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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三見廣寒


小青拿起金箋紙,大聲念道:“上聯是:聽花小榭,小榭聽花,勸君小歇,莫道紅袖不消魂,入龍門即可。
  “下聯是:道法無邊,無邊道法,證果長辯,休言輕裾能攝魄,做自己何妨?”
  二人大致能看明白,瞟了龍潛兩眼,各捧一張金箋紙一溜煙地跑去那精美的房屋了。
  在下聯里已經說得很清楚,堅持修道布道的初心,世事本就無恒常,需要做好本初的自己。豪宅也好、美色也罷,都不能叫自己折腰,自然就是說不會加入魚龍幫了,且看廣寒如何反應了。
  龍潛站起身走到亭邊,不時地有微風拂來,涼爽極了。
  回想廣寒的兩個婢女天真可愛,心無邪念,更無戾氣,有仆如此料想主人應如是。
  為了這頓飯折騰至此,不能不承認小榭的主人這番欲擒故縱的手法很有效果,多少已經勾起了龍潛的好奇,期盼著答題能夠過關,都有些期待宴會了,不知酒是什么好酒,佳肴會是什么手藝,席間想聊什么事,因為他也有了想跟廣寒聊聊的興趣。
  不一會兒,小青小蘭跑了回來,恭敬地微曲雙膝施禮萬福,同聲叫道:“恭喜尊客,過了第三關,請隨婢子進屋稍歇看茶,盥禮之后入席用餐。”
  既出乎意料又在預料之中,過了關連稱呼都變了,不再叫郎君而是“尊客”,似乎又升了一級,從客人到貴客再到尊客。
  好不容易忙活了半個時辰,眼看著宴席就快揭開面紗,終于要見到正主了,龍潛面露喜色,廣寒居然不介意自己拒絕了招募,還熱情相邀,可見是個奇女子,頗有胸懷,忙抱拳揖禮致謝。
  此時二女已經不把他當外人了,才通報完主人相請,便笑嘻嘻地邀起龍潛一起向那精美房屋走去。
  到了門口,小青躬腰道:“尊客請稍候,婢子先去準備盥洗之物。”掀開門簾先進去了。
  龍潛注意到小青是脫了鞋,只著布襪進了房。
  小蘭樂呵呵地道:“我家小姐從您一進聽花小榭便一直忙碌著,因最后一道菜她要親自掌握火候,所以無暇迎候,起鍋后她將親奉入席與君共饗。命婢子和小青姊姊代她灑掃門庭,恭迎尊客,望您勿怪。”
  龍潛微笑著點頭,廣寒到現在都還在燒制菜肴,足見其待客之誠,也著實將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的,真想親眼見到那兩道耗費時間的菜肴,尤其是最后一道菜主人會親自侍奉。
  有鐘磬聲響起,小蘭立刻將門簾掛在門框兩邊,小青已經候在門口,大聲道:“恭迎尊客,盥禮,澡——”
  龍潛明白“澡”的意思是凈手之意,是進餐前洗手的盥禮。按《說文解字》曰:沐,擢發也,浴,灑身也。洗,灑足也,澡,灑手也。
  龍潛將十方鞋脫了邁步進門,準備凈手。這是為了尊重女主人,留心到兩個婢女的行為跟著學的。
  一進門,看見小青捧著青銅云紋漆匜,小蘭也取來青銅云紋漆水盂,立刻醒悟,是要行“奉匜沃盥”之禮,這是從先秦傳下來的進餐前凈手的禮儀,比之純粹的凈手禮還要尊崇。
  二女在禮節之下都面色莊重,不茍言笑,足見此間家教甚嚴。
  龍潛不敢怠慢,更不敢在兩個小姑娘面前丟了禮節,忙拂身正衫端正態度,抱拳長揖以示感謝。
  小青年紀稍大,將青銅云紋漆匜里的清水緩緩注下,小蘭跪著手托青銅云紋漆水盂在下面接棄水。龍潛端正禮儀,將雙手接住清水仔細清洗。
  洗畢,小蘭雙手奉上一方潔白的方巾——這是擦臉用的——龍潛雙手接過,用清水將方巾浸濕,仔細地擦了臉,雙手奉還。
  奉匜沃盥之禮結束,三人都是一臉正色,態度恭敬,過程莊重又完善。
  只是叫人尷尬的是,龍潛風塵仆仆數日,面上塵垢頗重,潔白的方巾擦成了黃色。
  小青轉身到門口叫道:“果饌,奉客——”回過身與小蘭同聲說道:“請尊客在前廳隨喜,婢子立刻奉茶。”
