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大平層，章甜進門換下鞋，把包扔在地上，進了廚房拿了蘋果，“卡擦”脆生生的咬了一口，汁水四濺，回房間打開手機，給媽媽發了信息，照例沒有回復，躺在柔軟的床上，章甜想起了車上的小男孩，是誰呢？穿的干干凈凈，但是衣服明顯小了，手腕都露出來了，長的嘛還挺好看的。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有的已經開竅了，私下討論的也是哪個班的男生帥哪個班的女生好看，章甜在這方面還是慢，她對學校那些男孩子看不出個所以然，唯獨覺著今天看見的小男孩是真的漂亮，是那種不辯男女的漂亮。

        蘇木進醫院照例掛號拿藥，醫生有些心疼這個孩子，兩年前他父親中風癱瘓，他拿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兜子掏出了所有的錢，后來醫院給他們減免了余下的費用，他就坐在醫院的走廊內，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的等著手術做完，安靜的打水打飯，醫院有幫他聯系社會機構，福利院，可是他不愿意去，就這樣自己照顧著一個癱瘓的病人兩年。

        蘇木一只手提著藥，一只手提著一鼓鼓的袋子。護士站的小姐姐們每次都會給他帶些吃的和衣服，他生的好看，甜甜一笑嘴里說著謝謝姐姐，就讓護士們夠暈頭轉向得了。

        回程的車上，蘇木肚子有些餓，看看手里的食物，咽了咽口水，這些還是帶回去給爸爸吃吧。

        車窗上全是哈氣，外面的建筑物一閃而過，有些朦朧，影影綽綽，蘇木靠著椅背抱緊手里的包裹，瞇眼睡了。

        周末過得快，章甜只在周六晚上和父母吃了頓飯就再沒見過他們，留下的只有手里的幾百塊鈔票，他們還真是指望鈔票替他們愛孩子啊。

        冬天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期中考試就要來了，章甜想在學校上個自習，黃苗苗有事先走了，黑漆漆的天空下，章甜一個人背著書包，小腿倒騰的挺快，手插在衣兜里，緊緊攥著什么。她最是膽小，生怕有妖魔鬼怪來擄了他去。可是世界上沒有妖魔有的是壞人。

        “啊！！”

        一雙手揪住章甜的書包一把把她揪進了巷子，撞上了墻，章甜驚呼一聲，扶著墻轉過來，才看清面前是幾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混混。

        張天一上下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就是乖寶寶的章甜，擺手讓兄弟堵住他的去路，笑嘻嘻的說到“小妹妹，我們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問你借幾個錢花花不知道你有沒有啊？”

        章甜哪見過這樣的，靠著墻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意識沒反應過來。張天一上去要把她書包搶過來，條件反射的護住書包，兩人揪扯著時，蘇木背了幾塊紙箱從巷子另一頭進來了，看著眼前的情況，抿了抿嘴，不想惹麻煩，正要退出去，感覺到一道熱烈的視線

        有人進來了，章甜好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眼神死死盯著他，像是牛仔的套繩，套住了蘇木。

        張天一放開書包饒有興致的上去攔住蘇木

        “呦，今天是好日子啊，讓我逮著你”

        說著上手推著蘇木。

        本來不想惹麻煩的蘇木心一橫，假裝往前走著，等近了手里的紙盒往他們頭上一蓋，拉起章甜就跑。

        冬天的冷風呼咧咧的從耳后刮走，冷空氣隨著大口的喘氣進了肺里像刀割一樣，蘇木牽著章甜往前跑著，身后張天一的叫罵聲隱隱傳來。

        左拐右拐出了巷子，蘇木剛想放開她，反手又被章甜揪著袖子跑了起來，知道進了“春華天成”的大門才放開。

        跑了這一路，少女撐著膝蓋勻著氣，馬尾辮歪歪斜斜的倒在脖頸里，露出一節白生生的皮膚，蘇木到時沒那么喘，只在一邊看著她。

        章甜覺得自己要斷氣了，呼吸間的鐵銹味濃重，她剛想招呼邊上的少年休息下才發現人家根本不怎么喘，只有自己像個肺癆鬼似的喘不上氣。

        為什么帶他回來呢？章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壞孩子。

        帶蘇木上樓，到進門，兩人都沒說話。

        換好鞋，章甜才發現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好像有些局促。

        “進來吧，沒事的”

