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止下來的時候臉都白了一瞬，但他很快淡定地當無事發生，大骨棒子遙指地面，道，“你還是讓你主子停下吧，這么打不是辦法，我觀察過了，貌似不把這個法陣破壞掉，這些黑東西就打不完。”

        蘇玥挑了一邊眉問他，“哦，你知道怎么破壞？”

        青止點頭，“是的，我已經找出陣眼了，但是這地方怨氣和邪氣都太深重，一般的利器根本用不上，除非……弒殺。”

        蘇玥早在青止說完之前就猜想到了，因此她也迅速地辯駁回去了，“弒殺不是非主人不出鞘的嗎？我主子上次能用只是因為被魂氣入侵吧，現在魂氣都清除出去了怎么還能——”

        青止打斷她，“試試不就知道了？”

        “你！——”

        蘇玥呲著牙，神情出奇地憤怒，還帶著一絲茫然，茫然這憤怒該對誰發泄吧。

        但轉頭看了一眼底下的戰況，還是識時務地決定先把眼下這關給過了。

        她再次摸了摸雄鷹的腦袋，這回總算是能讓雄鷹聽話了。

        操縱著雄鷹俯身向下，蘇玥叫了一聲楚陽，后者就自行飛了上來。

        他身上的外袍已經七零八落了，臉上也被濺了不少黑色的污血，但是沒受傷，精神也還不錯。

        蘇玥一邊抽出干凈的帕子給他擦臉，一邊把青止的主意說給他聽。

        楚陽并不能很好地察覺出蘇玥語氣中的擔憂，他剛經過一番廝殺，全身的血液都還出于亢奮中，加上蘇玥的手因為給他擦拭的動作，時不時地蹭在他的臉頰上，這讓他愉悅得也許不管蘇玥說什么他都會點頭稱是。

        “那行，一會兒青止會在空中破開一個洞，大概可以持續一炷香的時間，主子你就用戒指傳送到頌帝陵，弒殺插在哪里你知道的，拔不出來也沒關系，直接回來就是。”

        蘇玥說著就要去摘右手大拇指的戒指，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明顯從頌帝陵里搜刮出來的寶貝都齊齊認了楚陽作為第一主子，再留在她身邊也沒用，何況蘇玥早已吃夠了傳送的苦。

        但楚陽似乎并不這么想，看蘇玥要摘一下就按住了她的手，并瞬間啟動了傳送。

        主墓室只在眼前一閃而過，主要楚陽落地的瞬間只是朝著弒殺的方向一伸手，弒殺就錚錚地震了兩下自動飛到了楚陽手中。

        別說一炷香了，一來一回花掉的時間估計香都沒來得及點著。

        然而，就這么個彈指一瞬間，青止這邊的情況卻迅速惡化了。

        鬼人臉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狂躁喧鬧了起來，這吼聲圈外的人興許聽不到，但在圈內人聽來幾乎是震耳欲聾的。

        捂了耳朵也沒用，它會直接穿透你的身體刺激到你的每一根神經。

        魔音繞耳下，青止那如面具一般的淡定神色總算破碎了，急迫地就要去拉楚陽打算二人合力，奈何溝通不暢加上楚陽不怎么愿意搭理，于是蘇玥的角色就從楚陽的人體擺件轉變為了二人的傳話筒。

        從很早之前接觸弒殺，到今天才第一次使用，楚陽卻已經和弒殺互通心靈一般，揮動間精準有力瀟灑流暢。

        蘇玥在天上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楚陽的身姿和腦海中不斷閃過的幻象中帶領活死人軍團的男主時不時地重合交錯，心中的駭然簡直無處訴說。

        怎么會這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想。

        想著想著，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幻象中與男主對立的另一個主人公身上，幾乎是發狠地盯著神情肅穆中帶著戒備的青止的臉。

        只是緊緊地盯著，不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畢竟不是人家的錯，往后還少不了要仰仗他。

        盯得久了，身邊人涼涼地來了句，“再這樣看我，咱倆都玩完。”

        蘇玥本能性地心口一跳，移開了目光，過了一會兒，又開口道，“這里結束后，你不急著走吧，我有好些話要問你。”

        隔壁的青止眼也不眨地“嗯”了一聲，“不急，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蘇玥沒問什么東西，只來了句，“那就好。”

        下面楚陽有弒殺在手，加上青止指點，三下五除二地就破了法陣，堆成山的人骨頃刻間化為粉末消散在空氣中，滿地密密麻麻的鬼人面驚恐地吼完最后一波，終于沉寂如死物。

        然而，在場的人看得清楚，那些怨氣煞氣沒有隨風飄散，反而是盡數被弒殺吸收了去，弒殺在黑暗中反射出來的光芒更甚，錚錚作響的聲音不比先前鬼哭狼嚎的威力小。

        楚陽卻仿佛全不受影響，將弒殺插回鞘中，強行掩住了一地的肅殺。

        只是一手執著地伸向蘇玥，像是非要把人拉回自己身邊。

        蘇玥怕了楚陽的情緒不穩，自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推拒，甚至十二分主動地沖進楚陽懷里，反倒是楚陽擔心自己身上的污穢沾到蘇玥身上，退了幾步只用手牽上蘇玥的。

