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醒來之后，我的傷勢恢復得極快，不過幾天，視力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身體的力量也在一點點積聚，拼盡全力已經可以完成握手扭頭這樣的小動作，看我一天天好轉，阿羨心情很好。

        可是他的好心情似乎在一□□會后就沒有了。

        朝會的時辰大約在辰時初，阿羨在卯時過半就起身出去了，照例吻著我的眉心讓我乖乖休息等他回來。他這一去臨近午時才回來，回來時臉色陰云密布，極不好看。

        “怎么了，不開心了？”我好奇地問他，他脾氣一向很好，自我們認識以來，他極少會在我面前表現出不悅的情緒，我思索該怎么哄哄他。

        他似乎不愿談起，只是搖了搖頭：“沒事，朝政上的一些事，我會解決的，別擔心。”

        他又坐回書案后看那些厚厚的卷宗，他為了兼顧朝政和照料我，早就把公文搬到我外間的書房處理了。

        沒過多少時候，宋城主來了，后面還跟著一位我算不上熟悉但也認識的大人，御史大夫蘇景行。

        他們原本在外間談話，阿羨卻似乎對他們要談論的事諱莫如深，準備帶他們換個地方說，我不由得緊張起來。會是什么秘密的事，連我都不能知道嗎？

        宋城主卻不愿走，吼起來聲如洪鐘：“殿下，你也不必藏著掖著，這事她遲早要知道。自古以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現在登基之事搬上議程，娶妻立后當然也刻不容緩。”

        原來是這事，難怪阿羨要避開，其實我不在意的，不論他要娶誰為妻，與誰白頭偕老，我都會祝福他的，我希望他幸福，畢竟我已是這樣不堪，我不想耽誤他一生，讓他的榮耀因我沾上污點，可我的心還是那么難過。

        “舅舅，我會娶卿卿為妻，立她為后，這事你不用再說。”

        “殿下三思，就算你們真心相愛，她這樣的身份說出去終究不好聽，殿下難道要讓天下萬民恥笑嗎？老臣也不想逼你，你就娶個皇后留個嫡子，你要繼續怎么寵愛她，老臣再不過問，如何？”

        宋城主已經做了極大的讓步，或許因為濬兒的調和，他對我的態度已經好轉了許多。

        “舅舅，北境每年改嫁的女子那么多，人人祝福，怎么到我這，就成了恥笑？”

        “殿下！盛京不是北境，殿下也不再只是晉安王。”

        沉默良久，阿羨只說了一句話：“我會讓濬兒入我為嗣，做我的兒子，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太子，舅舅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見宋城主久久不應聲，阿羨輕笑了起來：“舅舅不就是怕北境流血流汗，最后便宜了別人家的孩子嗎？宋家旁支女子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哪能比得上自己的親孫子貼心，對嗎？舅舅。”

        或許是被說中了心思，宋城主聲音都小了幾分：“老臣不是這個意思，也是為了殿下穩固社稷。”

        “笑話！”阿羨嗤笑著反駁，“江山社稷不靠文臣武將，不靠民心所向，不靠我們這些男人去拼去掙，卻要靠一個弱女子了？”

        宋城主一介武將，斗嘴是肯定敵不過阿羨的，好在他帶了一位能說會道的。只聽他低聲問道：“蘇大人，你是什么意見？你是言官，上諫君王下監百官，你這時候怎么不說話了？”

        蘇大人倒是個有趣的人，他恭敬地回了一句：“娶妻生子，說到底，是殿下的家事私事，微臣只論國事公事，不論家事私事。微臣只祝殿下早日成婚，子嗣綿延。”說完就當個看客，一言不發。

        宋城主氣得無語倫次，阿羨低笑了一聲才輕咳著開口：“舅舅，我早有打算。濬兒自幼喪母，生父又不管不問逃之夭夭，他沒有父母太可憐了。如今他已將卿卿視若親母，難道你還想他再受骨肉分離的痛苦嗎？依舊讓他做卿卿的兒子，我會讓他入我為嗣，我和卿卿就做他的父母，愛他護他長大。卿卿嫁予我為妻，濬兒就是嫡長子，若他愿意，就是未來的太子、天子，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濬兒廢嫡為庶，一輩子受人歧視白眼，抬不起頭嗎？”

        濬兒就是宋城主的命根子，最終，他妥協了。

        盛京頒布了一條新政，凡是在這場失去丈夫的女子，只要自己愿意皆可改嫁，而天下男子愿娶二嫁女者，受國家保護，任何人不可阻撓輕賤。為作萬民表率，新帝將娶廢帝棄妃為妻，鼓勵百姓恢復嫁娶和生育，盡快恢復人口。

        新政頒布，贊許新帝仁義的有，痛批有悖理法的也有，不過有我祖父登高一呼，天下文士漸漸統一了口風，歌頌著新帝的仁德寬厚，情深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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