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蘇木數了數手里的錢，今天晚上收獲還不錯，有將近一百塊。把錢一張張捋平整，疊好，放進懷里的布兜子，又用手拍了怕，蘇木臉上難得的有些笑容。

        收好錢，就該回家了，蘇木和小乞丐們打了個招呼就自己走了，最近的天氣越發的冷了，身上裹上一些塑料袋，才勉強扛了一點風。

        從商店街走回棚戶區不算太遠，因為夜深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蘇木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過路燈下，影子被拉的長長的，好像一個孤獨的小怪物。

        路過“春華天成”時蘇木想起來早上那個被自己一巴掌拍手上的女生

        “看起來嬌嬌弱弱，還挺有脾氣，哼！就是一個沒用的草包”蘇木看著墻角嘴里喃喃的說著，臉上的表情又輕蔑又有點不可察覺的愧疚。

        回過神的蘇木覺得自己瘋了，想那個草包干什么，被自己打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她還不是好好地上學去了，人家有書念有家，自己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哪有資格擔心人家。

        蘇木加快腳步往棚戶區趕，回家還有很多事要干，沒工夫瞎想。

        章甜早上被蘇木打了一巴掌后整整生了一天的氣，也不是氣蘇木打了她，是氣自己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騙了錢還騙了感情，被騙的羞恥感讓她難受了一天，放學以后，就決定去商店街吃頓好的安慰下自己。

        放學打車到了商店街，上了過街天橋，章甜就看見了下邊那些聚在一起的討錢的小孩子們，因為被蘇木欺騙了一次，章甜現在看著這些孩子都覺得他們是騙子，表面上裝的可憐兮兮的樣子，背地里肯定都是冷漠無情的小騙子。

        氣呼呼的章甜加快腳步，蹬蹬蹬的就下了樓梯。

        穿過人群的章甜，突然被那群小孩里的一個身影吸引了視線，個子不高，蓬亂的頭發，瘦弱的身體，努力往前伸的雙手，是蘇木。

        本來想轉身就走的章甜，不知道為什么把自己藏在了一家店的側墻下，偷偷觀察著蘇木。

        “原來是真的吃不起飯啊，也不算騙我嘛”

        躲起來的章甜看著蘇木努力的在人群里伸出雙手，又一次次的被人們推開，被人們呵斥，每次被推開后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委屈或者憤怒，只有討好的笑容。

        “給個幾塊錢，又不會少塊肉”

        “推他干嘛呀，不給就不給，真是沒素質”

        章甜邊看邊覺得蘇木真是個小可憐。

        章甜看了一會，心里的氣消了七七八八，也明白了為什么蘇木可以表面可憐乖巧，背地里又是冷淡的樣子。

        想通了，心情也好了找了家披薩店，章甜坐下點好餐，服務員端來檸檬水，轉身要走的時候卻被章甜叫住

        “等一下，再幫我打包一份一樣的餐，用保溫餐盒裝”

        吃飽的章甜提上外帶的披薩，匆匆離開飯店。

        “小乞丐運氣真好，遇上我這么美麗善良的小仙女”章甜吃飽了，心情也變美麗了，提著東西走起路來都有點飄飄然。轉過街角走到天橋附近，章甜努力的從那些孩子里辨認著蘇木，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哼，小乞丐，算你沒口福，姐姐我自己帶回家當宵夜吃”找不到蘇木的章甜有些生氣，看了看手里的披薩，狠狠地跺了下腳，轉身就走到路邊打了輛出租車離開了。

        其實蘇木離章甜并不遠，就坐在路邊的臺階上，再往前走個十幾米就能看見。

        打車回到“春華天成”，章甜提著披薩慢悠悠的走在小區里，腦子里想的還是蘇木在街上乞討的樣子，討好的笑容，被推開也不放棄的雙手。

        其實章甜覺得蘇木和自己有點像，蘇木對陌生人乞討錢財，章甜是對父母乞討關心。對父母伸出的雙手也總是被推開，渴望父母對自己的關注，渴望父母對自己的愛，但好像父母總是更愛工作，她永遠排在工作之后。

        腦子里亂糟糟的想了一通的章甜，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天上看不見一顆星星。

        “呼”哈出一口白氣，章甜用手拍了拍凍得發紅的臉頰，一陣風吹過，打了個寒顫，加快了腳步。

        回了家的蘇木，小心的把布兜里的錢掏出來，又裝進一個鐵盒，藏在一個墻洞里，藏好錢，蘇木又去給床上的人洗漱，整理，把換下的臟東西團在一起出門丟掉。燒了些熱水，熬了粥，又用一個大盆子打了些冷水回來，開始洗換下來的臟床單。

