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你很難過?”
景希淡淡瞥了蘇眠一眼,她從坐上馬車后便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因為傅與時?”
“啊?“蘇眠回過神來,下意識搖搖頭,“我在想為什么?”
“哪有什么為什么。”景希嗤笑道:“你不是知道癥結所在,才恰好打蛇打到三寸。”
“我只是以為有可以超越其上的……”
“哼!幼稚!”
蘇眠垮下嘴角,抑制不住地翻了個白眼。
景希雙手抱頭靠在車廂后壁上,伸直長腿,語氣懶洋洋的,“你可以想想要什么,等會跟皇
爺爺提。”
“我沒有什么想要的……只是,你能不能把腿收回去!”蘇眠難耐地皺眉,這人怎么一副兵
痞的模樣。
景希不置可否,隨即提醒道:“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是啊,經此一事,安平侯府大概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蘇眠感慨道:“回江南吧,好歹蘇
家大宅還在。”
“出息!”景希對此嗤之以鼻。
蘇眠簡直無語,她原本進盛京就是因為和傅與時有婚約,如今婚約作廢,還徒留傷心地也是
無意義的事。
景希見她沉思著不說話,心不在焉的,心里莫名覺得不舒服,渾身低壓彌漫。
這人又怎么了?難道皇室的人都如此喜怒無常?
事實證明是的。
“砰!”
“噼啪!”
緊接著一陣咆哮“錢呢?錢在哪里?”
蘇眠身子抖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她完全能想象嘉元帝暴怒的樣子。淮河大水到現在已經有
些時日,賑災收效甚微,源源不斷的災民仍繼續趕往盛京,偏偏戶部拿不出錢和物資。據景
希所言,朝堂上對此事來回吵過好幾輪。嘉元帝還處置了幾個辦事不力的官員,現在脾氣一
天比一天暴躁,朝臣都謹小慎微,唯恐一不小心牽連上就得不償失。
看來皇帝也不是為所欲為的。蘇眠百無聊賴地打量周圍的一切,雕欄畫棟、亭臺樓閣、白玉
石階、奇花異草,果然美輪美奐,氣象風流。
“咳!咳!”
和慶咳嗽幾聲,以吸引蘇眠的注意。蘇眠指了指自己,和慶笑道:“陛下請蘇小娘子。”
和慶說完轉身,蘇眠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
他們并沒有進入正殿,而是來到了偏廳。
“陛下,蘇小娘子到了。”
淡淡的一聲“嗯”后,和慶走到嘉元帝身邊,恭敬地垂首聽候。
房間里陳設并不富麗堂皇,而是隱隱透著低調奢華。楠木羅漢床中央放著一張小案幾,景希
正在給閉目養神的嘉元帝斟茶。冰塊很足,從燥熱的室外進來一陣舒爽。
“參見陛下。”
蘇眠小心行禮。三年前她已和嘉元帝打過照面。嘉元帝毫無疑問是一個雄才偉略的君主,但
同時也有皇帝的通病,多疑且自負,所以才會在永嘉宮變之后怒斥父親,批其十年后再來。
不過他畢竟年事已高,臉上的皺紋比三年前更深了,整個人像一頭暴躁的睡著的獅子。
“起來!”
嘉元帝幽深的目光鎖住眼前的少女。蘇眠只覺手心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想垂下頭,心里又
有聲音叫囂著不要。她悄悄把右手伸到身后,支撐起后腰,強迫自己迎上嘉元帝的目光。
“呵……”
嘉元帝不動聲色地看了景希一眼,景希自覺失語,繼續面無表情地斟茶。
冷氣陣陣襲來,蘇眠忍不住腹誹道,這屋里的冰未免也太足了點。
“和慶,賜座!”
和慶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蘇眠旁邊,笑瞇瞇道:“蘇小娘子,請坐。”
蘇眠朝他點點頭,輕手輕腳地坐下。景希見她背挺得直直的,只敢坐三分之一的位置,笑著
遞給她一杯茶。
蘇眠如坐針氈,眼神哀怨地看著景希,自己剛剛才舍棄萬貫身家,好歹解了太孫殿下的燃眉
之急,沒必要過河拆橋吧。
景希“噎”了一下,“拿著啊,沒看到端久了手酸。”
蘇眠轉頭可憐兮兮地看向嘉元帝。嘉元帝一陣恍惚,他居然感受到這雙透明眼睛里流露出的
真誠,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蘇眠察覺嘉元帝似乎松了一口氣。于是接過景希手里的茶杯,小心地捧著,溫熱的觸感從手
指傳到全身,連心也溫暖起來。
“說吧,你這三年連同你父親的那份,反思出了什么?”
蘇眠赫然抬頭,心里暗自焦急,自己怎么忘了,當初能離開侯府到西山還是仗著眼前的人的
勢,如今……
“沒反思?”
