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徹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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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徹
我很差異柯瑾然會說出“朋友”這兩個字。
盡管來到葉家,來到學校,在其他人的襯托之下,柯瑾然顯得沒那么討厭。
但他的確如他所說,并不無辜,我沒法對他有什么好感,更不可能和他成為朋友。
朋友的定義大概是可以信任的人。
而除了姐姐,我也信任過別的人。
齊未。
那個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帶著我從養父母家離開的人。
學校是不敢再回去的,養父母肯定還會去那里找我。
齊未對我說:“林徹,你有天賦,你這樣的人即使不上大學,也依舊可以有很好的未來,完全可以養活你自己。”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所說的天賦,是鋼琴,是音樂。
齊未帶我來到了一片廢舊的房子,他說這里本來要拆遷的,但不知為何動工到一半就沒動靜了,房子也被毀得不成樣子。
“但對我們來說這里是最好的,外表看起來危危險險,沒人敢靠近,所以我們就安全了。里面還有兩三間是完好的,足夠住人了。”
我覺得他這話有點不對,但還沒細細思量,他就帶著我來到一間屋子前,敲了兩下門。
開門的人很謹慎,尤其看到我后,隱在門后的眼睛驀然睜大了。
“別擔心,我們的新朋友。”齊未笑著。
大眼睛給我們開了門,她身材姣好,穿著皮衣熱褲,只是臉上的妝太濃,有些顯老氣。
“其他人都不在嗎?”齊未問。
“今天輪到我休息。”她用挑釁的目光看著我,“你把這乖乖女帶來這兒做什么?”
“說了是新朋友。”齊未跟我介紹,“這是敏敏。”
夜幕降臨,一個中年大叔和兩個年輕人回來了,齊未便告訴我人到齊了,他才開始解答困惑了我一天的問題,
“這是魏叔,那是小東和小鳴。”
這幾個人給我的感觀都不好,魏叔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體型偏胖,但目光精明,一直滴溜溜的轉,他的額頭還留著一道橫向的刀疤,至于另外兩個男生,目光更是毫不掩飾的往我身上撒,一副小流氓的做派。
但齊未卻告訴我:“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林徹,我們幾個人的家庭各有各的艱難,除了魏叔,我們幾個小的都還在讀高中,但家里已經不支持我們了,所以,我們要自力更生。”齊未看著我的眼睛,“林徹,你要是愿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里來,給你的未來謀一份出路。”
我還沒說話,敏敏卻撲哧一聲笑了,“說的這么好聽,我們幾個也只有他是上大學的料,其他人啊,都是混日子罷了。”
齊未淡淡掃了她一眼,敏敏立馬噤聲站直了。
“這姑娘能干什么?”魏叔在那邊吞云吐霧,目光很鄙夷的看著我。
齊未的手搭在我的肩膀,“咱們給他們表演一下。”
“表演什么?”
“我在學校和你做的那些游戲。”
哦,就是如何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偷走別人身上的東西。
我感覺到了不對勁,但面對齊未期待的目光,我還是配合了他,手機,錢包,硬幣,放在哪兒我都可以手到擒來。
換了敏敏和另一個男生,我依舊沒有出差錯。
我的表現得到了他們的認可,魏叔甚至站起身來為我鼓掌:“真是天生的扒手!”
難以想象我第一次得到贊揚,竟是這樣的稱號。
扒手,小偷,竊賊。
無恥。
我心里一陣惡心,推門跑了出去。
齊未追了出來,“林徹,你去哪兒?”
“離開這里!”
“你沒有家!”齊未跑到我面前,“你連學校都不能去,你還能去哪兒?”
我頓住了,我沒有和齊未說過姐姐的事,他不知道,但眼下我突然想,我真的可以去找姐姐嗎?我知道她不會拒絕,但是她怎么照顧我呢,她的養父母也不知道雙胞胎的事情,我這么一無所有的過去,只會給她平靜的生活帶來打擾。
“你看,你哪里都去不了,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只能靠自己。”齊未溫和的說。
我冷聲道:“是靠別人的錢吧。”
“林徹,你別這么說······”
我越想越氣:“你在學校就挑中我了吧,所以才常常故意跟我玩那些,齊未,你的手段是不是太卑劣了點。”
“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是別有用心,但是后來······”齊未嘆了口氣,拉住我的手,“林徹,你別激動。先不要把這件事想得那么糟糕,我們沒你想得那么壞······算了,我不逼你,我不逼你加入我們,也不逼你做任何事。你最近受到的沖擊已經夠大了,就把這里當個落腳處,先休息休息,再想別的,好不好?”
