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媽媽(一)
再睜眼,頭頂是低矮的木梁,身下是粗糙的床單,空氣中的灰塵在陽光下漂浮,泛著陳舊的氣息,黍翎抬起手,看到了明顯不屬于自己的肉乎乎掌心。
記憶碎片有多少個,黍翎不得而知,但她發現,這些記憶碎片進入其他世界后,會為自己擬造一個身份,這個世界的記憶碎片化身成了一個名為妙妙的四歲小孩,而上個時空中,黍翎的身份就是那棵槐樹。
因為她在離開時,槐樹也在逐漸消失,黍翎為了上面懸掛的王武尸體,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將樹實化。
這么做,歸根結底是為了留住犯罪現場,幫那女孩脫罪,但黍翎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幫她,只是潛意識里覺得,這是有必要的。
“喵。”
玄貓的叫聲將黍翎從沉思中叫醒,她坐起身,黍翎在時空中一眼就被這片記憶碎片吸引,本想來到這世界直接收回,可惜自身沒有足夠的能量,記憶碎片不肯與她融合,黍翎只能退而求其次,附身在它的□□上。
看來要先吞噬掉女孩的父親才行。
妙妙記憶中,父親李大程也同樣散發著好聞的味道,雖然對于懵懂無知的記憶碎片來說,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但黍翎抬頭聞了聞,知道這就是惡靈散發的能量味道,比上一個王武更加的強烈,想來這也是記憶碎片幻化為他女兒的原因。
至于為什么這么香?黍翎站起身。
這個時代與上個世界處于同一條時間線,但早三四十年,女孩的家在一個小鎮的三層小樓里,頂層閣樓是小女孩妙妙的房間,樓下住著她的父親李大程和哥哥李凝,一樓則是他們的面館,幾代經營的一家老店,生意不錯,但近年來收益一般。
究其原因,是李大程和他兒子性格過于軟弱,被競爭對手打壓不知反抗,被客人占便宜不知爭取,出門買個食材、調料都被人坑,一個月前,自己老婆還跟人跑了。
李大程每日都與兒子奔波辛勞,只換來債臺高筑、顏面盡掃,在民風不算好的城鎮里,活成了一個笑話。
那這樣的一個老實人,做的惡究竟在哪呢?
黍翎來了興趣,她模仿著妙妙的動作,一蹦一跳地下了閣樓,在二樓拐角處,黍翎探了探頭,這時間李大程和李凝都在一樓。
“去聞聞。”
二樓儲存著大量的食材,黍翎感受到了一絲人體腐敗的氣息,玄貓跳上桌子左右聞了聞,在角落的一個冰柜上停下。
黍翎皺了皺眉,冰柜比較高,妙妙個子太矮,黍翎只能費力找來凳子搬到冰箱邊,為了避免驚到樓下人,全程輕手輕腳,出了一頭汗,這身體還是太弱了。
黍翎彎腰站在凳子上,費力將冰柜打開,里面凍得邦邦硬的魚和肉堆了好幾層,黍翎左右看了看,選了個位置,一點一點搬動,慢慢看到了一段頭發,發質粗糙泛黃。
在這。
黍翎將這處的東西全部搬出,看到了整體景象,這段頭發來自于冰柜底端的一具女尸,尸身被用力折疊了起來,又因重物的壓制,導致她呈現非常夸張的呈蜷縮狀,深深地壓在了冰柜底部。
她的面部和軀干上面的大部分肉都削掉,眼球被挖,凍得發白的紅肉連著表皮盡數露在外面,十分可怖,雖已面目全非,但根據頭發長度以及面容的殘留,是妙妙的記憶里本應“跟人跑了”的母親。
“原來是這樣。”
黍翎用手撥弄了下尸體,四肢和軀干殘留的皮膚組織上有深深淺淺的淤青,后腦勺還有個巨大的傷口,血液和腦髓已經凝固,只剩黑黝黝的一個洞,看傷痕,應該是被方形硬物敲擊數次造成的,想來這女人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且在打死前,也有經常被毆打的經歷。
這就是李大程惡的源頭吧。
黍翎把食材放回原處,將尸體重新藏好,清理完痕跡后,獨自慢慢下樓。
妙妙腦海中,母親的身上確實經常有傷口或者淤青出現,只是他們這一家人都表現地很自然,沒有一個人提這件事,沒有一個人問媽媽的傷口,似乎都對此毫不在意,連被打傷的媽媽都避而不談。
這些人中,母親可能因為懼怕,不敢說,父親是始作俑者,肯定不會管,妙妙年紀還小,不知這意味著什么,那她的那位哥哥,為什么也是這種態度呢?
回想母親突然失蹤,已經成年,且擁有正常判斷力的李凝是什么反應呢?
