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從那天之后,蘇眠就病了。
她躺在床上,無神地盯著床帳,暖暖丫頭坐在床邊無聲地垂淚。
“你哭什么!
聽到她終于出聲,暖暖破涕為笑。她用衣袖胡亂地擦著眼淚,喃喃道:“我是高興!
蘇眠掙扎著起身,暖暖將她扶起來,想了一下才說:“小姐,與時公子來過好幾次,送了很
多東西。”
蘇眠低低應(yīng)了一聲。
她回想起自己那天是怎樣走回風(fēng)雅軒的,明明不長的一段路,卻似乎耗費(fèi)了她所有的力氣。
傅與時想攙扶她,卻被她甩開了手。親眼目睹如此慘烈的一幕發(fā)生,她和傅與時都無法開口,
尤其是傅與時,事件的所有當(dāng)事人都跟他息息相關(guān)。
“梅姨……”
暖暖長嘆一聲,“要下葬了。”
“這么快?”
“說是自殺的,不吉利。”暖暖說完,小心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蘇眠露出嘲諷的笑容。
“小姐,”暖暖猶豫著開口,“我覺得安平侯府……我們能不能……搬出去住!
還是個小孩子呢。蘇眠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暖暖別怕!
“哇!”暖暖嚎啕大哭起來,這幾天真是嚇壞她了。
蘇眠任由她抱著自己哭,面上沉靜,心里卻怎么都安定不下來。
蘇眠又一次走進(jìn)梅園時,真正體會到書上所說的物是人非。盛夏艷陽高照,院里草木蒼籠,
卻無端讓人哀嘆。
靈堂紙?jiān)T俱全,然而靈前只有梅香和傅與夢兩人。
傅與夢跪在地上燒紙,兩只眼睛哭得紅紅的?匆娞K眠,咧咧嘴,似乎想哭又像是要說些什
么,終究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蘇眠拜過逝者之后,梅香接過她手里的香,插在靈前。
“阿眠……姐姐……”傅與夢抽噎了一下,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哭腔。
蘇眠蹲下身,幫她一張一張地分著紙錢,然后投入火盆里燒掉。
看來阿眠姐姐是真的不介意姨娘的死,傅與夢的心里如有暖流流過。
蘇眠在靈堂待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暖暖跟在她身后。主仆兩人走出很長一段距離之后,
蘇眠才問:“今天怎么這么低落?”
暖暖嘆道:“沒想到梅姨娘的葬禮這么冷清,連個聽候的仆人都沒有!
環(huán)境使人成長,連從前無憂無慮的暖暖最近都成熟了許多。蘇眠抬頭看天,明晃晃的陽光直
瀉下來,在這樣高遠(yuǎn)的天空之下,人的心都變小了。
“怎么就不能熱鬧些呢!迸匝宰哉Z道。
蘇眠垂下眼,當(dāng)然不能熱鬧。軍需案的風(fēng)口之上,難道要葬禮大辦引起有心人的猜測,低調(diào)
還來不及呢。
“小姐!小姐!”暖暖拉拉蘇眠的衣袖,小聲嘀咕道:“與時公子!
蘇眠回過神來,看見傅與時剛好轉(zhuǎn)過回廊拐角,二人狹路相逢。
“阿眠妹妹!彼允囚骠婀拥哪,笑起來儒雅含蓄。
“公子表哥。”
“妹妹身子好些了嗎?”
“多謝表哥關(guān)心!碧K眠笑道。
傅與時總覺得眼前的蘇眠多了幾分莫名的疏離。他撇下心里聯(lián)翩的思緒,道:“妹妹去過梅
園了!
蘇眠并沒有說話,兩人并肩站在廊下看園中的景色。
“我會保護(hù)你的!备蹬c時突然開口說道。
少年的語氣帶了幾分急切,雙頰上浮現(xiàn)出可疑的紅暈。
他的聲音不大,在這夏蟬肆意鼓噪的園子里蘇眠卻仍然聽得真切。
“好!”
蘇眠微笑著看他,眼里流轉(zhuǎn)的微光就像兩人在五城兵馬司初遇一樣。
傅與時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澎湃的激情。他說不清楚內(nèi)心的感覺,只是想讓蘇眠不要對安平侯
府灰心失望,這里不是冷漠謊言的囚籠,他也不會讓她陷入梅姨娘般孤苦無依的境地。
他深深吸氣,往左一步小心地拉住蘇眠垂下身側(cè)的左手。
感到手上傳來濡濕的汗意,蘇眠挑眉看向傅與時。
傅與時故作鎮(zhèn)定地看向?qū)庫o而高遠(yuǎn)的碧空。
蘇眠淺笑一下,任由他握住左手。盛夏的風(fēng)拂過花園,吹得枝上的樹葉刷刷作響。她抬頭時,
看見天邊白云團(tuán)團(tuán)。
阿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傅與時心里無數(shù)次閃過這個疑問。
暖暖提著桶哼哧哼哧地走進(jìn)風(fēng)雅軒,邊用手扇風(fēng)邊不住抱怨道:“小姐,府里的人說只有這
點(diǎn)冰了,讓咱們省著點(diǎn)用。盛京城的夏天,可真是又悶又熱!