        另一邊青止分外有做燈泡的自覺，徑自去挖了圈內正中心的一處，挖出一個圣杯模樣的法器。

        法器由純金制作，最下面是一個指節高的四四方方的底座，底座上鏤空雕刻著與頌帝陵主墓室墻壁上十成十相似的符文。

        往上是一個形狀相似但是大小要小很多的四方盤，做連接之用。

        再往上是圣杯的主體，一個半圓體倒扣在另一個半圓體上。

        下面的半圓體明顯是某個人的頭蓋骨制成，表面的骨縫清晰可見。與底座連接的下半部分額外貼了一層鏤金，上面還掛著四個刻畫的栩栩如生的人面形象。

        上面的半圓體就正常多了，只在符文之間點綴了瀅綠的寶石。

        最頂上則是一個金冠，做提手之用。

        揭開圣杯，里面空空蕩蕩，只在內側細密地刻著符文。

        想來這東西就是巫城的力量之源了，興許是集萬千怨靈的怨氣轉化為許愿時的愿力。

        青止有意要封禁了自我研究一番，大概也是自知這一行中沒出多少力，克制住了伸手的欲望，將最靠近的位置讓了出來。

        卻不曾想，楚陽走近了看也沒看，一腳將那圣杯踢開，踢到了青止腳邊，明確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青止不由得面露錯愕，要知道，眼下巫城沒了萬千怨靈，但只要有圣杯在，隨時可以重新來過。

        得圣杯，也就是得巫者，得巫城愿力。

        換句話說，得圣杯，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雖然這個一切必須建立在萬千生命之上。

        不過，錯愕歸錯愕，送上來的，青止不可能拒絕。

        他彎下身抱起，先簡單下了個封禁的符咒，隨后收進自己的乾坤袖中。

        做完這些，再看向楚陽的臉色，就免不了在戒備中添上幾絲茫然。

        他原本覺得楚陽百分百不對勁，雖然找不出任何被入侵的跡象，但他就是本能地覺察出這人性情變了。

        但現在，至少得出一點結論吧，這人變是變了，卻不是往十惡不赦的方向變的，反正人家沒有要保留巫城愿力為自己所用的意思。

        那么，問題來了。

        他費那么大勁，破這個法陣為什么呢？

        總不至于和他一樣，為民除害吧……

        對此，蘇玥和青止抱著同樣的疑問。

        當然，蘇玥本意并非懷疑楚陽，只是也摸不清楚辛苦這一趟為何。

        “主子，您是打算，把巫城作為您的屯兵之處？”

        就地理位置而言，巫城作為大陸中心，與四國都接近，再好不過。

        就地位而言，巫城一直是游離于四國外的特殊存在，只要愿力消失的消息不泄露出去，它的地位就會一直存在。

        當然，這個消息隱瞞不了多久，瞞得了這次的祈愿會，也瞞不了下次的。

        但是，只要瞞過了這次，到下次之前，天下說不定已經在楚陽掌握中了。

        楚陽沒做表示，捏了捏蘇玥的掌心肉，勉強算是贊許認同吧。

        他轉而在挖出圣杯的位置矮下身，一手捉了蘇玥的指頭，接連往坑洞里各滴了一滴他和蘇玥的指尖血。

        滴完，目不轉睛地盯著坑洞里的變化，質疑中帶著期待的那種神情，很快，他的眼睛一亮，嘴角跟著翹起一個弧度。

        只見坑洞原本混在泥土里的金粉鮮活了一樣聚成線，線兩頭彎曲很快轉成一個圓圈，又漸漸地，轉出實體轉出形狀。

        最后，成了稍粗的一個金指環，停止轉動之后，指環一分為二，只藕斷絲連地在中間虛虛地連著一線。

        指環悠悠地自發套上楚陽和蘇玥的左手無名指，固定了，套牢了，中間那根線也就若隱若現地消失了。

        蘇玥動了動手指，忍著要將那枚指環摘下的沖動，這種被套牢的感覺并不好，尤其還是在這么個詭異邪性的地方。

        但楚陽似乎愉悅得很，仿佛完成了一件比任何都要重要的大事，神情既虔誠又莊重，蘇玥忍不住問，“主子，你知道左手無名指戴戒指的含義？”

        楚陽一愣，微微抬眼望過來，很明顯，他不知道，但這并不妨礙他高興。

        他知道蘇玥原則上不會拒絕他，雖可恥地利用了這一點，但他并不后悔。

        楚陽并未從林棟口中聽得蘇玥要走的消息，即便蘇玥并沒有特別要求過林棟保密，但憑楚陽的聰明才智，他早就預感到了蘇玥遲早會離開。

        他曾為留不住而感到無力、感到憤怒，但他不是個習慣宣泄情緒而無所作為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去獲得。

        哪怕，此舉落在對方眼里，會是強人所難……

        楚陽雖鐵了心，卻仍是忍不住去瞄蘇玥的臉色。

        蘇玥倒沒有再糾結指環了，主要是不相信這東西會真的套牢她吧。

        因而流露在面上的，都是些困倦疲累，這么想想，也確實一夜沒怎么合眼了。

        “主子，咱回去吧，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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