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h市還有其他兄弟市建筑行業頭頭都被請過去開了一場大會，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有關部門要開始縮減、審查他們這些建筑公司的資質，不達標的直接關門整頓。

        連方泠他們這種第三方咨詢公司都難以幸免，建筑公司哪個頭上沒幾根小辮子？

        別的不說就拿資格證掛靠這件事來講，哪家公司能養得起那么多一級建筑師、一級造價師？就是養得起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放棄原本熟悉的工作環境跳槽過來啊。

        養不起資質達不到不能做項目掙錢怎么辦？

        ——找個中介公司掏點錢讓有證的把證掛靠在自家公司。

        平常人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但現在要是認真起來保準一抓一個準。

        在連續關停幾家公司之后，方泠他們辦公室的人也坐不住了。

        阿杰作為王總親侄子這段時間沒少被他們堵著問，但阿杰只說：“這我哪兒知道，王總現在都不著家。”

        同事：“咱們同事這么久了，你小子就不能透個準話？”

        阿杰賠笑：“我是真不知道，你沒見我這幾天也待在辦公室坐班嗎？”

        莉莉解圍：“你沒看這兩天王總都不朝這里晃悠了嗎？明擺著躲人呢，親兒子都能保密，阿杰這個侄子能知道個啥？”

        同事撇撇嘴：“話不能這么說……”

        “怎么不能這么說了？！”

        “你跟阿杰關系好幫他說話，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你……”莉莉氣的叉腰就想罵，但對面人多勢眾，她就是現在占了上風以后也會被穿小鞋，辦公室亂嗡嗡的實在不像話，方泠出面拍了拍手，等辦公室安靜下來，方泠才沉聲道：“手頭東西都做完了？做完了我再撥給你一點。”

        方泠一開口辦公室眾人多少收斂一點，低頭嘀嘀咕咕的開始敲鍵盤了。

        方泠去茶水間接熱水的時候莉莉也跟了過來，她正拉開抽屜找咖啡液，莉莉伸手遞了過來，方泠：“怎么放到這里了？”

        莉莉：“早就換了，你不常來所以不知道。”

        莉莉靠坐在一邊見著方泠慢條斯理的揭開蓋子沖熱水，忍不住問道：“方姐，你就不著急嗎？”

        方泠看過去，只見莉莉捂著自己胸口說：“我這兩天都睡不著覺，心慌的厲害。”

        方泠：“熬夜熬的吧？裕美集團這個項目結束后好好休息一下，年紀輕輕的別熬出病來。”

        莉莉也不裝了，跺腳道：“方姐！我是說真的。”她壓低聲音說，“要是公司真被關了怎么辦？我朋友那家公司說是關門整頓，實際上人家根本不給機會申請復核重開，他們老板托了多少關系全都沒個音，我看上面是發狠收拾人。”

        她一邊講一邊罵那個開發商：“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湯，這賤人怎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他掙那么多黑心錢也不怕半夜被人套麻袋。”

        方泠聽她罵，等她罵完才說：“還能怎么辦？涼拌，關門了就拿著三個月工資走人。”

        不怪辦公室人心惶惶，實在是他們這家公司成立時間短，最資深的員工也才待了三年，根本沒什么資歷可言。

        雖說他們頭上三個大老板都是業界略有名氣的人物，但那也是他們老板的名氣不是公司的啊！

        說實在話，他們能拿這么高的工資純粹就是靠著老板的人脈，下一次能不能再有還不一定呢！老板就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出賣勞力的平臺，然后大家按比例分成，這就是實質上的人人“技術參股”。

        這家公司倒了對老板來說能有什么影響，鳥悄的躲一段避避風頭，等上面態度緩和了再拉班子不是分分鐘的事？

        但他們這些員工呢？

        現在五月份，不年不節的卡在中間，要是公司一倒閉發的三個月工資頂什么用？

        更別提這種上面嚴厲打擊的情形了，現在還活著的哪家公司不是夾著尾巴做人？這時候不辭退人都算厚道了，哪里還招人呢？

        身上背著房貸車貸的同事都焦慮的嘴角起泡，生怕下一份工作接不住家里鬧饑荒。

        莉莉嘆氣：“我這段時間嘆的氣比去年一整年都多，你說這都什么事兒啊！”

        方泠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玩笑道：“回去加把勁兒，趁著公司還沒倒閉趕緊把裕美集團的項目做出來，拿了獎金少說也能撐一段。”

        莉莉唉聲嘆氣的捧著空水杯回了辦公室。

        方泠原本對老板們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她經朋友介紹來面試的時候跟幾個老板都談過，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甚至包括平日一直壓榨員工的王總都是很有責任心的人。

