間，志愿者們都是這樣建議的，同行的朋友或者夫妻盡量住同一只帳篷。

        營地是片圍起來的曠原，地上的草應該是經過修理，淺淺的深綠色，沒有很多小蟲子在里面，陸栩栩還買了一塊野餐墊來，打算擺在她們的帳篷門口。

        把帳桿遞給沈枝時，她又問道：“你就給我一點提示好嗎？我自己猜。”

        沈枝笑而不答。

        她的好奇心太重了，可沈枝守口如瓶，她起碼問了不下八次，連點邊角余料的消息都沒打聽到。

        陸栩栩有點挫敗，不會八卦的女rapper不是好探子。

        晚上居然還有人到這兒來為沈枝送快遞。

        她遠遠地看著沈枝簽收了什么東西，拿進帳篷里，好奇心讓她想跟過去看看，但現在在做的事又讓她不方便脫開身。

        “是這樣嗎，小陸？”

        她扭頭看了眼，“嗯對，伯伯你這個稍微再收緊點就好了。”

        “好嘞。”

        一陣時間后，受她手把手教學的伯伯笑起來，“做好了，我現在去給她。上一次送她這東西的時候她還在穿學生裙，真是太多年了，我手藝都快忘了，謝謝你啊小陸。”

        伯伯走了，小狗阿咸吃了沈枝喂的狗糧又噔噔噔跑過來，和陸栩栩一起坐在篝火晚會的圈子邊。

        陸栩栩順手把自己當教程做的那只竹編小馬送給了它，“拿去玩。”

        阿咸用爪子碰了碰，叼起來，帶回窩里先放好。

        現在的晚會節目是手鈴舞，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山色，表演團圍著篝火翩躚起舞，陸栩栩托腮閑閑地看著，給自己嘴里喂了瓣橘子。

        她這會兒小板凳邊已經堆了一口袋的水果和零食，不過都不是自己買的，是同行的叔叔阿姨們下午買了以后散給她的，什么水果都有，大家都熱情地往她口袋里塞。

        團寵小孔雀實錘。

        正拿起手機錄晚會現場，準備發給連舟悅看，沈枝走了過來。

        “要吃個水果沙拉嗎？”沈枝坐下看了看口袋問。

        她記得陸栩栩說晚上吃的那只烤豬有點膩，這兒正好有不少水果。

        但陸栩栩說：“我要絕食。”

        沈枝困惑地看著她：“？”

        “你到底有什么好事要告訴我？說出來又半天不講，我都沒胃口吃東西了。”

        沈枝問道：“真的嗎？”她吃晚飯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陸栩栩無視她的笑，理直氣壯，“真的。”

        “好的。走吧，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沈枝引著她進帳篷，陸栩栩脫了鞋進去抱著膝蓋坐在地毯上，一副準備聽八卦的姿勢。

        一份報紙遞給她，“我剛才收到的，今日眉城的晚報，白天是想等它印出來了再給你看。”

        “他們進拘留所了，我向報社投了稿，所以——”沈枝看了眼那份報紙，等陸栩栩自己看。

        陸栩栩光是看到標題那一攔，眼睛就已經睜大了，瞳孔充滿震驚。

        “保密了你的姓名和信息，你先看吧，我去切幾個水果。”

        沈枝還是去做水果沙拉了。

        拌好，用樹棕色的木碗裝回來，沈枝在帳篷門口聽到一道小聲的嚶嚀。

        她掀簾子的手愣了愣，然后才再邁進去。

        帳篷里，陸栩栩的雙手抱著膝蓋，臉埋在里面，報紙被放到了一旁，她的肩膀輕微地顫動著，極細地啜泣聲從擋著腦袋的臂彎里傳出來。

        “你怎么了？”

        沈枝忽然錯愕她超出預料的反應。

        她跪坐到旁邊，但陸栩栩并不理她，整個身子轉過去面向帳篷里面。

        啜泣聲斷斷續續，沈枝又拿起晚報來讀了讀，沒什么問題，放下。

        一無所知，她只好默默地給陸栩栩拍著背，等她的心情平復好。

        沒人計算過了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十幾分鐘，陸栩栩終于抬起頭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平視的目光讓兩人在一刻眼神相交，陸栩栩的眼底一熱，通紅的眼眶里似乎又情緒激動難以遏制。

        她趕緊端起旁邊的木碗扒了兩口蘋果咽下去，和著又要往上冒的哭聲。

        “我是不是很蠢？”安靜幾秒，陸栩栩突然開口。

        “為什么？”沈枝反問她。

        “其實……其實我今天想離開渡江以后就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我想就這樣結束了。”

        她吞咽的動作很重，并收緊了自己腿和身體的距離。

        “我什么都沒想過要做。我只想快點離開。如果沒有你的話……”陸栩栩聲音越來越小，“我不會再報一次警的。”

        沈枝剛想說什么，陸栩栩突然又開始哭，這次她抬高了分貝，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氣，“光是離開我就覺得很慶幸了！”

        “沈枝，他們道不道歉，賠不賠錢，我甚至覺得不重要你知道嗎！”

        沈枝似乎很困惑，但她很平靜，嘗試去理解陸栩栩，“你不喜歡我重新報警和向社會媒體揭露他們嗎？”

        陸栩栩邊哭邊回答她，在聲音高低起伏中說了數不清楚多少句“我喜歡”和“我快開心死了”。

        快開心死了？但沈枝覺得她不像喜極而泣。

        “哪里覺得不舒服？”她問道。

        一種直覺，她一定要知道陸栩栩被什么傷害了，她不愿意看到陸栩栩很無助地哭的樣子。

        陸栩栩“嗚嗚”兩聲，突然跌下來撞到她身上。

        “我只想離開他們，我想快點離開那個景區，我一分錢都不想給他們，但我什么都不敢做。我甚至怕惹怒他們以后會有人報復我……沈枝，我只想逃跑，但你做得對，我現在看見今天的晚報我開心死了，你讓我很爽！可是我也很羞愧！如果我不害怕，或者學過跆拳道有一定自保能力的話，我也會像你一樣做的！”陸栩栩從低低嗚咽到放聲大哭，“我是不是又菜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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