蘇眠放下筆,托起紙頁輕輕吹干,聞言,淡然道:“用一床棉被將冰塊包起來放到床上。”
“小姐,”暖暖驚呼:“夏日不可貪涼,會鬧傷風(fēng)的,你身子才剛剛好一點(diǎn)。”
或許,人只能自己保護(hù)自己。蘇眠漠然將信裝到信封里,無意間瞥見窗外夜空高遠(yuǎn),繁星璀
璨,涼院無風(fēng),蟲鳴疊叫,空氣中都流淌著一股躁動。
暖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手上照吩咐默默動作著,只是心里忍不住犯嘀
咕,怎么梅姨娘死后小姐又深沉起來,就和當(dāng)初老爺死的時候一模一樣。不,甚至要更深沉
幾分。
一連幾天,蘇眠都讓暖暖用棉被包裹冰塊,白天又在院子里把棉被曬干。暖暖看著她日漸蒼
白的臉,聽著她漸漸沙啞的聲音,心內(nèi)憂心忡忡。
終于這天早晨,暖暖起床時,沒在外堂看見蘇眠的身影,連忙沖進(jìn)內(nèi)堂。只見蘇眠穿著里衣
躺在床上,地下是濕漉漉的棉被。她摸摸蘇眠的額頭,灼熱的溫度燙得她的手瑟縮了一下。
“小姐,小姐!”
蘇眠緩緩睜開眼睛,暖暖只覺得她的眼神亮得嚇人,聲音沙啞道:“暖暖……記住我的話……
把棉被拿到院子里曬干,掃干凈屋里的水漬……收拾完后再去稟告老太君!
“可是,小姐你在發(fā)燒!迸荒樈辜保氨仨汃R上請大夫!
“快去,我自有分寸!
“小姐,你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暖暖大腦一片空白,喃喃自語道:“我去告訴與時公
子!
蘇眠一把狠拉住她的手:“你如果告訴他,就不用再呆在我身邊了!
“小姐!”
蘇眠拍拍她的手:“你早些時候把事情做完,就能早點(diǎn)請大夫了……咳……咳……”
“小姐,小姐……”暖暖都快哭起來了,“我馬上做。”她抱起地上的被子,跌跌撞撞地往外
走。
蘇眠只覺得心上如有千鈞巨石壓頂,腦袋昏昏沉沉不聽使喚,默默閉上雙眼,暈了過去。
整個安平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寄居在府里的阿眠小姐病得很嚴(yán)重,一連請了好幾日的大夫,
路過風(fēng)雅軒,都能聞到空氣中飄散的藥味。
蘇眠閉著眼睛仰頭喝掉一碗黑黢黢的藥汁。
辛忱見她秀眉擰成兩條毛毛蟲,哈哈大笑道:“有這么苦嗎?”臭丫頭,你也有今天,辛忱
咧著嘴笑得一臉得意。
傅與時白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向蘇眠道:你別理他,欠得慌!边呎f邊接過蘇眠手里的藥碗,
放在托盤上,動作輕柔地扶著她靠在美人塌上,“好好休息,我讓觀言去廚房拿些好消化的
點(diǎn)心來。”
蘇眠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傅與時往外走。
“這個假仙……”辛忱嘟囔一聲,回頭時就撞上蘇眠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臉色慘白,嘴唇
沒有一絲血色。
辛忱覺得頭皮發(fā)麻,身體不安地挪動著抵上椅背,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別盯著
我!
蘇眠淺然一笑。辛忱心里毛毛的,正想質(zhì)問她笑什么,蘇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有件事—
想拜托你!
辛忱能感到她話語里的急切,聲音透著嘶啞,整個人正撫著胸口喘氣,仿佛一句話就耗費(fèi)了
全身的力量。
臭丫頭病得這么嚴(yán)重嗎?辛忱原本以為只是小感冒而已,現(xiàn)在看她萎靡的模樣,突然覺得有
些可憐。
蘇眠深呼吸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盛夏里傷風(fēng),又冷又熱,真正的冰火兩重天。如果這樣病上一
段時間,應(yīng)該可以提出到西山靜養(yǎng)了吧。蘇眠心里想著,從靠枕下摸出一封信,塞到辛忱手
里:“把它交給景希。”
“景希!”辛忱吃一大驚,這兩人好像沒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呀。突然,頭腦中似乎有什么念頭
閃過,他脫口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
誰說辛小侯爺不學(xué)無術(shù)來著。蘇眠顫動著羽睫,臉上隨后又漾出蒼白的燦爛笑容,“是的,辛忱,我遇到了麻煩!
辛忱怔愣住,這似乎是臭丫頭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晃得人眼花,辛忱
油然生出一股沖動,想把那雙眼睛捂住,或許自己的心就不會如此喧囂和躁動。
辛忱抬起手臂。傅與時帶著與晴、與夢兩姐妹和應(yīng)琳瑯剛好走進(jìn)來,見狀,大聲喝道:“辛
忱,你又欺負(fù)阿眠妹妹!
辛忱回過神來,迅速縮回手,將信藏好,臉上浮現(xiàn)出可疑的紅暈,囁嚅道:“你看錯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碧K眠朝傅與晴和應(yīng)琳瑯笑笑。
傅與夢對風(fēng)雅軒很熟悉,早就自顧自地坐到蘇眠旁邊。傅與晴看了她一眼,在暖暖請她和應(yīng)
琳瑯入座之后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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