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終究是妥協(xié)了，她是一個精明強(qiáng)悍的女人，更是一個愛女心切的母親。

        “先說說吧，你和桑卓是怎么回事？”我又坐下悠然喝茶，只是滿室的佛香讓我有點氣悶。

        “桑卓？”長公主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有點奇怪，“沒怎么回事，他不過是我養(yǎng)的一條狗罷了。”

        “哦？那還真是條好狗。為你潛伏玄機(jī)閣，為你執(zhí)掌羽林衛(wèi)，為你謀反殺廢帝，為你頂罪受極刑，就連臨死，都口口聲聲念著你的名字，結(jié)果只是一條狗嗎？不知道若桑卓泉下有知聽到這話，可會寒心，可會后悔？”

        長公主沉默片刻，才將桑卓的往事娓娓道來。

        “桑卓是個孤兒，家在哪里已無從得知，他那時大約三四歲，我看他可憐就給他一口飯吃，他又說孤苦無依無家可歸，我便收留了他。”

        “他將我視若親人、姐姐，可是他那樣的身份，怎么配做我的親人、弟弟？不過就是他一廂情愿罷了。后來他說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只要我不拋棄他，那時我為了討好父皇殫精竭慮，正好父皇為了玄機(jī)閣的事愁眉不展，我就派桑卓去了玄機(jī)閣。”

        “先皇為何事?lián)鷳n，玄機(jī)閣有什么問題，你派桑卓又是什么目的？”我好似又揭開了什么不知道的真相。

        “玄機(jī)閣精通演卦，能讓父皇上心的自然是他們的卦文了。我們都以為那卦文是指先宋皇后，如今想來，大約更像你。”

        “像我？什么意思？”

        “那卦文所寫，良木將出，明主所棲，再醮為吉，四海升平。當(dāng)時父皇以為此良木是指宋皇后，而再醮于父皇而言可不是什么吉利，所以他想向玄機(jī)閣問明究竟。可你也知道，玄機(jī)閣向來極度排外，就算皇家的面子他們也不給，父皇和宋皇后都頗為苦惱，尤其是宋皇后，她那時剛懷有身孕，日日憂思，差點一病不起。”

        “我派了桑卓去玄機(jī)閣，想利用他打聽點情況為父皇解憂，希望博得父皇喜愛，以求他能成全我與駙馬，只是還未從玄機(jī)閣得到有利消息，便先聽到我要和親南戎的傳聞。我跪著求了父皇一天一夜，最后是宋皇后不顧身懷六甲，幫我哭求父皇，我才得償所愿。自那時起，我就將宋皇后視作我的再生母親，雖然她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我真心敬她愛她如同生母。”

        “玄機(jī)閣的卦文依舊存在，這是對宋皇后最大的威脅和不敬，那卦文意指宋皇后要再嫁之后的夫君才是天下明主，那置我父皇于何地？置宋皇后的嫡子于何地？若宋皇后背負(fù)著如此卦文將為天下多少人詬病算計？我不能讓她承受這樣的厄運！”

        “宋皇后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下決心要鏟除玄機(jī)閣，為宋皇后消除所有后患，我要報答她！桑卓就是我埋在玄機(jī)閣的棋子，一埋就是八年，直到父皇身子日漸虛弱，桑卓也在玄機(jī)閣站穩(wěn)腳跟，我知道機(jī)會來了。”

        “可你終是失敗了，對嗎？”因為我知道，那時玄機(jī)閣并未發(fā)生什么大事，反倒是在廢帝登基后，一朝傾覆。

        “因為桑卓那個廢物！我讓他去玄機(jī)閣委以重任，他卻告訴我那里有他生死相托的兄弟朋友，他不能背叛兄弟，寧死也不愿顛覆玄機(jī)閣。我本想殺了他，駙馬卻勸阻了我，說他在玄機(jī)閣學(xué)了一身本事，對我又忠心耿耿，不如留在身邊，以后當(dāng)咱們的左膀右臂，我便同意了，給他安排了新的身份參加武舉，倒也果真沒讓我們失望，算是堪用，就留在盛京供我們差遣。”

        “若非駙馬……”駙馬是長公主永遠(yuǎn)插在心口的利刃，只要輕輕一碰，就會鮮血淋漓。“駙馬去后，若非還有平梁，我也就隨他去了，我那時就下定決心，總有一日，我要殺了謝凌宥這個畜牲，給我夫君報仇！那時羽林衛(wèi)幾乎都是駙馬的親信，一場宮變死傷過半，我把桑卓安排進(jìn)了羽林衛(wèi)，用他收攏了駙馬舊部的勢力，按兵不動徐徐圖之。”

        “廢帝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逼迫宋皇后，不論他信不信那個卦文，只要天下人信就夠了。如果他娶了宋皇后，就是卦文所指的真命天子，即便他得位不正也能坐穩(wěn)皇位，但他沒想到宋皇后如此剛烈，自盡身亡。”

        “謝凌宥，他殺了我最摯愛的夫君，逼死我最敬愛的嫡母，我如何還能容他性命！”

        “天下人最信天命，我便收買祈天司為他造了一個天命，又讓桑卓冒充玄機(jī)閣也發(fā)了一道卜卦，要讓謝凌宥的惡名傳遍天下。謝凌宥果然是個心狠手辣之人，當(dāng)年參與了那件事的人，凡是查出來的都被他斬盡殺絕，就連玄機(jī)閣，也被他借著剿匪的名義覆滅了。”

        “那之前的連環(huán)殺人案那些人……”

        “沒錯，都是當(dāng)年我做這些事的相關(guān)人，只是當(dāng)年沒查到他們頭上，他們對我還算有用，我便保下了。可你突然要查當(dāng)年的事，少不得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如果他們被查到是我背后指使，謝凌宥不會放過我的，我只能先下手為強(qiáng)。說起來，你也算是害死他們的兇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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