黍翎搜尋著妙妙的幾段記憶,似乎自從父親宣告母親失蹤后,李凝就經常一個人發呆,他的臉色不太好,面色沉郁,黑眼圈濃重,本就有些懦弱的人,更加的畏縮。
黍翎笑了下。
吞噬李大程,李凝會是個突破口。
黍翎蹦跳著來到一樓,此時下午三點左右,面館沒什么客人,只有一對小情侶在吃面,透過傳菜口,李大程正在后廚里邊抽煙邊看書,李凝正坐在大堂里休息,黍翎想了想,坐到李凝身邊。
“哥哥。”
“睡起來了?”李凝眼神木木地,似乎正在想什么,看到妹妹來了,只是扯了扯嘴角,又陷入沉思。
黍翎點點頭,歪了歪腦袋,把自己的頭發給李凝看,“我的辮子亂了。”
“哥哥幫你扎好。”李凝回過神,笑了笑,抬手慢慢將黍翎的發繩解開。
“謝謝哥哥,”黍翎背對著李凝,故作天真道:“我要麻花辮,媽媽常給我扎的那種。”
“媽媽……”李凝動作一頓,聲音遲疑。
“對呀,”黍翎一臉天真地轉頭道:“就是媽媽給我扎過的那種麻花辮,一邊一個,哥見過吧。”
在黍翎的注視下,李凝勉強笑了笑,“哥哥……不太會呀。”
黍翎哼了聲,晃晃頭回身不情愿道:“那還是馬尾吧,不過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呀哥哥?”
“我也不知道。”李凝梳理著黍翎的頭發,聲音低落。
“我想媽媽了,哥哥你想他嗎?”黍翎再次轉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李凝。
“我……”
李凝面部肌肉抽搐了下,眼睛睜大,似乎想說什么,但本在廚房的李大程突然沖了過來。
“這么閑?給我洗碗去!”
李大程站在李凝面前,咬牙切齒,透著狠厲,語氣不像是對著自己兒子,更像是對那些仇深似海的仇人,況且發出這聲音的,還是向來懦弱,不善言辭的李大程。
一旁吃面的小情侶本在一起說說笑笑,被李大程嚇得直接僵住,而李凝的身體也猛地抖了下,一臉畏懼地點了下頭,匆匆去廚房。
黍翎坐在原地,看了眼李凝畏縮的背影,又轉頭看性格“懦弱”的李大程,她的目光直白純粹,透著好奇和探知,李大程與她對視后瞳孔瞬間縮緊,他退了一步,指著黍翎的鼻子就訓了起來:“你,也給我上去,別添亂。”
這話依舊尖銳,但透著些心虛,尾音還飄了起來,黍翎對此很不以為然,但依舊假裝被嚇到,點點頭就快速跑上樓去。
身后聽到這話回過神來的小情侶開始了罵罵咧咧,抱怨起李大程打擾他們吃飯,影響他們的心情,而這時的李大程又恢復了過往懦弱的形象,低頭垂眉,一個勁的道歉。
樓下一趟,收獲不錯。
黍翎停在二樓,回望著樓梯間,李大程失態是她意料之中,畢竟做了虧心事,一點點小的苗頭都能將他點燃,只是剛才李凝的狀態很古怪,說起媽媽,眼神中不止有懷念,還有痛苦和恐懼,十分復雜,他似乎對母親的失蹤知道些什么。
黍翎摩挲了下手指,雖然有疑點,但這些都不重要,對于要吞噬李大程的黍翎來說,她只要知道李凝和李大程父子之間有隔閡就好,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激化矛盾。
黍翎墊腳打開貼著破舊‘福’字的李凝房門,內里擺設很簡單,一桌一椅一床,窗明幾凈,還算整潔,書桌那面墻貼著一個身穿黑色柳丁皮夾克,畫著夸張暗黑妝容的搖滾明星海報,桌上擺著幾個小陶瓷擺件,都是些動物形狀,還有個面朝下的相框。
黍翎拿起來看了眼,是李凝幼時和李大程還有母親的合照。
照片中的李大程被一張黑紙死死貼住,一旁的母親微微笑著,抱著不諳世事的李凝,她的面容愁苦,有些老態,但眼神很慈愛。
黍翎在房間里轉了轉,看了桌椅板凳,都沒問題,又掀開李凝的枕頭,發現了一把匕首,這把匕首寒光凜凜,顯然已經開了刃,在其把手處被人用黑色絕緣膠纏了好幾圈。
整個匕首看起來很新,像是剛買來或者剛整修過,只是刀格夾縫里,黍翎發現了零星幾點褐色痕跡,她湊近聞了聞,類似于鐵銹的腥氣。
是血。
差不多了。
黍翎將李凝房間復原,本想直接上樓,正好經過了李大程房間,黍翎握下把手試著推了推,鎖了。
“你會開嗎?”
黍翎看向玄貓,玄貓蹲坐在她身邊,碧綠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暗紅色的光芒。
“謝謝。”
黍翎看了眼玄貓,擰開了門把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雜著汗液和煙味的濃烈酸臭味,黍翎皺起了眉,李大程的房間沒開窗,內里雜亂無章,紅色的窗簾只拉開一半,屋內光線昏沉,地上、桌上、床上都是李大程穿過未洗的衣物。
墻上有幾處泛白的痕跡,似乎掛過一個“囍”字的剪紙以及幾張照片,床邊的小柜子上面放著個煙灰缸,內里滿是煙蒂,一旁還散落了許多煙灰,黍翎打開柜子,里面有一瓶安眠藥,扔在角落里,已經落了灰,還有幾本書,翻了翻,比較暴力血腥,都是些稱霸復仇的內容。
黍翎站起身,注意到床腳骯臟的角落里有個靠在墻上的褐色木椅。
它斷了一條腿,破舊不堪,沾染了雜七雜八的顏色,有淡淡地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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