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船艙最深處的房間,景希隨意地邊喝茶邊聽黑七匯報賑災事宜。
“殿下,第二批糧食已經運往災區。船上暫時沒發現異常!
“這運河上的船只來來往往,也好讓四皇叔好好猜猜他的侄兒到底待在哪條船上,在何處下
船?”景希端詳著手里青花瓷的茶杯。
“扣—扣—扣—”
景希示意黑七開門。黑七“刷”地推開門,張船頭躬身進來,笑得一臉諂媚。
“什么事?”
冷淡的語調令張船頭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堆笑道:“黑護衛……”
黑七眼睛狂跳,暗衛哪里來的姓氏!
“那位蘇小姐說她正好缺兩名車夫,讓我送兩套常服過來!
張船頭手上果然捧了兩件打著補丁的藏藍色麻衣。
黑七幾乎絕倒,那也是位祖宗。
“放下吧!”景希道。
張船頭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景希翻翻衣裳,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馬上到達聊城,還以為
她……原來在這兒等著。
“還不錯,換上看看。”
景希一句話砸下來,緊接著黑七手里已被塞進一套麻衣。他暈暈乎乎地看著自家殿下徑自去
屏風后換好衣服,還自得地上下打量欣賞。
“愣著做什么?”
黑七心里一陣哀嚎,殿下,求放過!
“蘇小姐,您的車夫到了。”
張船頭帶著一身粗布麻衣的景希進來時,蘇眠險些一口茶噴出來。蕭蕭帶著暖暖去收拾行李,
房間里只剩一個人。她憋笑著擺擺手,“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張船頭偷偷看向景希,這位大佛跟傳言不同,脾氣還挺好。
等張船頭離開,蘇眠才笑出聲來。
“這衣服蠻適合你的!彪m說人靠衣裝,但破衣也掩蓋不了太孫殿下的凌厲,氣勢太強了。
“是嗎?”景;抑樀沽艘槐瑁⒖嗟臍庀浔嵌鴣。他微微皺眉,“這什么茶?”
“好茶!”
景希懷疑地一飲而盡,翻騰的苦味之后隱隱卻透出一股甘甜,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蘇眠,多謝你!”
“這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意思?”
“四皇叔派出探子在運河上和各交通要塞打聽我的行蹤。此次淮河大水泛濫如此之廣,常年
疏浚河道,維修河堤收效甚微,不知會牽出多少官員!
“我明白,”蘇眠笑道:“你想暗中查仿淮河水災一事。我之所以幫你,不過盡一份微薄之力
罷了。只是此時深入災區……”
“我會保護你!”景希兀地握住蘇眠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指節分明,手心附著深淺不一的硬繭。蘇眠怔愣住,眼眶熱熱的,慨嘆道:
“這句話……好熟悉。”
“傅與時說的?”景希收回手,譏誚道:“看來他食言了。”
蘇眠忽略掉他語氣里的嘲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你難過的夠久了!”
“哪有好久,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蘇眠無語,明明事情才發生而已。
景希摸摸鼻子,不以為意道:“反正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來,我們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蘇護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幅兩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的景象。
“太孫殿下!”
他行禮畢,不動聲色地坐到蘇眠旁邊。
蘇眠立刻關切道:“小護,累不累?東西收好了?”
“還好!碧K護邊說邊幫她把凌亂的發絲撥到腦后,“馬上到聊城了,你不是想看泊船?”
蘇眠眼睛一亮,“那我去看啦!”
蘇護點點頭,待她人影消失不見,才鄭重道:“多謝太孫殿下在盛京時對阿眠的照顧!
景希發現他雖然客氣,但手緊握著放在地上的拐杖,一副防備的姿勢,笑道:“不客氣,蘇
小姐和我,互相幫助、各取所需!
蘇護頓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茶。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許凝滯,甲板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艷陽高照,暖風和煦。
船工們齊心協力將大船?堪哆。他們大都挽起衣袖和褲子,露出遒壯矯健的四肢,古銅色
的皮膚在太陽映照下閃閃發光。
蘇眠躲在從甲板下到船艙的走道里,偶爾探出頭來看一眼火熱的干活的景象。她對船工們口
里大聲吆喝的號子很好奇,總覺得有一種高亢的激動人心的力量。
船在雄壯的號聲中靠岸。
張船頭派人把他們的行李運下車。蘇眠向他請教剛剛的號子唱的是什么,張船頭笑道:“他
們就是隨便唱唱而已。”
怎么可能!蘇眠大吃一驚。張船頭已經去和蘇護告別了。
“吁……”
景希跳下馬車,敲了敲車窗,“小姐,到了!