沒反思豈不是欺君之罪?蘇眠只想哀嚎,鬼知道她還能再見到嘉元帝啊。額頭滲出了密汗,
偏偏手里捧著茶杯,又不能用手擦,蘇眠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靈機一動,鄭重道:“民女在
西山日思夜想,深感天下蒼生不易,此次遭逢大水,更是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故捐出
小小家財,盡綿薄之力。”
嘉元帝見她小小的一個縮在椅子上,似乎整個人都快冒煙了,才冷冷道:“反思的不錯。”
蘇眠長舒一口氣后,莫名覺得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低頭喝了口茶。
景希挑眉,詫異地望著她,連和慶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你想要什么?”
蘇眠搖搖頭,“了然大師在西山組織各寺院道觀捐糧幫助災民。民女受大師囑托,處理賑災
事宜,親眼見到百姓生活的艱辛和不易。他們中的一些人雖然市儈,粗俗,但大多勤勞、善
良、樂觀、堅韌。陛下,民女是心甘情愿捐出所有家產,只為略盡心力,并無其他所求。”
她的聲音很堅定,眼里閃著光,固執地說著她相信的一切。嘉元帝一陣恍惚,這孩子真的好
像她的父親。
“你先回去吧。”嘉元帝說完,閉上了眼睛。
景希笑道:“皇爺爺,我送她出去。”
蘇眠無奈地看著手里的茶杯。和慶笑道:“蘇小娘子,給我吧。”蘇眠把茶杯遞給他,默默地
跟在景希身后走出偏殿。
和慶揭開茶碗一看,隨即笑出了聲:“陛下,蘇小娘子把茶喝光了。”
“哼……蘇季威也不知怎么教女的,哪有人會在御書房把御賜的茶喝光。”
“大概是被陛下嚇到了,灌水壯膽呢。”
“老家伙,連朕也編排上了。”嘉元帝笑道,“這錢也算來得及時,賑災的事情不用愁了。只
是這孩子……”
和慶微笑不語。
景希見她只顧低頭走路,笑問道:“怎么?你不是一向膽子很大,如今嚇傻了。”
蘇眠怏怏地抬頭,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肩膀,“伴君如伴虎啊。”
景希看著自己的肩膀,眼神莫名,“到宮門了,你自己回西山?”
蘇眠眼尖地瞄到老蕭頭遠遠地駕著馬車守在宮門外,笑道:“不用管我,快進去吧。”
“蘇眠……”
蘇眠回頭,景希聳聳肩,“沒什么,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人已走了。
蘇眠怔愣在原地。老蕭頭駕車過來時,推推她的手臂,“看什么呢?”
“沒什么?”蘇眠一個激靈,望著景希人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幽幽道:“就感覺這皇宮
好大好深,像山里的洞穴一樣。”
“沒發燒啊,”老蕭頭摸摸她的額頭,“山里的洞穴?你去給我找一處山里的洞穴,有這般富
麗堂皇,氣派豪華的,我天天待在里面。”
蘇眠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扯著他的耳朵道:“會悶死的。趕緊趕車回去。”
老蕭頭撇撇嘴,小孩子懂什么。
“啪!”他一鞭子甩在馬背上,馬蹄“噠噠”地走了。
蘇眠小心地掀開車簾,這座宮城果然如書里所言一般瓊樓玉宇,桂殿蘭宮。景希以后也會住
在這里嗎?蘇眠一個激靈,趕緊甩甩腦袋,自己一定是嚇傻了,才會想到這一茬。她趕緊癱
坐在馬車里休息。
傅與時頹然地靠在院墻上,仿佛從祖父書房走出小院已經耗費了畢生心力。現在雙腳虛浮,
全身乏力。
他慘然一笑,自己剛剛到底聽祖父說了些什么。借運?簡直荒唐,還有三年前父親卷入軍需
案,府里就動用了蘇家家財為父親贖買,與晴帶走的嫁妝……呵,這就是外人艷羨不已的金
碧輝煌的侯府!
阿眠是什么時候知曉這些事情的?傅與時默默回想,自己中狀元之后去白云觀看望她時,她
提到過蒼云,后來又轉移了話題。那時的她應該還沒想過和侯府決裂,所以是為了自己和應
琳瑯成親?
傅與時自嘲道,阿眠哪里能有這般喜歡自己。她一直都是聰慧又冷靜自持的,雖然眼光中有
欣賞的成分,卻也并不濃烈。自己應該答應娶應琳瑯之后就和她說清楚的,不該受祖父和父
母親的蠱惑,認為她無論如何都會委身侯府。
阿眠如此驕傲,又怎么可能甘為妾室。自己真是想差了。傅與時想起她在喜堂里大聲叫著“傅
與時”的情景,覺得心里苦苦的,和阿眠相比,他不過是個懦夫而已。
應琳瑯踏著月光而來,見他靠在青磚院墻上,彷佛身上都灑上了一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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