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嚴招娣
我盯著餐盤,有些憂愁,剛考完了期末考試最后一科,可我高二休學了一年,雖然一開始幾個月還會堅持自學課本,后來隨著病情惡化就自顧不暇了,這場期末考試的試卷對我來說簡直無從下手,游泳課也搞砸了,下個學期才能補考,希望沒有給夏月帶來太多麻煩。
旁邊的邱媛媛,也就是當時我從游泳池醒來見到的那個栗色卷發的女孩發現我的異樣,我:“夏姐,你怎么唉聲嘆氣的?”
“我這次期末考試沒考好。”
邱媛媛瞪著圓圓的眼睛:“夏姐你不是每次考試都沒考好嗎?你因為沒考好唉聲嘆氣才嚇人好吧?”
我:“……”
竟然就這樣保持了人設沒崩塌我是沒想到的,頓時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吃了兩碗米飯。
回到教室后,班長駱楷拿了一張表過來,躊躇了會又嘆了口氣:“算了。”
“怎么了?”
駱楷眼睛亮起來,把表放在我桌子上:“是這樣的,省里面舉辦青少年馬拉松比賽,每個班最少要出五個人,我軟磨硬泡了一中午加上我還差一個人,你想參加嗎?這個馬拉松也不會很累,而且申請大學時也可以算做社會實踐,你不是還沒有社會實踐嗎?”
邱媛媛打斷駱楷:“班長你怎么說話呢?我們夏姐沒有社會實踐這種話是可以說的嗎?再說夏姐上個學期幫初中部那幾個學生打跑隔壁學校敲詐勒索的社會實踐讓你給吃了嗎?鋤強扶弱的錦旗還在后黑板上掛著呢。”
我驚悚地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一面錦旗掛著,上面“鋤強扶弱”四個大字尤為醒目:“這面錦旗居然是給我的嗎?!”
“對啊,”邱媛媛疑惑地看著我,摸了摸下巴,“那幾個學生買的送到咱們班里來,我們才知道的。”
夏月居然是這種人設嗎?能把小混混打跑的武力值我真的演不來啊……
駱楷聞言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笑著:“夏月同學如此樂于助人,想必也樂于幫助我這個為班級做牛做馬兩年的班長湊人吧,夏姐求你救命!”
我拉過表格在上面填上自己的名字:“好了。”
邱媛媛和駱楷都呆愣住了:“你、你同意了?參加這個馬拉松比賽是要訓練的你知不知道?”
“怎么?你要反悔?那好啊,把表給我,我也可以不報。”
“不不不,”駱楷抱住報名表,“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嗎,這個馬拉松比賽報名可愁死我了。”
看著班長“卑微”的模樣,暫時相信了他為班級做牛做馬兩年的宣言。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這個馬拉松比賽的宣傳,就是不知道怎么參加,也怕提出來別人會覺得異樣,今天駱楷邀請我參加我很開心,從他拿著張報名表進教室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了。
我看向窗外,藍天白云,碧空如洗,是個充滿困意的午后。
駱楷發表對夏月“鋤強扶弱”事件的不同看法:“其實夏月當時最好是報警,如果傷到自己怎么辦?”
邱媛媛哼了一聲:“你當夏姐綜合格斗白練了嗎?”
“我是說要智取,再不濟也可以回班里叫我們啊,我們那時候不都還在學校搞社團活動嗎?”
“我看你就是想湊熱鬧……”
駱楷和邱媛媛還在討論,我閉上眼睛小憩,真好啊,這個世界。
回到家后,我就開始收拾暑假馬拉松集訓穿的衣服和用品。天氣有要下雨的趨勢,我把盆栽后面放著的一包信件拿回房間,終是沒忍住打開了包裹,一封一封重新打開這三年褚澤文寄給我的信件,絢爛的極光、壯美的沙漠、巍峨的高山……
十四歲那年的龍香山星空下,我對他說:“我有很多星星,我送你一顆吧。”
如今他擁有了整片星空,而我卻沒有了一顆星星,沒有什么屬于我。
我翻閱著信件不知過了多久,響起一陣敲門聲,陡然意識到:是褚澤文!