當時的我,大概并沒有相信他這些話。自小的經歷使然,我總是能清晰的分辨出人們話語的真誠度,我懂得這是權宜之計。
他只是想先穩住我。
但一個人的面孔和話是不是可以完全分開呢。
他的眼神是真誠的,急切的,他握著我的手那么用力,溫度灼熱。
那瞬間,似乎他的目的也沒有那么重要。
但我在這里住了三天便出事了。
魏叔和齊未先爆發了爭吵,沒幾句之后便演變成了武力,魏叔肥胖的身體將齊未壓制在下,目光兇狠的說:“你給我聽好了!我們tm的這里不是什么救濟院,也不收閑人和廢物,那位大小姐再不做事,麻煩你趕緊叫她滾蛋!”
“我說了,林徹需要時間。”
“什么時間?看她幾天不吃飯還能不能這么犟!”魏叔油膩的目光閃了閃,話鋒一轉道:“不過她要是真的不想干,做別的也行。”
他攥著齊未的衣領松了些,舔了舔唇道:“她要是愿意跟我,我倒不介意來養她。”
齊未的怒吼仿佛是從胸膛深處爆發出來的,他一拳打在魏叔的臉上,魏叔一個不防被擊倒了,齊未反制壓在他身上,狠狠的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我沖進了屋,看到敏敏跟沒事人似的看著他倆打架,嘲諷的對我笑笑:“公主大人來了啊。”
我上前拉開了齊未,他臉上帶傷,重重的的喘氣,目光依舊像是要把魏叔給撕了一樣,拳頭死死攥著。
我握住他的手,擋在他的前面,那一刻就在心里做了決定,“我做就是,明天就開始。”
“哎呦,小公主肯開工了啊。”敏敏笑著看我。
我看著她:“再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我不介意把你的嘴撕了。”
“臭□□,誰給你的臉——”
她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我飛快的扇了她兩巴掌,力道很重,冷冷的說:“夠了沒?”
“哎呦,這小姑娘夠狠啊,注定是要跟我們一起混的。”魏叔笑起來,打架時的那股陰狠消失不見,他把怒不敢言的敏敏拽到身后,“我很開心你想通了,但明天就開工還是太快了點,你還沒有訓練呢。”
“什么訓練?”
“哈哈小姑娘,你以為會偷就可以了嗎,不被抓安全脫身才是最大的學問,所以你要學會配合,所以我們每次開工都是有計劃的。”他煞有其事的說,又盯著我的眼睛,“而且你一旦決定做了,有一點你要牢牢記住——忠心,絕對的忠心。”
“我會告訴她的。”齊未在我身后說。
魏叔笑著:“當然,齊未會對你毫無保留,希望這一次,他帶來的是一員猛將,而不是叛徒啊。”
幾天后,按照他們的說法,我迎來第一次的試手。
“新手總是運氣很好,你的樣子人家更不會對你太多懷疑,”我的搭檔是小東,他從一開始就說個不停,“現金是最好的,不過這年頭很少見到現金的。”
我們在計劃的這條街來回走了兩趟,小東突然出了個口哨,輕聲道:“我說的吧,新手運氣好。”
原來一個男人剛從自動提款機里出來,衣著樸素,錢包鼓鼓的,一疊厚厚的紅塞在里面。
小東雙眼發紅,“快點跟上,按照我的經驗,他不是去公交站就是地鐵站,那兒是最方便的。”
我們一路跟著,男人果然是來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在等車的人群內,他快步走向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正當這時,一輛公交車到站,一大批乘客從車上涌了下來,小東朝我示意:這是最好的機會!
我和小東挽著手,像其他急于趕車的乘客一樣快步往前車門走,和那個男人擦肩而過,大概只有兩秒的接觸,他的錢包已經穩當落到了我的手里,并被我快速塞到了衣袖。
擁擠吵鬧的人群給了我們最好的掩飾,上了這輛公交車,再坐車離開,這次行動就完美結束了。
但我的心里一直莫名不安和不舒服,在離車門還有半步之遙時,隔著密密的人流,我還是忍不住朝后面看了一眼。
站牌前,那個男人還沒發現自己的錢包丟了,他接過了孩子,和女人說著什么。
天啊,那個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身體僵直著,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無法動彈。
那是個小女孩,右眼還纏著厚厚的繃帶,她靠在父親的肩頭,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用僅剩的左眼觀察著人群,她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殘缺,那目光還是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新奇。
而我,我偷了什么?