        柔聲哄他進來，可是蘇木還是不動，只是手里攪著褲兜上的一塊爛布。

        他的衣服太臟了，鞋也太臟了，他自己也是臟的……

        自卑感作祟，蘇木扭頭要開門，章甜搶先一步，堵在門口，看著有些錯愕的蘇木，只得好好跟他說。

        “你還記得我嗎，我請你吃過飯的”

        少女亮晶晶的雙眼盯著他看，嘴唇微微彎著，聲音甜糯糯的

        “我謝謝你這次救了我，我剛剛害怕死了，就當我感謝你，你進來暖和一下吃個飯再走好嗎？”

        蘇木當然記得她，冤大頭總是讓人記憶深刻的，畢竟他們是第三次見面了。

        少女耐心的哄著他，推著他的肩膀，推他進來又按他坐下。

        接觸沙發的一瞬，蘇木幾乎是跳了起來，嚇了章甜一跳，疑惑的看著蘇木。

        少年只是低下頭，喃喃道“我的衣服臟，會弄臟的……”

        章甜突然就笑了，笑他有些可愛，脆生生的笑聲傳進耳朵里，蘇木有些惱了，笑話他嗎？

        轉身要走，章甜拉住他，“不臟的，一點都不都不臟”

        蘇木看著她的眼睛，里面沒有虛假的同情，她是真的覺得他不臟。

        “你要不要洗澡，我這有些中性風的衣服你也可以穿”

        突然說起洗澡，蘇木耳根都紅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看著發愣的蘇木，章甜解釋道“跑了那么久，你肯定出汗了，再出去會著涼的感冒就不好了”

        蘇木本想拒絕，可鬼使神差的卻變了點頭。

        進了浴室，開了熱水，這是他進了冬天第一次洗澡。

        氤氳的水汽蒸騰著，蘇木難得的放松了，泡在浴缸里，只留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睫毛上也掛著水珠。

        她人挺好，就是是個笨蛋，隨便帶人回家，繼上次草包評價，這是蘇木給章甜的第二個評價，蘇木想著不自覺的彎了唇角，。

        浴室里女孩子的洗發水是桃子味的，浴液也是桃子味，看來她喜歡這個味道啊，蘇木默默記在心里。

        穿上章甜留下的衣服，還挺合身，他倆身量差不多，甚至章甜更高些，十歲的蘇木吃不好，這兩年長的也不好。

        浴室里出來，章甜熬了一鍋粥，她也只會熬粥，盛了給蘇木，坐在對面她才發現蘇木是那個公交站的男孩。

        洗干凈換上干凈衣服的蘇木變了一個人，就像是廣告里的小男孩一樣，精致的漂亮。

        蘇木被盯著有些難為情，“姐姐你不吃嗎”

        章甜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專注自己的碗。

        吃完了，章甜突然嚴肅的問“那天在公交站是你嗎？”

        不明所以的蘇木點點頭，“那天早上打你手的也是我”

        章甜一時有些無語……

        花她錢還打她手，真是翻臉不認人，突然章甜伸手捏住了蘇木的臉頰。

        “報仇了！”

        被捏的有點懵，蘇木竟然沒躲，臉頰都紅了。

        罪魁禍首沒有一絲愧疚，只起身去浴室找了一個小瓶，擠在手里，捏過蘇木的臉，仔細的點上了幾坨護膚霜，輕輕揉開，摸均勻，少女手指白皙，掌心柔嫩，輕輕揉搓著蘇木的臉頰。

        “都不好好護膚，你看看臉頰都干到起皮了。”

        摸完拍拍手，章甜伸出手“我叫章甜，是一中初一的學生”

        蘇木握上去“我叫蘇木”

        沒了下文，章甜也不多問，晃晃手算是正式認識。

        “我要回家了”

        蘇木看看墻上的時鐘，太晚了，該回去了。

        章甜又從柜子里翻出件黑色羽絨服，塞給蘇木，只說自己不喜歡，把人推出門被給他拒絕的機會。

        抱著羽絨服站在門外的蘇木，套上衣服，他現在的情況有什么理由拒絕呢，他需要活著，要靠保暖的衣服不是可憐的自尊心。

        回家的路上，蘇木看著天上幾點繁星，心里竟然涌出了些快樂開心的情緒，裹緊身上的衣服，鼻尖有些淡淡的桃子香味，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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