手忙腳亂地把散落的信件放進被子里:“等一下,我現在不方便!”
打開門的時候,褚澤文皺著眉:“你不是說要夜跑?”
復習期末考試復習得忘了!
“澤文哥哥,對不起我忘了,我這段時間在復習,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空氣中仍然帶著淡淡的海水潮濕的味道。夜跑褚澤文換了跳路線,下了山后就拐進了充滿煙火氣的街邊人行道上。
返回的時候,我買了兩串棉花糖。
看著無從下口的巨大棉花糖,褚澤文擰眉:“不吃。”
“吃吧!”我舉著棉花糖,邊緣碰到了他的嘴唇。
“我報名了那個‘紅星杯’馬拉松比賽。”
褚澤文舉著棉花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不是很愿意搭理我:“馬拉松比賽?哦,那很好。”
見他在想事情,我沒有多說。手機叮咚一聲,我掏出手機看到一條短信:我買了手機,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我盯著這條短信瞬間怔愣,聽到身后褚澤文略帶涼度的聲音:“信箱里我的信件,是不是你拿了?”
“沒、沒有啊!”我本能地否認,絕對不能讓他看到我的最后一封信。
褚澤文的眼睛有些頹喪,自言自語了句:“這個時間應該有一封信寄來的啊……”
所謂集訓,是駱楷組織班里包括后來報名的邱媛媛一共六名同學的早晚長跑,為期一個月。即使是濱海城市,夏日的白天仍然十分炎熱,而且剩下的同學白天都要上各種補習班興趣班。
早晨六點我正準備出門和駱楷他們在約定的地點會合,有些遺憾不能和褚澤文去跑步了,卻發現褚澤文已經等在院中。
“我今天要去和班長他們……”
“你要去準備馬拉松比賽?”
我們倆同時開口,我點點頭:“對,今天開始就和班長他們一起訓練了。”
“我跟你們一起。駱楷已經和我說了,走吧。”
我跟在他后面跑到了山下的會合地點,沒想到我們是最早到的。
“澤文哥哥,你為什么……會和我們一起跑步啊?”
褚澤文看向遠處的海浪,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輕聲說:“因為認識一個朋友,參加長跑比賽是她曾經的夢想。”
海浪適時地拍打岸邊,發出一聲轟鳴,我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在山間奔跑的小女孩,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身上,那時的她相信,只要不停地奔跑,就能跑出大山,跑向世界,追逐太陽。
一滴淚落在手背上,我連忙擦去。
謝謝你,還記得我的星星。
褚澤文很嚴格,在人到齊之后開了個小會,宣布了他為我們量身制定的訓練計劃。褚澤文算是我們學校的明星學長,大學期間寒暑假經常來學校開天文科普講座,收獲了一眾迷弟迷妹,在他宣布完計劃后,原本只是想湊個數的馬拉松小隊竟然都熱血起來。
“就要跑第一!就要拿冠軍!學長你就放心吧!”
結束早訓后,褚澤文按例要去市天文館幫忙,傍晚再與我們會合,有時會抽出時間帶我們這群“小朋友”去游樂場玩上一天,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輕松愜意的一段時光,做最喜歡的事,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朝著共同的目標的努力。
一個知了鳴叫的午后,我在邱媛媛家里看漫畫書,一人抱著一半冰鎮西瓜,聊到了褚澤文。
“媛媛,你知道我跟我哥是怎么回事嗎?”我做出很疑惑的樣子,“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覺他不怎么喜歡我。”
這段時間我大概了解了夏月和褚澤文是重組家庭,可是褚澤文是一個很溫和包容的人啊,他為什么會對夏月這么冷淡疏離,有時近乎厭煩呢?雖然這段時間他帶著我們訓練,可是我么之間的關系其實并沒有拉近。
或許是我多管閑事吧,夏月也許并不希望拉近和這個“家人”的距離。我深諳只有自己認可的家人才能算做是家人,或許夏月并不想擁有這個家人。
可是褚澤文……是個很好的人啊。
我有些后悔打探這件事。
邱媛媛放下西瓜,欲言又止:“月月你忘了嗎?因為你他沒有見到他母親最后一面。”
“什么?!這、這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就記得三年前他媽媽去世,你媽也聯系不上你,找到我家問我有沒有見到你,我在海邊找到你,你在那里坐了一宿可把我給嚇壞了!我就記得我陪著你等警察過來的時候,你突然抱住說,因為你,澤文哥哥沒有和他媽媽見最后一面……你和澤文哥哥以前可好了,天天跟我炫耀有一個給你做玩具的哥哥。這幾天澤文哥哥陪我們跑步,我還以為你們和好了,你們……還是老樣子嗎?”