        但她沒想到這輩子能撞見兩個大老板在辦公室撕逼。

        大家好不容易按捺下來開始干活，下一秒老板辦公室大門砰的一聲摔得震天響。

        當著辦公室全體同仁的面王總簡直聲淚俱下：“阿斌啊，你說咱們多少年交情了你怎么能干這種事兒？你眼里還有我這個老大哥嗎？啊？！”

        那個被王總稱呼為阿斌的大老板一邊賠笑哄人拖著王總進辦公室，“進去聊進去說，同事們都看著呢。”一邊呵斥其他人，“手上沒活嗎？還愣在這里干什么？”

        大家縮頭縮腦的回了辦公室，老板辦公室正對著大工作間，跟方泠他們的辦公室還有一段距離，是以大家湊到一起咬耳朵也不怕被發現。

        一個同事問阿杰：“王總怎么生這么大氣？”

        阿杰不管他們問什么都是一臉：“你說什么？”

        等同事巴拉巴拉跟他講清楚，阿杰哦了一聲，“吵架了吧？你也知道最近風聲緊，老板壓力也很大。”

        同事都氣笑了，伸手扇他腦袋，指著他點，“你小子，嘴里就沒句實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阿杰笑嘻嘻的混過去，晚上下班卻喊住莉莉跟方泠，含糊的說：“要早點做準備。”

        方泠聽到這個消息實在是意外，但看阿杰最近沉寂不少的表現又知道不是騙人，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她只能拍拍兩人的肩膀權作安慰。

        意外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前一天晚上阿杰剛透了消息，第二天八點半方泠就接到人事電話讓她暫時停工。

        方泠：“我被開除了？”

        人事苦笑一聲：“方工，我也不知道，你別問了。”

        方泠懂了，她換個說法：“王總呢，今天去公司了嗎？”

        人事跟方泠都是同一批進公司的，當時公司規模還不算大所有人都擠在一個大工作間，三個大老板創業初期辦公室一度十分混亂，即使公司每個月按時發工資，也總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倒閉的錯覺。

        聽說第一年甚至沒有人事跟財務！方泠來的時候才略微好一點，招人是老板親自負責省了人事的錢，財務沒辦法就外包給其他會計。

        那時候女員工十分少，她們見沒人管就把工位搬到一處，一起干活一起約飯。

        有這個交情在人事也很痛快的給了消息：“不在，以后能不能在也不好說。”

        方泠又跟公司里熟人打電話問情況，莉莉剛到辦公室，她悄悄說：“你一說我才發現工位空了好幾個，這都什么時候搬走的？”

        這么多瑣碎的信息拼湊到一起，也能模糊的碰到事情真相。

        這件事可以短暫的總結為：三個大老板志向不合，王總跟其他兩個老板鬧翻要抽資走人。

        昨天王總被叫阿斌的老總拉進辦公室后，第三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也出現了，熟人形容：“吵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保潔收拾東西的時候手還被玻璃劃破了。”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方泠就是那個拿來祭天的倒霉蛋。

        方泠進現在這個公司還是經朋友介紹、由王總一手包辦的，王總還跟項目的時候經常把她叫到身邊幫忙學習，甚至后來考造價資格證也是王總幫忙張羅著蓋章，一來二去她頭頂就明晃晃的蓋了個王總嫡系的大戳。

        現在老板吵架，她就是用著最順手的那個飛鏢，辦公室斗爭開始的時候誰還管你這個小員工的死活呢？

        方泠無奈的笑了一下：現在被連累也真是意料之中。

        被迫停工后她也挺平靜的，心里對老板的無語多一點，對王總倒是沒什么怨懟，他們這么長時間的情誼也不是唬人的，要不然按照方泠的性格，早在四季酒店王總喊她作陪那一次就直接跟他翻臉了。

        但王總就不能提前給她打個招呼嗎？

        方泠本來還疑惑為什么王總最近跑公司跑這么勤，他本來可是說準備退休、拿分紅就滿意了的人。

        上面這么一擺弄她也明白了，王總跟另外兩個老板的分歧應該已經存在很久了，前一段時間的寧靜根本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人事能奉命把她按下來，王總明顯處于劣勢。

        但這也不是沒有緩和的余地。

        大概率是一邊吵一邊談，另外兩個大老板也沒想鬧到撕破臉的地步，要不然就不是讓她停工，而是直接朝王總親侄子阿杰下手了。

        那兩個大老板明顯想拿方泠的下場當個威懾，正式談判前總要試試對方的底線不是？她以后能不能復位全看王總怎么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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