“干什么你快點上來!”小東拉著我,低聲呵斥著。
我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然后甩開他,朝那一家三口走去。
我戴上外套帽子遮住臉,在人群的掩飾下再次走過了他們。
“人太多,咱們等下一輛吧,哎這次妞妞的眼睛肯定有希望了。”男人嘆氣說。
“東西拿好,錢呢,給我收著。”
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了錢包,遞到了女人手里。
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公交車站。
“你牛逼,你他媽的真牛逼啊。”小東憤憤的吸著煙,“老子怎么這么倒霉跟你做搭檔!”
我心里微微發抖,這才知道后怕,對他說:“還有煙嗎,給我一根。”
小東丟了煙盒跟打火機過來,把剩下的煙蒂踩在地上,“行了,跟你廢話也沒用,再去找下一單。”
“我今天預感不太好。”打火機也一直點不著,我說,“我對壞事的預感一向很準,今天先回去吧。”
“回去?你以為過家家呢?”小東笑了,“什么收獲都沒有就回去,齊未那一關我可過不了。”
我聽出這話的不對:“為什么不是魏叔?”
“魏叔算個屁,就會碰瓷的胖子,齊未才是我們的老大。”
我手腳發涼,仍然說,“先回去,是我的錯,要罰罰我。”
“聽你扯淡,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和齊未的關系?你的錯,齊未只會把我揍得更慘。”
小東沒有再聽我說,罵罵咧咧的走了。
那天下午,他在街頭被人當場抓獲。
“林徹,我對你很失望。”齊未冷漠的看著我。
我本可以編個謊言把一切都歸咎于小東的無能,但我已經意識到這兒是個泥沼,我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于是把什么都說了。
“你就是故意的!”敏敏沖我嚷:“你故意讓小東被抓。”
我說:“我提醒過他,他運氣不好。”
“不是你假惺惺把錢包還回去,他怎么會出事!”小銘沖到我面前,鋒利的刀刃對準了我的臉,“早就該讓你受點教訓!”
“哎別激動啊孩子,女孩子破相可就毀了哦,”卻是魏叔制止了他,又冷笑的看著我,“不過,背叛者是從來沒什么好下場啊。”他沖齊未一招手,“人是你帶來的,怎么處理啊。”
“林徹,”齊未站起身,一臉傷心的看著我,“你要不要第二次機會?”
從學校走到這里,讓我傷心和挫敗的,不是他的謊言。
而是我發現,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很可憐。”我對他說。
“那就是不要。”齊未冷淡的說,然后他在屋子轉著圈,神色漸漸變得焦躁,突然,他一腳踢開凳子,“可憐?是啊,我們都很可憐,誰不可憐?但你知道嗎林徹,你是最可憐的那一個。而我也可憐你,所以才想給你機會,但你不懂得珍惜,就怪不得我了。”
有風刮到我臉上,很急,如刀片一樣,有人在我耳邊笑,毫不顧忌,有人捆住了我的雙手,無法掙脫。
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只有模糊的光,原來失去視覺是這么可怕。
我突然想到那個小女孩,她的眼睛能治好嗎?希望能治好,如果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那該多遺憾。
很快我就沒心思去想別人了,目的地該到了,我聽見齊未說:“我帶你來過這里的,你當時一直盯著橋下的河水,林徹,這條河很深,你一定好奇里面有什么吧。”
“哈哈······”又有笑聲。
“你不是想離開嗎?這一次,看你有沒有本事跑遠一點·······”齊未靠近了我,挨得很近,我感覺手里被塞進了什么東西,接著,他用力在我后背一推,“祝你好運!”
我像一顆笨重的石頭墜入了河面,河水冰冷刺骨,急切的涌入我的身體,帶著我沉淪河底。
原來沉下去的速度那么快。
有沒有逃生的機會,有沒有逃離這一切的機會······
我轉動著手上的匕首,割斷了繩子,摘掉了黑布,拼命往河岸游······
游到下游的河岸時,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我無力的趴在岸邊,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再看著手上的匕首,想到那句祝你好運之前,他貼近我的耳朵,低不可聞的說了句:“我喜歡你。”
我怒火攻心,將那匕首用力的擲到一邊,似乎是扔到了石頭上,發出巨響,“去死吧你!”
上岸走了一會,我全身發冷,除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我還是什么都沒有,我想了想,轉身又把匕首撿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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