我絕對不相信默默資助我的夏月、要我好好享受假期不要擔心她的夏月、見義勇為保護學弟學妹的夏月是一個壞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你……相信我嗎?”我看向邱媛媛。
“我一直都相信你。”邱媛媛堅定地說。
可是事情該怎么解決呢?夏月和褚澤文似乎都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我趴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的火燒云席卷整個天空。
盛夏的某一天,隊友們都突然有事不能參加訓練,我待在房間里學習,墻上的時鐘緩緩擺動,不知過了多久,靜謐的空間里突然響起煙花升空聲,我下意識看向窗外,煙花自海邊升空,絢爛的光彩在某個瞬間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我看到了煙花綻放后的字——朝朝,生日快樂。
手機鈴聲響起,夏月的聲音仿佛含著笑意:“生日快樂!”
“你怎么……知道?”
“沒想到吧,其實我們生日是同一天哦!我覺得我們之間肯定有特殊的緣分,連身體互換這種事情都能發生在我們身上,我覺得我是因為你而存在的,謝謝你的出生。”
我握緊手機,仿佛聽到胸腔里心臟跳動的聲音,我的心跳,夏月的心跳。
煙花還在聲聲升空,或許這么嘈雜,夏月聽不到我吸鼻子的聲音。
“謝謝你,夏月。”
滾燙的一滴淚落在手臂上。我的出生并不被賦予期待,從來沒有人感謝過我的出生。
電話那邊有隱約的音樂聲,有人在叫夏月。
“生日快樂,朝朝,我也要去過我的生日啦,希望你能喜歡今天的——海邊派對。”
“什么?”
夏月掛了電話,我正不明白她說的“海邊派對”的意思,邱媛媛沖進家里:“月月!月月!生日快樂!我們去海邊吧,我們都準備一天了,大家都來了。”
全班同學都到了海邊的服務區,已經架好了燒烤攤,我有些局促,班長推著蛋糕走過來,笑意盈盈:“朝朝,生日快樂。”
“你們怎么知道……我叫朝朝?”
邱媛媛嗔怪道:“夏姐你太不地道了,竟然只把小名告訴黎嵐,雖然她暗戳戳給你策劃生日,但是她在美國回不來,所以還是我們最喜歡你啦!”
黎嵐?大概是夏月用了黎嵐的身份聯系了這些同學為我準備的這個生日派對,就像我用姐姐身份聯系葉遠,希望葉遠多多照顧“我”。
我努力控制嘴角還是忍不住笑起來:“謝謝你們。”
“吹蠟燭吧,許一個愿望。”
“就許馬拉松比賽第一名吧!”長跑小分隊的隊員大聲建議。
“這是夏姐的愿望,你瞎指揮什么?”馬上有同學制止。
在大家的殷殷注視下,我閉上眼睛,許下人生中的第一個生日愿望,我希望——早日和夏月換回身體。
如果神明能夠聽到,我不想夏月承擔我的人生,您的游戲該結束了。
耳邊只剩下風的聲音,我閉著眼睛,等待審判。
煙花乍然綻放,我睜開了眼睛,看到褚澤文自煙花下走來。
沒有……換回來嗎?
“分蛋糕分蛋糕!”
喧鬧的同學們忙著分蛋糕,時不時問我想要哪一塊,我看著褚澤文越來越近,仿佛聽不見同學們的問話,明明滅滅的煙花光亮將他的身影映照得晦暗不明。
他站在離我一米遠的距離,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看向我的靈魂深處。
我聽到他說:“那封信,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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