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發(fā)小無端誤會，一整個午休時間過去，宋漁心里還是有些疙瘩，忍不住低罵道：“狗東西！”

        程復(fù)正好從休息室回來，剛一坐下，一聲“狗東西”讓他原本面無表情的俊臉有些僵硬，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宋漁臉氣得像只河豚，筆尖狠狠地戳在橡皮上，他恍然這句話不是給他的。

        “男的都是狗東西�！彪S后她目光柔和地看向程復(fù)，補充了一句，“當然程哥你除外�！�

        宋漁這句話半是奉承半是真話，認識這么久來，他除了待人冷淡一點，就從來沒誤會過她！

        程復(fù)的心里浮上淺淺的漣漪，眼前的宋漁看起來又乖又可愛，他抬起手想替她撫平翹起的發(fā)絲，但宋漁很快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和越明清聊了起來，他的手在空中一頓，轉(zhuǎn)向課桌上的真題卷，但往常幾秒鐘就能得出答案的題目，他看了半天都沒有理解題目的要義。

        周末很快到了，前一天晚上知道宋漁要出去寫生的事情，一大早王阿姨就開始忙碌準備點心水果，畫筆和畫板程復(fù)說他會帶去，因而出門時宋漁拎著個小籃子，活像是出門野餐。

        程復(fù)家的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宋漁小跑著過去鉆進了后座。

        “我們今天去哪兒寫生？”宋漁見程復(fù)腳上的運動鞋，“不會是要去山里吧？”

        “去欒山的蝴蝶谷�！背虖�(fù)察覺到宋漁語氣的不樂意，安撫道，“不用爬山，很近的�！�

        聽到不用爬山，宋漁松了口氣，篤行中學(xué)每周只放一天假，要是爬山，她估計要好幾天都緩不過來，她拿著手機搜了搜蝴蝶谷，“哇，這也太美了吧�！�

        她將搜到的美圖分享給程復(fù)，有些疑慮：“蝴蝶都在飛舞，會不會太難畫了啊�！�

        “別擔心，我會教你的”程復(fù)沉穩(wěn)的語氣打消了宋漁的擔憂，蝴蝶谷在十公里外，時間還早，她側(cè)過身靠著車窗閉上眼準備打個盹。

        司機車開得很穩(wěn)，不一會兒，宋漁便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車漸漸駛?cè)肷降�，道路有些崎嶇，宋漁的頭輕一下重一下地與車船來了個親密接觸，程復(fù)聽見聲音，見睡夢間的宋漁眉間微皺，他環(huán)顧四周，找到一個海綿寶寶靠枕，他靠近宋漁，輕輕扶著她的額頭，將靠枕塞入她的頭與車窗間。還沒等他回身，車一個顛簸，靠枕滑落，眼看宋漁的腦袋要磕個厲害，程復(fù)忙將手扶著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車內(nèi)冷風呼呼地吹，但程復(fù)卻惹得耳朵都紅了，肩膀略有些僵硬，過了好一會才慢慢放松下來。

        他低頭看著依舊昏睡的宋漁，她的睫毛如扇子一般細密濃黑，令他不自覺想起好幾年前的事情，彼時她們六年級，她在他身側(cè)哭著睡著了，然后倒在她的肩頭，她的長睫毛上掛著淚珠，可憐又可愛，如同雨滴落在花上，又仿佛松針上垂掛的露珠。

        那天，程復(fù)坐在車上，如同往常一般前往畫室碰上晚高峰，車被堵在路口，他百無聊賴地望向窗外，觀察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個扎著馬尾裹著羽絨服的小姑娘穿梭在人群中，她邊走邊抹著眼淚，程復(fù)搖下車窗，見她身后沒有那個熟悉的大人，頓時有些擔心，雖然南安市是繁華大都市，但是拐賣人口的事情也時有發(fā)生。因而盡管程復(fù)對她的印象并不好，但她的爸爸先前負責接他回家，他既然看見了就不能不管。

        這時擁堵的道路終于重新流動，他讓司機緊跟著宋漁。當車被紅燈攔住時，程復(fù)不禁將眼睛盯在宋漁身上，擔心一眨眼就人就不見了。

        跟著宋漁東拐西拐，便見她來到了城中村的一處單元樓下，程復(fù)記性很好，他記得曾經(jīng)來過這里，那天程復(fù)要上興趣班，若是宋志業(yè)先送他去了興趣班再去幼兒園接宋漁，恐怕已經(jīng)太晚了，于是宋志業(yè)征求了他的同意一起接了宋漁回家再去興趣班。

        那是她們第一次遇見，宋漁一點都不搭理他，甚至還有點討厭他的意思，程復(fù)聽見她有些委屈對宋志業(yè)說：“爸爸，以前很晚來接小漁，原來都是去接他了啊�！�

        宋漁坐在單元樓外的花壇上，抽噎著哭泣，她沒有上樓。程復(fù)曾經(jīng)聽爸爸程江域說過宋志業(yè)有幾分運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住上了大房子，他想宋漁可能是跟宋志業(yè)吵架了。

        他不會安慰人，他們也并非朋友，所以程復(fù)始終呆在車上。

        然后他看見一個小男孩抱著籃球走到她身邊，用手擦了擦她的眼睛，程復(fù)心里有些變扭，打過籃球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細菌，怎么能去擦眼睛呢？兩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宋漁失落地擺了擺手，便站起身要走。

        這時程復(fù)讓司機將車開到她身邊：“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宋漁聞聲看向他，眼睛濕漉漉的，但他確認她認出自己了。宋漁跟小男孩揮手再見上了車。

        一路上，他們沒有話語，宋漁睡了會，程復(fù)忍不住拿了濕巾替她擦了擦眼睛，快到家時宋漁就醒了，直到下車時聽見宋漁道了聲謝，那天他沒去興趣班，回到家里窩在自己的畫室里勾勒出一只含淚的閉著的眼睛。

        回憶戛然而止，蝴蝶谷的入口就在眼前，宋漁也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靠在程復(fù)身上睡著了，而程復(fù)這個有潔癖的人，竟然沒有把她扒拉開，心中一喜，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塊冰疙瘩終于有了融化的痕跡。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陽光透過樹梢灑落在地上，形成明暗不一的圖景，宋漁一路上嘴都沒有閑下來過，“這一叢野菊可真好看！”“那邊是銀杏林吧，要是再晚一點來，到時候金燦燦一片的，絕對很出片！”

        蝴蝶谷在巒山山谷的深處，但四周都有修葺過的痕跡，來來往往也有絡(luò)繹不絕的游客，倒不用過多擔心安全。

        宋漁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滿山谷的彩色蝴蝶翩躚，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夢似幻，她仰起頭看向程復(fù)，程復(fù)目光里也滿是震撼，他那張平時根本不調(diào)動的臉，也像被充滿了電似的，深情豐富起來，一抹笑從他的眼里逐漸鋪滿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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