  龍潛連道感謝,二女抱起漆匜和水盂快步走進了左側的耳房。
  其實才走進房屋,龍潛鼻中便聞到一股似檀非檀,似麝非麝的香味兒,味道入鼻之后幽香深遠,既不濃郁讓人頭昏腦漲,也不淡雅飄過即逝,而是沁人心脾仿佛深入到了骨髓,浸入身體不散。這個香味更比紫金簫上的、還有千紙鶴上曾經留下的味道更濃。
  仔細打量房屋陳設,與前院的正廳不同,這里比較素雅,正面橫放著一張金絲楠木的臺案,案上一尊小香爐,飄出裊裊青煙,沁人的香味應是來自于此。臺案后是這一張坐墊,一個憑幾,顯然這里是主人的主座了。
  右首邊也是一張金絲楠木的案幾,配了一張坐墊,一個憑幾,是客人的座位。
  屋內兩邊各掛了兩幅梅花的畫軸,四壁都擺有梅花的盆栽,女主人果然獨獨愛梅。
  龍潛不敢造次四處亂走,老老實實坐在案幾旁。
  從門外走來八名女子,只聽環佩聲響未聞腳步聲,都光著腳沒有穿鞋排成兩列進了門。女管家悅竹姑娘打頭,跟另一名姑娘各捧了一爐香,后面的女子各端著二鮮果、二干果和二蜜餞,分別擺放在主座和龍潛面前的案幾上。

  悅竹將換下來的小香爐捧著,帶上七名女子在龍潛座前微一躬腰,靜悄悄地倒退出去了。
  案幾上香煙裊裊,龍潛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氣,贊賞之詞脫口而出:“好香,悠遠深香,果然好味道。”
  耳房門打開,小青端著清茶,小蘭捧著三碟茶點款款走來,擺放在龍潛面前。
  小青一臉莊重,道:“尊客請用茶。”
  小蘭性格活潑,皺著鼻子給龍潛做了個鬼臉,笑道:“尊客所贊便是荔枝香粉味,小姐親手制作的,是不是最頂級的熏香?”
  龍潛笑道:“貴主人,果然好生活,好手藝,確實是最頂級的熏香,稍后吾替兩位討要。”
  二女高興著退出去了。
  環佩聲再響,悅竹姑娘回來了,帶了十名女子靜悄悄地端著菜品進來,前幾名姑娘端著涼盤,后面的姑娘端著熱菜,陣陣香氣快速充盈在房間里,開始布菜了。
  龍潛端起茶品了一口,唇齒留香,這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借機打量擺上桌的菜品,菜肴各色各樣、各形各狀,食材大多沒有見過,似乎有認識的可細細一看卻又南轅北轍。暗道慚愧,可憐他一十八年來在山中生活清苦,從未享受過珍饈美饌,此時竟然連一個菜品名都叫不出來。
  只認出盤、碟、碗、盞都是金絲琺瑯的官窯瓷器,極為名貴,尋常人家哪里用得起。
  悅竹姑娘主動發聲,指著一盤盤菜輕聲介紹道:
  “涼盤共有四道,第一道名叫‘汆銀耳’,旁邊玉碗裝的是蜂蜜,您可隨喜。第二道叫‘山三脆’,是把春天的嫩筍,野蘑菇和枸杞頭用開水燙了,涼調著吃。第三道是‘碧澗羹’,就是芹菜羹。第四道‘酥瓊葉’,是涂了蜂蜜和油酥炙烤出的薄餅。”
  龍潛忙道:“悅竹姑娘操心了,貴主人費心了。”
  悅竹面上一紅,羞道:“涼盤是妾學著做的,火候不佳,恐不合君口味。熱菜八道,可都是我家娘子親自下廚燒制,她做的菜才是真正美味。先上的六道熱菜分別是炸鳳尾蝦、熘鮭魚片、燜熏熊掌、五香雞、鍋塌猴頭菇和鮑魚絲燒冬筍,叫尊客見笑了。”
  不愧是管家,雖然年紀輕輕但觀察細微,立刻看出龍潛出身山野沒見過這種世面,簡單幾句話就解了客人的尷尬,還大方得體不卑不亢,龍潛立刻頷首致謝。
  光聽菜肴的名稱便知都是山珍海味,龍潛心中不安,女主人待客如此隆重,招待如此奢華,甚至還有兩道重頭熱菜還未上,萬一席間提出招募,似乎叫人不好意思嚴詞拒絕,如此看來還真不如青菜豆腐一碗來得爽快。
  熱騰騰的菜香直撲鼻孔,惹得人垂涎三尺,口腹之欲、奢華享受果然叫人心動。