        小手泡在冷水里，用力揉搓著發白的床單，凍得通紅。洗好的床單晾在屋外的晾衣繩上，做好這些也已經是夜里十一點了。

        坐在地鋪上休息的蘇木看了看凍得通紅的手，用食指按了按手背，疼痛感緩緩地傳入大腦，凍得太久連神經都反應慢了，蘇木沒有收回食指，反而更加用力的揉搓起了手背，疼痛感越來越重，蘇木臉上竟然露出了一點興奮的表情。

        被揉搓的手背已經有點破皮，蘇木也停下了動作，靠在墻上，眼神盯著墊在一張瘸腿桌子上，那張桌子下面墊著幾本書，看起來是幾本教科書。

        蘇木看了一會起身走過去，找了一根木頭墊上去，換下了書。

        拿著書坐在墻角，蘇木翻開書頁，這是基本小學四年級的教材，看起來還算新，書的扉頁上寫著“四年二班蘇木”，看了幾頁書，又算了幾道書上的習題，做完這些，蘇木把書丟在一邊，打了熱水準備洗漱一下。

        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洗過頭發了，蘇木打好水又從角落找了塊香皂，把頭發浸到盆子里，打了香皂開始洗起來。

        洗好的蘇木找了一把剪刀，坐在一塊破了的鏡子前開始自己剪頭發，把原本蓋住眉毛的頭發剪成寸頭那么長雖然剪得不那么整齊，看起來也爽利多了。洗漱好的蘇木收拾好東西，倒在地鋪上很快睡著了。

        太陽照進破舊的屋子，晃醒蘇木，今天是去醫院拿藥的日子，要早點起。

        打了水洗漱好，蘇木從一個包里面翻出了一身衣服，看起來有些舊但是也比身上的好上許多，換好衣服又從床下找到一雙鞋子，這雙鞋看上去并不合腳，有些小了，蘇木穿起來有些費勁。打扮好的蘇木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其實也不普通，那張臉配上新剪的寸頭，分外好看，有了一絲絲的少年的英氣。

        “我今天去醫院給你拿藥”照例出門前和床上的人打過招呼，蘇木就出門了。

        去市醫院走著去是不行的，要坐公交車，懷里揣著錢的蘇木站在公交站有些緊張，手心里攥著的一塊錢也被汗浸的有些濕。旁邊等車的人越來越多，蘇木戒備的看著每一個人，一只手護在胸前，保護著里面的布兜。

        周六不上課，章甜早早收拾了書包，回市里的家，雖然回去也可能沒人在家等她。走到公交車站，戴著耳機站在人群里發呆。

        “車來了，快走”

        低著頭發呆的章甜猛地被身邊的人撞了一下，身子不穩的往左邊倒去。

        “啊”一聲驚呼過后，章甜摔在了地上，邊上的人自動的讓出了一個圈，坐在地上的章甜尷尬的想鉆進地縫里去。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把掉下去的書包往肩上攏了攏，才抬起頭。

        “咦，前面那個寸頭好眼熟啊”

        爬起來的章甜剛好站在蘇木的斜后方，盯著前面穿著干凈又理了發的蘇木，快把蘇木盯出個洞了。

        章甜不由自主的往前挪，慢慢挪到了蘇木旁邊，眼神不自覺的瞟了過去。

        蘇木本來就緊張，又感覺一道目光快把自己盯出洞，扭頭也瞪了回去。

        大眼瞪上小眼，蘇木才看清，這是那個被自己打哭的草包，驚訝的嘴巴微張，看上去像個受驚的小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章甜看對方瞪了回來，有些尷尬，又看這個小孩好像認識自己，就更加疑惑了，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臉上就差畫個大問號了。

        剛好去市區的公交來了，解決了尷尬的氣氛。

        上了車章甜跟在蘇木后面，挨著坐了下來。

        “你跟著我干嘛？想讓我跟你道歉嗎？”蘇木看著坐自己旁邊的章甜，語氣冷冷的說。

        蘇木幾句話問的章甜一臉懵，她還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嘴里支支吾吾答不上話。

        看她不說話蘇木也不再理她，專心的看向窗外，手還是護在胸前不敢拿下來。

        兩個人一路無話。

        公交車開了一個小時終于到了市中心，蘇木看快到醫院了，就起身擠開了章甜，站在車門前。下了車蘇木就急匆匆王醫院走去。

        章甜坐在車上還在糾結剛剛那個男孩是誰，實在想不起來也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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