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終究是妥協了。

        他一聲長長的嘆息，抬手拍了拍我的頭：“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祖父管不了你了，你起來吧……”

        “祖父……”我哭得淚眼朦朧，只抬頭看著祖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啊……就是個實心眼的孩子，”祖父把我扶起來，“也幸好你是這樣實心眼的孩子。”祖父說著，竟然帶上了慈愛的淺笑，再沒有剛才那樣劍拔弩張。

        “祖父？”我疑惑地起身，不知祖父為何有如此轉變。

        “好了，別哭了，小心傷了眼睛。”

        我抬頭看看祖父，又看看父親，父親雖然沉著臉，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怒氣沖沖的模樣，還關心著我怕我再哭。

        “唉，其實若他不是這樣的身份，只單論他這個人，祖父是極滿意的，也放心將你交給他，可正是他這樣的身份，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祖父嘆氣搖頭，似乎頗為惋惜。

        “你若是說出任何讓我幫助他的話，我一定立刻斷了你與他的念想，我不會讓任何人有利用你的機會，懂嗎？”

        “不會的！真的不會的！祖父，我保證，他沒有想要利用我，一點也沒有！卿卿就算再任性也知道，與誰在一起是我的事，哪怕要送了性命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敢拿親人拿林家去賭。我不會同意的，阿羨也不會同意的。”

        “你們倆，倒算是心有靈犀。”祖父又笑起來，氣氛總算有幾分回暖。

        “祖父，什么意思啊？”我懵懂發問。

        “你知道昨天晉安王與我和你父親說了什么嗎？”

        我搖頭。

        “自然是說了你的事，他說他是真心想求娶你為妻，求我與你父親成全。”

        “那……祖父能同意嗎？”

        “自然是不能，你才多大年紀，待你及笄，我總要再留你兩年的，讓他等著吧。”父親雖然板著臉說話，但我知道，他已經做了讓步。

        “晉安王，是個有擔當的。”祖父點著頭，不知是表示贊成父親的話，還是肯定阿羨這個人，“他說他真心求娶，但不會太早上門提親，讓我們等他幾年。一來，你年紀還小，又是家中掌上明珠，他不舍你太早離家；二來，他要謀的事太過兇險，給他幾年穩定局面，也好給你以后的生活一定保障；三來，他知道我和你父親不愿將你嫁給他，他希望我們給他一點時間，讓他證明自己可以保護你，證明他值得托付。”

        “若他死纏爛打來求娶你，我必然毫不猶豫就拒絕，他這般以退為進，倒讓我不知如何處置；若你撒嬌賣乖求我幫他，我也必然直接斷了你與他的念想，可你這般委曲求全，倒讓我不忍心看你傷心。”

        “罷了罷了，孩子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這把老骨頭幫不了你們，也管不了你們了，你們自己去爭去鬧吧。”祖父無奈又慈愛地揉了揉我的頭，“你是有主見的孩子，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的，但只有一點，不論何時都保護好自己，不論何時，都記得你還有林家，還有我和你父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這一刻我在祖父身邊泣不成聲，不論我做了什么，他們都會這樣包容我愛我，能有這樣的親人，何其有幸！

        這一次醉酒事件也算讓我與阿羨因禍得福，我倆的關系在家里算是過了明路，我再出去找阿羨，除了回家偶爾面對老父親的怨念，倒也不必偷偷摸摸。

        事后，我為此次醉酒得意了許久，這樣歪打正著的結果可算是皆大歡喜，我便又鬧著想再喝酒，對我事事順從的阿羨卻嚴詞拒絕了我。

        “你啊，喝醉了可太能鬧了。”他一邊捏了捏我的鼻尖，一邊倒了一杯苦蓮茶推給我，“還是喝茶吧，我多給你備點蜜餞就是了。”

        我對著他吐舌頭做鬼臉，他就支著頭看著我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才捧著杯子喝茶，低頭不敢繼續看他。

        后來我們也喝酒，他擋不住我撒嬌的攻勢，只要我故作哀怨地看他，明知道我是裝的，他最后也會妥協，只是盯得緊些，再也沒讓我喝醉一次。

        只是現在，再沒有人陪我喝酒，叮囑我不準喝多只能喝最后一口，給我熬醒酒湯再裹著蜜餞，一口一口喂我喝。

        夜已深了，新年的歡愉還在繼續，宮墻外似乎隱約傳來喧鬧的爆竹聲和歡笑聲，可這一切都似乎與我無關。

        我只是一個困在深宮祈求一醉，卻終究不敢放縱自己的可憐人，但我又堅定地相信，我總有可以放肆再醉一回的一天。

        或許那天他會守在我身邊，會笑著再捏我的鼻尖，一邊給我喂醒酒湯，一邊無奈又溫柔地喊我小醉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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