  門外傳來衣袂聲響,一個極好聽且嬌嫩的聲音念道:“道法無邊,無邊道法,證果長辯,休言輕裾能攝魄,做自己何妨?好對句,對得妙,郎君果然好文采,好志向。”
  聲音嬌嫩悅耳,恍如天籟之音,動人心扉,正是在松林里聽到的吹簫人離去前的聲音。
  門口光線暗了一下,走進來三個人,當中一人裊裊婷婷儀態萬方,氣質高雅身姿優美。
  看身材高挑玉立、觀身形窈窕標致,著一件鵝黃色的綢緞襦裙,發髻上插著碧玉步搖,傲然而行眼神睥睨,雙手戴著魚眼孔大的薄絲手套。來者正是廣寒仙子,用托盤端著兩小碗湯碟走來。
  龍潛連忙起身,抱拳寒暄道:“福生無量天尊,貴主人謬贊了貧道愧不敢當。在亭中應考時苦惱之極,搜腸刮肚才勉強憋足字數,能入貴主人法眼已屬萬幸。”
  “郎君大才,道心穩固,頂針聯頃刻對出,奴家萬分欽佩。”
  “慚愧又惶恐,貧道道號天霄,榮幸受邀造訪聽花小榭,這里景觀獨到美不勝收,好一處世外桃源,可見主人家獨具匠心,不敢請教貴主人尊姓?”
  廣寒嬌笑道:“郎君喜歡此處就好,奴家手上還有菜,著實倉促慢待尊客了,容奴放下菜再與您見禮,迎接來遲,郎君勿怪。”
  光顧著說話了,沒留意到這個細節,龍潛忙致歉,注意到小青和小蘭跟在廣寒身后,一個端著兩罐湯缽,一個抱著一個壇酒,手中還提著兩只琉璃瓶。
  至此完全可以確定那吹簫人就是廣寒,只不過奇怪她的聲音怎的變得如此清脆悅耳,還直撩人的心扉,讓人常聽不厭。
  廣寒一邊將托盤里的湯碟各取一碗分別放在案幾和主座上,一邊笑道:“奴的嗓音太過獨特,義父特命有外人在時須得憋出粗嗓門說話,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她之前用的是假嗓音,現在恢復本音說話看來是不見外了,龍潛笑笑不便接嘴評論,卻驚訝廣寒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兩人正式見禮,龍潛并不在意她面色焦黃,鼻梁微塌,嘴角還有些歪斜,甩起大袖抱拳深揖到地,道:“讓貴主人操持費心,實在過意不去。貴府招待太過隆重,貧道山野村夫不敢勞動娘子如此厚待。”

  廣寒也盈盈拜倒襝衽萬福說道:“小門小戶的,又是粗鄙陋食,讓您見笑了。郎君是叫龍潛龍道長吧,紅袍天霄子如今已是名動江湖,奴有幸邀請您做客,是鄙府的榮耀,更是魚龍幫和月桂宮的榮幸。”
  她有意未提“道妖”二字是為了尊重客人之意。
  龍潛驚訝于她居然知道自己的俗家姓名,還一口說出這兩個幫派,顯然是挑明告知這兩家有關聯,而這恰好是他盤桓在心里的疑惑,一見面就被她主動解開了,足見坦誠沒有隱瞞。
  詫異地看著廣寒的臉,問道:“貴主人知道吾的姓名?”
  廣寒幽幽地念道:“吃多點,穿多點,點點均為母常言。從此憶慈顏。過南山,祭北山,山上山下陰陽寒。僵坐淚濕衫。”
  聽她念出自己所寫的《長相思·祭母》,當時是連名字一起刻在樹上的,這勾起了龍潛的憂傷,嘆道:“這是吾心中永遠的痛,祭母時痛哭之下所作的祭文,沒想到還能被娘子念叨,居然記得拙作,請受貧道一拜。”
  廣寒連忙伸手將他扶住,情緒也跟著陰郁起來,眼中似乎閃出淚花,淡淡地道:“家母姓梅,奴家閨名叫子衿,青青子衿的子衿。”
  龍潛一時沒回過神來,她只告知母親姓梅,那父親呢?
  瞬間明白了,她應該是隨母姓,名叫梅子衿,難怪如此酷愛梅花,或許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或是有了什么變故,想起她掛在墻上的母親畫像,竟然跟自己一樣是個孤兒,一時感慨脫口而出:“唉,一對苦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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