“嗯。”蘇眠低低地應了一聲,心里不住地誹謗,他還玩上癮了。原本送出車夫的衣服只是
為了戲弄他一下,沒想到太孫殿下居然打發走兩個車夫,一心一意趕起車來。
暖暖扶著蘇眠下車。景希貼心地放上馬凳,笑道:“小姐覺得前幾日馬車顛簸,不知今日平
穩些沒?”
別以為自己聽不出他話里的戲謔,蘇眠無語道:“你扮得一點都不像,車夫才不會這樣文縐
縐地說話!”
“哦,那車夫怎樣說話?”
蘇眠雙手環胸。上上下下打量他,哼道:“很簡單,車夫不說話!”
黑七趕著第二輛馬車停到空地上,蘇護、蕭蕭和老蕭頭緊隨其后下車。
看著眼前的破廟,老蕭頭強顏歡笑道“好歹有個棚子,不用以天為蓋地為廬了!
蕭蕭倒覺得歡喜,丈夫的腿總算能好好休息一下。
蘇護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沒關系,現在已經很好了!卑⒚咴隈R車上給鋪上最柔軟的做點
坐墊。蕭蕭更向了然大師學了一套疏通血液的動作,每晚按摩。他的腿已經沒有初時的酸痛。
夕陽還有半邊臉未沉入地平線,只是每往下沉一分,夜便更深重一些。天邊灑滿墨青色的云
霞,晚風吹得路邊雜草“刷刷”抖動。破廟突兀地立在小山山腳,仿若一處幽深的洞穴。
蘇眠不自覺地收緊雙臂,看向景希。
“敢進去嗎?”
景希眼里閃著奇異的光。他們在聊城下船,略作補給之后就往東走,進入中原。起初十分順
利,一副安居樂業的景象。直到往南到淮河上游地區。這些地方受災不算嚴重,官府也按照
朝廷指示開倉放糧,雖有災民聚集,但不成氣候,秩序也恢復得很快。
繼續往南進入淮河中游,路上開始出現三三兩兩游蕩的災民。仔細打聽之下,才得知他們大
多為佃戶,一季的收成沒了,無法支付地主的租金。原本除去地租,也只混個水飽而已,再
繼續租種土地,下一季要負擔兩季的租金,更加沒了著落,干脆成了游民。
越往南走,災民越多,甚至有人跪地扒拉著馬車不讓他們離開。景希主理賑災事務以來,按
各受災縣上報的情況分配賑災糧,董先生帶著第一批糧食前往受災最嚴重的青山縣,第二批
糧也運往淮河下游地區。
他之所以隱匿行蹤深入災區,就是為了訪查各處官員賑災的情況。現在看來淮河中游的某些
縣問題很大。
不理會神游天外的景希,蘇眠自顧自抄起木棍,握在手里,囑咐蘇護他們留在原地。
黑七莫名想翻白眼。這一路上他也算是重新認識蘇家小姐了?雌饋砦奈撵o靜的,卻是會在
馬車遭圍困打劫時用鞭子抽人的主。
蘇眠踩在硬邦邦的地上,走上石階,用棍子捅了一下破廟的門。
門嘎吱一聲開了。
景;剡^神來,快步上前,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我發現你真的膽子挺大!”
蘇眠彎了彎嘴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景希掏出火折子,吹出火星。兩人借著微弱的火
光往里走。
過了甬道,進入空曠的大殿。蘇眠更加靠近景希,順著微光,看到斑駁脫落的佛像。她不由
自主地雙手合十,潛心祈禱。
“想不到你還相信這個!本跋PΦ。
“佛前勿妄語!碧K眠瞪他,隨即花容失色,驚叫道:“有蛇!”
蘇眠只覺有什么冰涼的東西纏上自己的腳腕,越收越緊,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狠狠
地甩著腿往后退,在景希靠上來的瞬間撲倒他的懷里。
景希被撞得生疼,胸腔抑制不住地起伏:“你居然怕蛇!”
蘇眠欲哭無淚:“蛇好可怕……”
景希一手攬著她,一手把火折子伸到前方,悶聲道:“不是蛇,是人!”
蘇眠猛地回頭。
黑乎乎的影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聲音虛浮得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給點……吃的吧……”
“啪!”
兩人不約而同回頭,夜風吹得墜墜的門板“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暗影中有活物爬行的動靜,景希把蘇眠擋在身后。火折子跳動的火苗下,兩人終于看輕屋里
聚滿了人,綠油油的眼神像狼一樣。
蘇眠坐在馬車轅座上看月。奇怪,今晚居然有明亮如水的月光。
大殿里點起了火,食物的香氣伴著熹微的光透出來。
暖暖急匆匆地跑來,“小姐,粥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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